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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所谓的天命

伤别离 阿离与银杏叶 12304 2022-07-22 09:45

  《伤别离》

  part26.

  “阿离,扉间死了。”

  “哦,死得好。”

  彼时阿离正坐在门廊底下一边赏雪一边织围巾,看见樊音急匆匆的来告诉她扉间的死讯,居然十分顺畅地往下接了这一句。

  她把膝上散着的毛线收好搁到一边,站起身来笑着与樊音说:“这一路过来冷不冷?进来坐,我给你温碗酒,你喝了也好驱驱寒气。”

  樊音对她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显然十分不满,却也没无聊到非要和阿离在冰天雪地里僵持着描述她二哥到底是怎么死的,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进屋再议了。

  阿离跪坐在矮几旁自得其乐的哼着小曲儿,一边仔细的洗着两只白玉酒盏,案上摆着的一柄红泥小火炉正冒着虚渺的白烟,屋子里充斥着暖融融的酒香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腊梅的清洌气味。

  “今年的酒酿的不醉人,”阿离和樊音随意的说着家常话,一边取下酒壶斟了一杯酒推给她:“你也尝尝,这是我去岁收了一小瓮梅花上的雪水酿的,与往年相比,味道要好上许多。”

  她说这话时,衣襟上雕琢镂刻的缂丝银杏叶越发暗光浮动,那喜庆的大红色衣裳落在樊音眼里就平白多出了那么一丝讽刺感来。

  “我倒不在意这些个东西,”她挥挥手,很配合地将热酒一饮而尽,只觉得唇齿之间漫上一阵幽然的馨香,四肢百骸因寒冷而凝结的血液也渐渐活络起来了,“我没与你说笑,扉间死了,你怎的不给我半点反应?”她又问了一遍。

  阿离面色如常,温和恭谦的敛下眉眼并不看樊音,面上也只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从容微笑,“我也说了,死得好。”

  她半开玩笑的语调一时间让樊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扉间真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他的死合该普天之下万民同庆一样。

  “好歹是千手家的...”樊音想了想,觉得这样的称谓太生疏,便改了口,“好歹是我二哥,你难道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生是死,与我有什么干系,你说是不是?反正我是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子去管他的事,”阿离笑的凉薄,伸手拿过桌上的鹅黄色小方巾开始下意识的擦着茶盘里的一点茶垢,“再说了,我还真怕极了他也给我一刀,就像他曾经对待泉奈那样。”

  “所以说啊,千手扉间死了,死得真好,这是我做梦都能笑醒的事。”阿离看着樊音与往年相比,更加成熟美丽且带着一丝罕见的坚毅的面容,语气仍是淡淡的,“你来告诉我这个,如果是想让我给泉奈的这位宿敌哭几句丧,做一首悼词,那么抱歉,我还没那么好的涵养。”

  “你虽然这么说,却好像也不是很高兴?”樊音见阿离兴致缺缺,便自己探身拿了酒壶斟一杯酒喝了,心绪竟也镇定了许多,“莫非扉间现在尸骨无存的惨状还解不了你心头之恨?”

  “我非要现在仰天大笑三声才算欢欣?”阿离揶揄了一句,“那我等你走后,唤来宇智波家所有男女老少宣布这个喜讯,再在门口放五挂两千响的鞭炮然后大摆宴席庆祝三天怎么样?”

  “罢了,我早该知道这话与你是说不通的,”樊音干脆放弃了与阿离兜圈子的无聊行为,单刀直入的说实话了,“原本啊,我那个大哥的意思,是让扉间出去执行一个外交任务避避风头,我们也好有时间商讨一下怎么处置夜无初的事儿,可是实在不巧的很,扉间去雷之国参加二代雷影的接任仪式,正好碰上那边儿政变,他的脑回路那么清新脱俗不做作,就决定发扬一下好人精神保护二代雷影,结果不幸当场牺牲。”

  “果然是...不巧的很,”阿离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虽然樊音描述得如此平淡无奇甚至带了一丝幽默诙谐,但是当时雷之国的政变必然是万分凶险的,不然不至于连扉间这样一贯中立的精英忍者也不幸殒命,“明儿就是泉奈十九岁的生辰了,过几天又是春节,死的到底是你亲哥哥,我在这儿大张旗鼓地庆祝节日怕是影响不好。”

  “你该庆祝什么生辰和节日还是一样庆祝,没必要对这事儿上心,我也就是来知会你一声,晚些时候,估计宇智波泉奈还要和你细说的,”樊音拍拍她的手让她宽心,一时想起什么,又从袖袋里取出一串和田玉如意吊坠给阿离戴上,“这会子扉间死了,三月份我还有的忙呢,你的生辰礼物我是来不及备下了,就拿这个勉强充数吧,以后补偿你更好的,我先告辞了。”

  她说罢,站起来就想走。

  “等会儿,”阿离扯住她的衣袖,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不关心扉间的死,竟还有这闲心给我生辰礼物?”

  “你都不慌,我慌什么?”樊音笑了一声,神色又落寞起来,“比起我,还是我那个大哥更伤心,他的弟弟现在一个都不在了,更何况扉间这次的任务是他指派的,所以他刚听说扉间死了的时候,只差没以头抢地也跟着去了,我劝他收住眼泪又花了好一番功夫。”

  兽形铜炉里的檀香燃了一半,那一点艳红的火星明明灭灭,在阿离愣神的时候,一节香灰断下来,掉在铜炉里,散成了灰白的粉末。

  好半晌,阿离才叹了口气,松了手,“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了,其他人是生是死,统统碍不到我,反正我又不可能给千手家的那些人吊唁的帛金。”

  “...庸俗。”

  “嗯,就这么庸俗。”

  阿离一直都是这副半开玩笑的模样,让本就心情糟糕的樊音忍不住有些气恼,却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对着她发脾气。

  “庸俗也罢,只是如今扉间...去了,我倒有件事想拜托你,”空气沉寂了一刻,樊音淡淡的开口,她一分一分加重力气握紧了阿离的手,眉眼里亦渐渐蒙上了一层真切的忧郁,“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吧,我活着的时候回不去,死了也总要顺着海水漂回家。”

  终究是故土难离。

  扉间这一死,竟让樊音一时间又迷茫起来,她好不容易决定了接受这个本该憎恨着的世界,亲兄长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声不响地去世了,实在是给她又蒙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让她害怕,也让她心情阴郁。

  阿离听得樊音这番诨话,却难得没有出言反驳,她目光沉在凉掉的酒杯中,越发深邃起来:“如果我们的骨灰能融进海水里,环绕在我们的国土周围,守护它岁岁无忧...也算是,无尚荣光了...”

  说罢,这两个同样千疮百孔饱经沧桑的灵魂很有默契的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晚些时候,泉奈果然来找她了。

  他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一进门就走到阿离背后抱住了她的腰,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沉声叹道:“阿离,扉间死了。”

  阿离一动不动的站在阳台上任由他抱着,嗅到他身上沁满了风雪的冷冽气息,只笑道:“哦,死得好。”

  “我没与你开玩笑,”泉奈稍稍松开阿离,许是怕自己身上太凉让她也受寒,却还是强调道:“扉间真的死了,尸体在雷之国怎么都找不到,千手那边儿勉强只为他立了个衣冠冢,就葬在木叶的慰灵碑群里。”

  “我也没说你开玩笑,千手扉间死了,死得真好,”阿离以帕掩唇,轻笑出声,“你知不知道,自从一年半之前,你...那个时候,我每每看着扉间在我眼前晃悠,这一口气就哽在胸口啊,是怎么都咽不下去了...”

  她歇了一歇,复又一寸一寸抬起目光,看着泉奈幽黑深邃的眼眸,慢慢的将手覆在他心口的位置,才继续说:“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扉间终究也是跑不了的,我这一口气啊,现在终于能顺畅了。”

  泉奈看了她半晌,也不知是不是在感叹她幸灾乐祸小人得志没什么大气量,问道:“你是因为我...所以才对扉间抱有敌意...”

  阿离走到自己衣柜前取出一条火红色围巾,踮起脚仔细的给泉奈戴上,抚平围巾上五颗金星,这才道:“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长着丹凤吊梢眼的人多半不好相与,扉间不仅不好相与,还是个短命鬼,真是难为了绯晴对他一片真心,他死了,合该普天之下万民同庆。”

  “绯晴...是那个姓夜无初的小鬼?你还惦记着她做什么?说不定她早就在后悔去抢这一遭没好处的亲,还要得罪千手和宇智波了。”泉奈嗤笑一声,低头抚了抚暖融融的围巾,赞扬道:“阿离手巧,这几颗星织得甚好。”

  阿离心安理得地收下他的夸赞,笑的眉眼弯弯,“自然好,华夏的国旗,还有我的心意,都在这条围巾里了,好好戴着吧,权当保平安了,”她笑着笑着,笑容就慢慢淡了下来,“绯晴...还不知道扉间已经死了吧?一会儿我去看看她。”

  泉奈听得这一句,顿时皱起了眉,明显是不乐意她过去这一趟的,“你找她做什么?讨要扉间丧礼的帛金?”

  “...庸俗。”

  “嗯,天生就庸俗,咱们一起庸俗。”

  “...我走了。”

  “人都死了,你缓一缓再告诉她也无妨,”泉奈拉住阿离的衣袖,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苦口婆心的极力劝阻,“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你可怎么好,凭那个夜无初是什么人,还劳烦你挂心?”

  “...别啰嗦了一起去吧,走不走?”

  “哦,好。”

  ......

  “绯晴,扉间死了。”

  “...我不信。”

  “我没与你开玩笑,他真的死了。”

  “...我也没说你开玩笑,但我真不信。”

  阴暗的禁闭室内,阿离长叹了口气,她最见不得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此刻却完全不想委婉的表达扉间的死讯,除了她本身对扉间的恶意之外,说实话阿离更想看绯晴痛失挚爱,和她当年一模一样痛苦的样子。

  这会让她倍感欣慰,顺便也找到一丝微妙的心理平衡。

  心存怨念自甘堕落得不到圣父的救赎,那就大家一起得不到,没道理只有她宇智波离一个人倒霉。

  “我骗你又没什么好处,扉间死了,是只能做个衣冠冢埋葬的那种死了。”阿离神色自若的第四次说到“死”这个字眼,和她隔着一道铁栏杆的绯晴突然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衣襟,力气之大,让阿离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到围栏上。

  绯晴被关了几天的禁闭,一颗心都系着扉间的安危,哪里还有心力整理自己的仪表,那一双手上涂着的丹蔻已经剥落了一大半,在阿离鹅白色的衣襟上留下几个泥印子来。

  “不可能!扉间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的,宇智波离,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些,究竟安的什么心!你说实话,是不是宇智波泉奈看他不惯,所以才公报私仇使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害死了他!”绯晴突然冲她咆哮起来,一双秀美柔和的杏眼里竟罕见的布满了血丝,全无往日灵动俏皮的娇憨可人。

  阿离拍拍她的手让她松开,神色一丝一毫都没有动容,一边整理好衣襟一边慢慢地回答道:“不,此事和泉奈没有半分干系,你不知道吗,是你害死了他。”

  她说得十分轻巧,声音也沉稳,一字一字掷地有声,让绯晴真的产生了那么一瞬间的惶恐,却还是哆嗦着一双手抱紧了自己,失神落魄的喃喃自语道,“你说谎,怎么...会是我...”

  “怎么不会是你?”阿离反问道,语气里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如果不是你去抢了那劳什子的亲,千手扉间就不需要出去执行任务暂避风头,也不会这么巧遇到雷之国的政变,更不会牺牲...”

  她顺了口气,才继续道,“这些倒也罢了,我暂时还没那个心力替千手扉间打抱不平,我只是极其不赞成他居然能以木叶英雄的祭礼规格立一个衣冠冢,真是白白浪费了木叶的风水宝地,他不遭天打雷劈实在是让我寝食难安。”

  说实话,她和扉间无冤无仇,两个人甚至不曾真正面对面的扯过一句多余的客套话,但阿离就是见不得伤害过泉奈的人好过,哪怕只是一个挂着“英雄”名号的身后哀荣,阿离也吝啬得不想让扉间得到。

  “庸俗!说来说去,你竟只心疼地?千手扉间...我会把他找回来的,他值得最好的一切,你是不会明白的!”绯晴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与她辩驳,甚至下意识的做了一个想要去摸腰间太刀的手势,摸了个空之后才悻悻地放下了手。

  “是啊,我今天一连被三个人说庸俗,看来就是真的庸俗了,自然不如你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阿离眯了眯眼睛,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她想要拔刀的小动作,“你究竟能付出什么呢?就算你爱他逾越自己的生命,现在不还是被关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自身尚且难保,何来勇气说找他回来这样的大话?”

  绯晴负手靠在墙边,也不看她,更不说话,秀眉紧颦,的确是被阿离的明嘲暗讽气的说不出半个字,犹自窝火难受呢。

  借着墙壁上昏黄明灭的烛火,阿离突然看到,绯晴不假妆饰的素美面颊上,缓缓划下两行清泪来。

  “好姑娘,”她最是见不得小女孩摆出这副受了委屈还要忍气吞声的腔调,无奈的放软了语气,收敛了那副疾言厉色的模样。温言安慰道:“你只听我一句劝,千手扉间并非你良人,既然你是烛枝真心疼爱着的小妹,那我自然就不能让你跟着扉间遭人非议,受这般苦楚,趁现在扉间...刚刚去了,千手那边儿还没功夫找你的麻烦,你和他撇清干系还来得及,我能帮你。”

  阿离和绯晴不过数面之缘,彼此之间也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按照泉奈的想法,她今天大可不必辛苦来这一趟,还白白讨了绯晴的没趣儿,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不想让烛枝知道自己真心疼爱着的小妹有可能受到伤害又暗自神伤自责罢了。

  总归能让阿离的良心过得去。

  华夏国民一贯护短,还极容易爱屋及乌,阿离只能说她愿意帮绯晴也不过是看在烛枝的面子上。

  “姐姐,”绯晴抬起尚青涩的面颊,她的眼泪还没有干透,平白让忧愁和相思染红了眼眶,倒多出了几分真心的沉痛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现在不想听你的,我要去找他回来,姐姐帮帮我吧。”她说着,恭恭敬敬地将身子一福到底,态度坚决地让人无法继续劝阻。

  这声“姐姐”听得阿离心头一跳,她定定的看着跪拜在地上的少女,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深沉的怜惜之意,“要跪也是跪天地君亲师,没有跪我的道理,我受不起你这一礼,你且站起身来,说一说要我如何帮你。”

  “既然姐姐愿意帮我,那就请...赠我一把锋利的刀。”

  ......

  “千手扉间大人,您死了。”

  “嗯。”

  “我没与您开玩笑,您真的死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

  “既然您知道,那就太好了,我也不必大费周章的让您认清现实了,请上船吧。”头戴斗笠的船夫毕恭毕敬的将右手贴在左胸,微微弯下腰行了一个极其绅士的礼,邀请他上船。

  四周暗淡无光,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千手扉间很难看清船夫藏在斗笠下的面孔是不是带着冷凝森然的笑容。

  “你要带我去哪?”扉间站在原地没有动,并且警惕地提出疑问,不管生前还是死后,他一直都是这般不动声色理性至上的人。

  “等您到了,自然就会知晓,这是为所欲为者(注1)的旨意,我们只能遵从他的吩咐。”船夫模棱两可的敷衍着,随即不再理会他,而是大声吆喝起来,他的声音在汩汩的江水之上传开,像是闷雷一般炸响。

  扉间听见身后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他迅速转向一边,惊讶的看着一群衣衫褴褛之人蜂拥而至,挤上那条极其仄窄的小船,小船吃重,在河水里几次摇摆浮沉,终究稳稳的停了下来,船夫拉开船桨,大声唱起赞美为所欲为者的圣歌,满满一船人便摇晃着离开了。

  扉间沉默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周围逐渐冷冽起来,他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便摸到几处连着皮肉的溃烂伤口,再往上,只有粘着肉末的白骨的森森触感。

  这样的触感,他一个历经数十年战争,手上染满鲜血的人,绝对不会存在误判。

  怀揣着不好的预感,扉间凑近那条河流,在猩红的河面上,只看见一具腐烂大半的尸体的倒影。

  那正是他自己。

  “......”

  若非他是一个抗压能力极强的优秀忍者,千手扉间很难保证自己不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他不可置信的倒退几步,踉跄着逃离了那条泛着血腥味的河流。

  “怪物...”他颤抖着揪住头发藏在石山的夹缝里努力试着平静下来,大脑里却一片空白。

  扉间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是带着荣耀与傲慢死去的,即使不做为英雄被记入木叶史册,却也不至于堕落地狱,这无异于将他佩戴了长达十九年的骄傲都狠狠的踩进了污泥里,践踏成一地碎玻璃。

  这是他死时都不曾感受到过的绝望,现在已经铺天盖地的袭卷过来了。

  “我...现在也是怪物...”扉间喃喃自语着,极力咽下了喉间的酸涩。

  一道血色惊雷落下,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身上裹满了碎麻布的罪人从他膝盖旁悄悄爬过,麻布上沾染着已经凝固的红褐色血斑,指甲里浸满了污泥,牛氓和蛆虫在血肉模糊的脚后跟里蠕动,扉间嫌恶的倒退了几步,下意识的试图避开。

  罪人停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咯咯”声,像是在冷笑,同时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指了指扉间身后,在他愣神的空档,又缓慢的爬走了。

  “千手扉间!”他听见身后有人在高声呼喊,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响亮,夹杂着些许慌乱的喑哑,和一丝意味难辨的狂喜。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夜无初绯晴。

  “请别过来。”扉间迅速转过身背对着绯晴,压抑着颤抖的声线试图阻止她的步伐。

  他现在已经无暇去考虑为何绯晴会出现在这里,唯一一个念头只是希望她赶快离开,不要看到他这副狼狈又恐怖的恶心模样,她一定会害怕他,厌恶他,这简直等同于把他推向了绝望的边缘。

  “千手扉间,我带你走。”绯晴在他身边站定,拉住了他的手,扉间敏锐的察觉到一丝怪异,他低下头看着牵住自己的那只冰凉的小手,绯晴纤长的右手尾指,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平整伤口,很明显不是先天的缺陷,而是后天导致的。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他先她一步质问道,一时没注意自己的语气有多么焦躁不安。

  那伤口,瞧起来可真痛啊。

  一个年轻的姑娘家,是如何忍受得了斩断手指的疼痛的呢。

  扉间低头的时候,从他肩膀处腐烂的伤口中落下一只白嫩的蛆虫来,掉进烧焦的灰黑色土地里不见了踪迹,他看见了,自己都嫌恶心,在绯晴面前也越发自惭形秽起来。

  绯晴闻言,毫不在意的把左手也伸出来给他看,她白皙的左手上,同样缺了尾指,竟让扉间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左手的尾指,换你一条命,右手的尾指,换我们出去的路,这样划算的买卖,你说我愿不愿意做?”绯晴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扉间挂心的事儿,她笑着牵起扉间的手向最深的黑暗里走去,笑完便收敛了玩笑的意味又是一脸的正色:“千手扉间,从没有人,能这样教我欢喜,教我忧愁,教我的心悬悬的没有半刻能安生,我现在只告诉你一句吧,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听见了吗?”

  千手扉间听她这一席话,似有感触般震颤了一下,肺叶里的空气仿佛因为搅揪而全数挤了出来,胸口的窒息感提醒他需要氧气,但他出于本能的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模棱两可的应承了她一句:“是是是,你声音够大了,我听得见。”

  绯晴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道路窄仄,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似乎总也走不到尽头。

  道路两旁茫然徘徊着的亡魂们看到绯晴,每一张脸上都是悲泣的血泪,齐用尖厉的声音质问她:“你为什么偏心的救他却不救我们?既然你不救我们,那就把你能看到光明的眼睛留下来,让我们也看到光明吧。”

  绯晴沉默良久,看着绵延不绝的亡魂,伸出左手,就这么干脆的挖出了自己的左眼,抛进了亡魂聚集的地方。

  亡魂们一拥而上,争抢那只仍旧沾染着新鲜血液的眼球,尖叫和怒骂此起彼伏。

  “我们走吧。”绯晴轻松的对他说了一句,便率先向前面走去了,扉间却看到,她失去左眼的眼窝微微凹陷下去,因忍受剧烈的疼痛而颤动着,眼眶下,缓缓流下两道血泪来。

  ----真疼啊,但这次,真的要换我来守护你了。

  绯晴这么想着,在这片不见天日令人绝望的黑暗里,露出一个极轻浅的安心微笑。

  关于某些部分的解释:

  注1:“为所欲为者”指上帝,出自但丁的《神曲》,不带有感情色彩,并不是一个贬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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