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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怀 阿离怀孕

伤别离 阿离与银杏叶 13692 2022-07-22 09:45

  《伤别离》

  part31.

  宇智波离今年才十八岁。

  十八岁的阿离有时候会做梦,梦境里有朦朦胧胧的奇异色彩,很多人的脸孔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晃过去,她觉得缭乱,便低下头,睁开眼,看到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抱住她的脚腕,天真的与她对视,叫她阿离姐姐。

  十八岁的阿离在日上三竿的时令终于悠悠转醒,外面是白花花的天光,木叶的树林也总是绿的透露出一股翠色来。和她结婚那天一样。晴响响的好日子。

  她抬眼就看到被木栏分割成规规矩矩正方形的白色天花板,专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包围着她,若不是脸上还带着被强制呼吸的管子,她一定要感叹一句自己和医院还真是有前世就有缘分。

  肺里的空气被强迫性的塞进来,又被强迫性的挤出去,一下一下都震颤着名为钝痛的那根神经,阿离觉得肺很难受,可浑身没有一处好受的地方。

  她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刚结了婚就进了医院。

  还有泉奈,这么一会子没见着他,人能去哪儿呢。

  “离...阿离醒了!哎!快叫医生过来!”

  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喊。

  像是千忆妈妈的声音。她想,这究竟是怎么了呢?

  这一声喊过,外面立刻传来一阵骚动。一群人推推搡搡着涌进来,阿离不能动,一双眼睛潦草的辨认过去:泉奈,千忆妈妈,火核哥哥,樊音、斑大哥,南之长嫂...还有站在后面甚至堵住了房门的谁谁谁——实在看不清了。

  大都是认识的。她一颗心顿时放了一半,再看大家脸上浮动着哀伤莫名的表情,像是在为她哀伤一般,觉得好玩,便兀自想笑。

  一笑就扯动了腹部的疼痛。

  真疼啊,疼的她下意识就想蜷缩起身体抵御这样的疼痛。

  可两条腿藏在鹅白色的的交领病号服下面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下个瞬间,千忆扑上来半跪在病床边,抓住她打着吊针的那只苍白纤弱的左手,开始放声大哭,哭声中夹杂着像是悔恨一般的自我检讨之语,呜呜咽咽的,藏在涟涟泣涕里,阿离听不清。

  这声嚎哭极具感染力,站得离千忆最近的樊音一个绷不住,连绣帕都来不及拿出来掩面,泪花就沾湿了鸦睫。后面更不用说,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那些人,眼泪廉价一般,统统捐赠给她。

  阿离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感觉到千忆扑过来时用了太大的力气握住了她的手,本就麻麻木木的左手忽然猛的一痛。然后她颇出神的看着那一注细小细小的红色血流,从连接着她皮肤的针头里钻出来,里顺着透明的胶质滴管,慢慢的回流,一步一步爬进吊瓶里去。

  一片骚乱的病房里终于有人揪来了医生护士,她们合力托扶着嚎哭不止的千忆,隔开这些情绪激动的家人亲属,动作简洁麻利的为阿离拔出针头止血,换了新的吊瓶。

  这次是她的右手遭殃。

  屋里一群人又乌泱泱退出去了。

  比钱塘江退潮还快。她想。

  唯泉奈没走。他瞧着阿离的面色,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方求白时嫌雪黑”,随即踱着步子犹豫而艰难的试探着靠近她,最后坐在她床边,难得眉头紧锁,含着一股郁郁和愧疚,向她道歉。

  “阿离,对不起...”,他说。

  阿离蹙起长眉,呼吸器下的苍白脸孔露出一丝的迷惘的哀伤之色来。

  “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重复着这句,断断续续的,几乎也要泣不成声,阿离第一次看到他这样难过。

  “泉...泉...”,她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音节,这些音节一说出口,便掉在医院的地板上,一个一个的迸碎了,她只是想喊一喊他的名字,口腔里就充满了血沫的腥味。

  然后她恍惚想起来,那是三天前,三天前,泉奈接到任务要去水之国护送那个最有名的谁谁谁;三天前,千忆自告奋勇要来阿离家里照顾初她有身孕的女儿;三天前,阿离去岁十月就酿好了搁在架子上准备存起来的桂花酒恰到好处的让人沾染上些许迷乱的醉意。

  故事必须从头讲起。

  .......

  “我告诉你,你莫疑心我的水平,我走南闯北那么些年,可是跟一个老中医混过一段时间的江湖的,刚才搭脉一验,我就知道咱们离妹妹绝对是怀孕了。”

  樊音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满头的珠翠随着她咳嗽起来的动作不停地摇晃着,几缕垂下的金流苏碰撞在一起,发出泠泠的清脆声音。

  与烛枝那副信誓旦旦的笃定神情恰好相反,阿离端端正正地坐着,呆滞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她早已魂飞天外。啪嗒一声,她手里剥了一半儿的青皮儿橘子落回了面前的青玉案里。

  这是她在一炷香的功夫里吃下的第九个酸橘子。

  烛枝慢条斯理地扯着自己宽大的衣袖,伸手捡出那只橘子塞回阿离手里,将剩下的几只橘子连同那个青玉案都从阿离面前儿撤走了放在自己身边空着的小多宝阁里:“行了,知道你特殊时期喜欢吃酸的,不过吃完你手里那个就别吃了,仔细再酸坏了胃。”她顿了顿,纤手扶上额头,忧伤地叹了口气:“我能有几个钱给你买那么多橘子啊,不许吃了,给我家绯晴丫头留几个泡橘子茶喝。”

  樊音好不容易从这个天雷滚滚的消息里挣扎出来,立刻就开始嚷嚷:“你凭什么说阿离是怀孕?她以前也喜欢这种酸橘子来着,这种推测不能作数。”

  烛枝无奈一般叹口气,扯出阿离手里那个剥了一半儿的橘子,将剥好的那一半掰下来放在樊音手里:“你自己尝尝就服气了。”

  樊音还就偏不信这个邪,一抬手便将这一半橘子塞进了口中。第一口嚼下去的时候,她的眉毛立刻皱成了一团。面露一种奇异的痛苦之色。

  烛枝抄着手坐在她身边斜了她一眼说起了风凉话:“咽不下去就别硬咽了,这种酸橘子,阿离刚刚可是一口气吃了□□个。你把牙都酸倒了,她还要嫌味淡呢。”

  回过神儿来的阿离被烛枝这么一说,立刻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看了看烛枝带着揶揄笑容的妩媚阴柔的面孔,再看看樊音混合着惊讶和惊吓的神情,被两双眼睛这么盯着上下打量,越发说不出话了。

  “得了,樊音你也别再看她了,省得她不自在,阿离过来,现在你就是再怎么害羞呢,也听我把话说完。”烛枝按着樊音的脸把她推开,难得正了正色:“呐,现在你是一口茶都不许喝了,那些容易让人发胀的甜食也要少吃,忌辛辣刺激的,对胃不好,家里的熏香能停则停吧,现在什么都没你自己和宝宝重要。那些个酸的东西,橘子和梅子干什么的,现在你刚怀孕三周左右,多吃些倒也无碍,只是记得要勤刷牙,不然往后孕吐起来,牙齿要受罪。家里有刀枪剑戟的,别管你是武林高手还是江湖侠客,都给我一样不落的拾在柜子里锁好。旁的倒也没什么了,我混风月场这么些年,暗地里头害人的脏东西和精细的手段见得多了,你接触不到这些,我倒是不担心的。哦,还有一样,少做些剧烈运动啊。”

  阿离伸着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头,听完这一大篇话,才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原来我怀孕三个礼拜了啊!”

  樊音扶额:“你完全没有听到重点吧阿离。”

  三人又胡乱聊了几句,这才辞别烛枝。

  阿离一个人慢慢的走回了家,心里也实在乱得很。她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好做宇智波家的媳妇,更遑论做妈妈,一切都没有按照她心里的计划发生。这种惊喜来得太突然倒不如说是惊吓。她还在心里预演了无数个泉奈可能会有的反应,他会高兴吗?会觉得惊喜吗?还是会觉得养孩子太麻烦呢而对她大发雷霆呢。

  说老实话,如果泉奈不高兴,阿离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意外,因为她自己,真的、真的、都还没准备好。

  拜托,她才刚接受自己已经结婚了的事实好不好。

  忐忑,对即将到来的新人生,一点预告都看不到。

  “我回来了——”有气无力的拖长音。

  家里的灯只有厨房那边亮着,阿离脱了鞋走过去,正巧碰上泉奈系着围裙拿着汤勺匆匆走出来。

  “阿离回来了啊,”泉奈没在意阿离的愣神儿,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餐桌旁,一面同她说话,很明显心情不错:“今天警备队事情蛮少,我好不容易早回家一次,就想着把晚饭做了吧,你瞧瞧,刚听见你开门我就出来了,勺儿还在我手上呢,我过去看着点,别把味增汤烧糊了,你去洗下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阿离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她把头埋的很低,像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还是犹犹豫豫对他说:“...那个,我,我怀孕了。”

  哐当一声,泉奈手里的汤勺掉在了地板上。

  阿离顿时慌了,这算个什么反应?他都开始摔勺子了,果然是不喜欢孩子吗?

  “阿离,你站起来。”泉奈的声音轻轻的。

  阿离很听话的站起来,悄悄看他一眼,又慌张的低下头去。

  忽然,泉奈托着她的腰把她抱起来转了两圈,这才放下了又紧紧箍在自己怀里,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阿离,你怀孕了,这么说,我就要当爸爸了!”

  阿离被他这一连串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转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站稳了,这才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背:“是是是,你要当爸爸了。”她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啊?泉奈你...不生气啊?”

  “我为什么生气?高兴还来不及!”泉奈握着阿离的肩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阿离只能看到他愈加扩大的笑容。

  他是真的开心能拥有这个孩子。

  思及此,阿离也遣散了那些胡思乱想的情绪,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这世间孤苦无依,泉奈,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会成为她的牵挂她的念想她的依傍,他们,是一家人。

  于是,她说:“...哎,泉奈,你闻到没有,味增汤烧糊了哦。”

  ......

  璟。

  璟是毫无瑕疵的美玉。

  一。

  第一,也是独一无二。

  璟一,宇智波璟一。念起来,口齿生香,风雅得很。

  阿离爱极了这两个字。

  “什么一啊玉啊的,你可当心绫罗脂粉堆里,再溺爱出个贾宝玉!”樊音知道阿离一年之内再不能喝茶之后,带着一股子醋劲儿故意在她面前将一碗茶大剌剌的一饮而尽,也不尽在乎那茶到底是上等的雪顶含翠冲泡还是劣质茶叶加工沸水滚过的,只一把将阿离在绣的肚兜抢到自己手里端详着,挑高了利剑一般暗藏着能刺伤人的锋芒的长眉,将那绣品扔到矮几上,挑剔道:“绣的不好看。我讨厌这样瓜瓞绵绵的图案,和福禄寿禧没区别,年画似的,也忒俗了些。”

  阿离听她挑剔,不拾绣品,也不恼,只悄悄笑道:“你别说,泉奈昨儿已经翻了一通宵的辞海了,也没找见合他心意的字,璟一的名字我就先做了主。俗既俗罢,也是我的孩子,我挑剔他是贾宝玉还是甄宝玉?终归只姓宇智波。”

  樊音一下子被这句噎得胸口疼起来,她伸出两根食指一上一下悻悻的敲打着檀木茶桌,转移话题道:“既然知道自己怀孕了,家里这些有边边角角的器具你还不赶紧的找软和东西包起来?万一磕碰着,合该谁心疼的?我可第一个不疼你!”

  完了,还是醋劲。樊音说出这话,自己都恼恨起自己小心眼儿来。

  阿离为了这句孩子气的话笑倒进她怀里,分明是真真实实的依偎着她。樊音下意识抱紧了阿离的腰,将她全然护住,想了想又觉得不放心,耐住性子劝道:“赶明儿我让哥哥来给你看一看吧,我得承认他的医术才是真的水平过硬,昨儿个烛枝信誓旦旦说她跟一个老中医混过一段时间的江湖,就给你把脉说你怀孕,我心里总是存疑。”

  阿离侧过身子攀着樊音的脖颈,带着温柔笑影儿的眼睛亮闪闪的,她说:“混过那一段时间的江湖,那也是江湖,旁人信不过,烛枝却是亲姐妹,疑她不得。”顿一顿,阿离又笑道:“不放心的话,你只管叫柱间来瞧,我不是长媳,不怕有人打主意的。”

  她分明是在揶揄,樊音却生不起气来,她小心翼翼的伸平了手掌抚上阿离的小腹,动作一再轻柔,“这里面,真的有个小朋友吗?”她这样问,一面又觉得阿离看上去也小小的,左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跟树杈子上涩涩的青皮儿果子一样,咬一口还要嫌酸。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不喜欢往一张素面上涂抹胭脂水粉,偏爱各种和果子和五彩霓裳的半大孩子,怎么就开始孕育子嗣了呢。

  樊音好怕。

  “真的。”阿离顺承着她的话,带着初为人母的柔和笑意。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向所有人证实。

  樊音听了这句,只管盯着她的肚子怔怔的出神,阿离从她怀里坐起身子蜷缩着腰背靠在墙面上,觉得不好意思便躲着不让她看。樊音伸手去捉阿离的肩膀,玄关的门扇忽然被拉开了。

  五月初夏,门口扑进来的一两缕风已经带上了燥热的意味,外面的阳光也从门扇隙里非常浓郁的涌进来,油漆一般酱在两人身旁焦茶色的地板上。

  笔直直的一条阳光栈道。光里的尘埃和绒毛漂浮着,无所遁形。

  真是好看。

  樊音第一反应竟然是该从自家冰窖里启出来一些冰块放在屋里降温了,不然往后一些入了酷暑,只怕这样高的温度能将人活活晒化了去。也真亏的哥哥有眼光,能把村子选在这样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她慢半拍的回过头,被光线刺的眯了眯眼睛,意味莫名的哼了一声。

  “泉奈回来了呀。”在樊音愣神儿的功夫,阿离早就扶着墙站起身,跑到玄关那边儿去对着来人嘘寒问暖了。

  见此情景,樊音低垂的眉眼里泛起一丝潋滟的水光,口中却是又哼了一声,这才站起身整了整自己身上这件缠金丝莲纹正红长袄的衣襟,虚虚的扶了一把鬓后纹丝未乱的发髻和发间熠熠生辉的珠翠,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倨傲的神情,和那夫妻二人又客套几句,便告辞了。

  端的是十足的千手公主的架子,阿离看在眼里免不得又要叹气。

  “这次要去三个礼拜这么久啊。”

  “这是水之国那边指名要我去做的护送任务,说是要去保护他们的政坛新星长谷川彦兵卫,直到这次水之国和火之国两方的大名会晤结束。”泉奈关好门扇,回过身来一手扶着阿离的手臂,一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腰让她坐下,这才略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同她细讲:“旁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一去一返要在路程上花费太久的时间,我总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

  “什么长谷川,名字太长了记不住。就为了护送这个谁谁谁,要把你从我身边偷走三个礼拜?”阿离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耸下柳眉,耷下肩膀,将不高兴的情绪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去就去吧,多给我家璟一挣点奶粉钱回来也好,我有妈妈有哥哥能依傍着,再不济还有斑大哥和南之长嫂,任谁胡乱照顾我三个礼拜饿不死也就是了。”

  “可不能让你一句‘饿不死也就是了’,我的好阿离,说这话就是在和我生气了?那我可真不敢走了。”泉奈一贯见她都是泰山崩于前也不过一笑置之还要掸掸袖上尘灰的沉着淡然,头一回知道阿离竟也会因为他离开太久和他赌气,便又是好笑又是怜惜,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鬓发,这才叹道:“明天我去问问千忆妈妈得不得空照顾你,若是可以,我也不想接这劳什子任务,对不起.......阿离。”

  对不起,我们都不是可以任性的人,阿离。

  阿离清清楚楚的知道对不起之后,泉奈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但她只是抬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了她的丈夫,轻轻低语一句:“我等着你回来。”

  ......

  五月下旬,千忆自从阿离结婚后到现在过去了近两个月一直不得空见她,这天一大清早忽然听泉奈上门和自己说阿离怀孕,一时间又惊又喜,不待他多说便满口应承了往后几天照顾女儿的事宜。勉强将自己的日常用具收拾齐全了就急急忙忙的奔去了阿离家。

  阿离也是许久不见妈妈,更兼自己怀孕以后也难免胡思乱想忧心忡忡,远远儿的看见千忆那张略显苍老的熟悉面孔也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妈妈来了!”她站在屋檐下扶着立柱踮着脚尖张望着,手里捏着个触手生凉的竹骨素面小团扇心不在焉的扇风,后来干脆整个儿的抬起了手臂拿着那面小扇当旗帜一样挥舞了几下好让千忆能快点看见她。

  千忆走进院子,一抬眼就瞧见阿离站在门廊底下,穿了那双平底的软和布鞋就要过来替她拿行李,忙的一挥手握住了阿离的手臂,半是怜爱半是心疼的嗔怪道:“好姑娘,你现在可不能拿这些重东西,仔细再抻着腰,”她一面说着,一面亲亲热热的挽着阿离进屋去:“别站在风口说话了,免得叫身子扑了风去,五月份春夏交替最怕的就是染了风寒,以后要落下病根的。”

  阿离听着千忆絮叨,不自觉的握紧了妈妈的手。这是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妈妈给予她为数不多的温暖,她真的很想握住了这只手就握住了这一缕残存的亲情。

  “离离,我的小亲亲,乖女儿,妈妈中午给你炖鱼汤,好好补补身子,”千忆笑逐颜开,她扬了扬左手拎着的塑料袋,一本正经的告诉阿离:“鱼是我来的时候专程去银治婆婆的铺子里买的最新鲜的鲫鱼,熬汤补身子是最好的。这老婆子还和我抱怨,说我来得太早把她铺子里最好的鱼都挑走了,她原本是打算留着这鱼给她宝贝孙子吃的,结果竟叫我抢了去,我就说她,我们家这个女孩儿才是真的宝贝呢...”

  千忆极少会叫她离离,更别说还有那句“小亲亲、乖女儿”,这可是连火核哥哥都不曾有过的待遇。阿离还以为母亲只会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母亲架子,用威严而刻板的面孔不冷不热不亲不疏的叫她一声“离”。

  思及此,阿离温柔而顺从的依偎着千忆的手臂,做出一个明媚娇憨的女儿家该有的那副模样抬起一双明亮亮的眼睛望着千忆脸上冒出的几丝颇显老态的皱纹,温言笑道:“我就知道妈妈最心疼我了。”

  因着阿离怀孕,所以被明令禁止进厨房,她坐在沙发上等午饭,顺手就剥起了矮几上放着的几个青橘子吃,一面想起了什么,又扬声向厨房里喊道:“妈妈,我想吃酸菜!就放在左边架子上的那个小瓷坛子里。”

  千忆隔着厨房的厚厚门扇,遥遥的应一声好,转而又问道:“两个坛子呢!另一个坛子里头装的什么?”

  “桂花酒!去年酿的。”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一面将橘子塞进嘴里,又觉得自己有个妈妈真好。

  过了不多时,千忆端着午饭出来,一眼就看见阿离面前堆积起来的橘子皮,又紧锁眉头冲着她好一通唠叨:“别吃那个了,吃太多酸的容易伤胃,早知道你吃这么多橘子我就不该再给你切那一把酸菜!”说着,她将盛着米饭的瓷碗咣一声砸在桌子上。

  阿离吓了一跳,没想到妈妈会因为这点小事越说越生气,赶忙放下了手里的橘子踱着步子过去搂着千忆的手臂不好意思的笑道:“好好好,妈妈别生气,我听妈妈的,妈妈说不吃,那我就不吃。”

  听得她这几声妈妈,见得她这副低眉顺眼的小女儿姿态,千忆这才转怒为喜,将因为愤怒而挺的直直的脊背松缓下来,略略有些佝偻的腰背配着她眼尾因为舒展笑容而根根分明的笑纹又明明白白的昭示着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爱护女儿的慈祥母亲而已:“我去拿筷子,咱们吃饭。”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

  阿离借口劳累要早睡,千忆便点了油灯,借着那一星点半的火光,拿了厨房小瓷瓮里的桂花酒来小酌。桂花是去年十月份入秋收的金桂,用来酿酒的水是日出前嫩荷叶上采下的露珠,存了很久才得来的。

  桂花很香,掺在浓郁的酒香里。酒再香,入喉还是辣的。

  千忆坐在昏暗的客厅里想了很多。她出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嫁人嫁的极早,年少时的至交好友早已不在,她对父母的印象更是模糊,现在仅剩下的,就是这一双儿女了。

  说起儿女,她是有福气的。儿子女儿都是一样的出类拔萃,他们兄妹早些年在战场上也是为宇智波一族争尽荣光的优秀忍者,即使现在和平年代,他们也是值得宇智波一族骄傲的天才。虽然女儿少时在战场上受过太多刀枪剑戟的伤,以至于现在身子文弱,可忍者身上的伤疤哪个不是能拿出来说上一嘴的荣耀冠冕。千忆就是对这个女儿本能地心疼不起来。究其原因,她自己也说不上,细想一下果然还是儿子省心。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样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老人啊,就不干涉了。

  千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去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外面的夜还是浓郁的黑,她起身去盥洗室,开灯的时候,明晃晃的灯光自上而下打过来,她眯了眯眼睛,低头想要洗脸。

  满手干涸的猩红血痂。

  “...这是什么?”她说。

  阿离卧室的门扇是开着的,千忆踉跄着跑过去,一把掀开阿离盖着的被子,就看见自己那个穿着单薄睡衣蜷缩着身子的女儿卧在血泊里,凌乱的黑发衬的她越发面色惨白如纸,一动不动的,一丝生气儿都不见了。

  千忆已经懵了,眼泪含在眼眶里,身子止不住的发颤,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然后她想起来,她还有个儿子,她要去叫她的儿子过来,救救他妹妹。

  火核在半夜两三点钟的时候被千忆急促的拍门声吵醒,一看自家妈妈这副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模样,再听说阿离出事了,顿时一个激灵丢了所有困意。两人匆匆赶去阿离家,火核先进了妹妹的屋子,他一眼看到那个蜷缩在床角的小小身影,所有的惊惶自责和懊悔一起涌上来。现下却也顾不上这许多,忙给阿离裹了一件厚些的外套,将她抱起来就奔去了医院。

  一如他那天抱着妹妹出嫁的样子。

  直到阿离被送进手术室,火核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自己手上和衣服上染上的阿离的鲜血,这才回笼了理智,来得及问妈妈一句怎么回事。

  千忆一路跟在他身后,现在更是搓着手帕哭的伤心欲绝,脑海里那些零碎的记忆已经能拼凑

  起来了。她晚上一人喝酒,喝多了些。想要去给女儿盖盖被子,尽一尽母亲的职责。却未曾想一拉开门就看见阿离坐在床边偷偷吃酸橘子。

  阿离抬起视线和千忆对视的一瞬间,她就知道要不好了。

  千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抄起手边的凳子就打过去了,阿离忙抬起手臂要挡,自己就砸得更狠。她依稀记得当时阿离口中在喊“不要、不要、不要”,现在才想起来,她是在喊“宝宝、宝宝、宝宝”。

  “是她自己非要吃那酸橘子的,我都和她说了几遍,要她怀孕的时候少吃些酸的,伤胃,她非不听,这下可好了,都成了我的错了。”千忆披散着头发干脆扯开喉咙号啕大哭起来,振袖和服里的两只手沾满了血泪混合的液体。她拿手去擦眼泪,弄的脸上也全是血迹,狼狈不堪。

  火核冷眼看着,心却是渐渐凉透了,他缓缓的,缓缓的胸中憋着的将那一口气叹完,回道:“你可以嫌你的女儿不听话,甚至可以在她怀孕的时候殴打她,但我却觉得我妹妹的血,实在太烫手了。”

  千忆的哭声猛然被截断在喉咙里,被泪水浴过的脸显现出死寂的惨白。

  “是我做错了吗?”

  是我做错了吗?

  是我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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