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会儿走,沈桐茳着实不放心。临行前又与泓渟交代几句。才随内侍监的人离开。
乌云遮月,夜色如墨。幽暗的长街上,灯笼里的火被吹的忽明忽暗,更显阴森。
这是沈桐茳第二回在午夜出行。上回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人连夜从尚宫局送去宫人斜。
然而这回,她是清醒的。
虽说状况比上回好些,但有时,清醒也有清醒的坏处,坏就坏在,心里哪怕有一丝的恐惧,都会被无限放大。
沈桐茳自问在东屋走水一事上很无辜,可单从内侍监这些人的态度上来看,似乎并非她想象的这样简单。仿佛流芳斋为何走水并不重要,抓住她这个管事的问罪,才比较重要。
方才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沈桐茳的头有些疼,加之凉风一吹,越发昏沉,也没心思琢磨这些,一路低着头,跟去了内侍监。
这是沈桐茳头一次来内侍监,因为天色很暗,倒也看不清什么,就迷迷糊糊被领入一间小屋。
若要说是屋子,到不若说是一间审讯室。虽然周遭没放什么慑人的刑具,可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简陋之极,不是审讯室难道还是会客室?
“姑娘且在这儿候着,待会儿会有人来问姑娘话。”
沈桐茳从容的站下,点了点头,尽量表现的镇定。
领头太监也没多话,便退出屋去。
沈桐茳安静的站着,周围一片死寂。
夜深人静,此时,皇宫里大多数人都在酣睡,她也本该如此,却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非要在大夜里放什么祈愿灯,害她大冷的天,平白受罪不说,还要被抓来全是宦官的内侍监问话。
约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沈桐茳开始有些站不住,正预备挪去椅子上坐会儿,门重新被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先进屋的自然是个太监,因为没长胡子,也不好判断年龄,依脸上皱纹的深浅来判断,应该快五十了。
随后进屋的人,带来一股馨香,一身秋香色的宫装,在这幽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媚。
是沈司赞。
老太监打量沈桐茳几眼,问沈司赞,“司赞可认得她?”
“是我的人。”沈司赞望着沈桐茳笑了笑,神情十分淡定,甚至可以说很轻松。
见到沈司赞,沈桐茳心里无疑踏实了许多。
虽然与沈司赞只有数面之缘,但沈桐茳能感觉到,这位上司兼本家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整个尚宫局皆知,沈司赞有着很显赫的家世背景,有她作保,内侍监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她。
“既如此,你就好好说说,流芳斋究竟是怎么走水的。”老太监说着,走到桌前坐下,口气虽冷淡,却不太严厉。
“别怕,照实说就好。”沈司赞安抚一句,也跟着坐下了。
沈桐茳自问没什么好隐瞒的,从头至尾,事无巨细,都交代的清楚明了。
老太监听的仔细,脸上并无太大波澜,至多偶尔皱皱眉头。
沈司赞自始至终都静静望着沈桐茳,似乎对她极有条理的回话很满意。
话回完之后,沈桐茳只觉的口干舌燥,却也大舒了口气。
沈司赞起身,“崔少监,既话都问清楚,那我就带沈女史回去了。”说着与沈桐茳使了个眼色。
沈桐茳会意,正要随沈司赞往外走。崔少监却道,“且慢。”
闻此,沈桐茳略显迟疑的望向沈司赞,立马停下脚步。
“这事不能单听沈女史的一面之词,有些情况还需多方核实。所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要委屈沈女史先留在这儿了。”
什么,留在这儿?
沈桐茳有些气愤,什么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什么还需核实情况。这摆明是不信她,要把她像犯人一样关起来。
沈司赞闻此,柳眉一挑,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这可使不得,沈氏到底是女史,即便关押也该我领回尚宫局关押,无论如何,不该关在内侍监。”
沈桐茳面上不露,心里却在拼命点头,正是这个理。
面对沈司赞的质疑,崔少监无比淡然,“内侍监掌管宫中刑罚,只要是犯错的宫人,我们内侍监都有权审讯和关押,沈女史虽然是尚宫局的人,却也是宫里的人。若沈司赞今儿非要将人领走,你我大可去皇后娘娘跟前评理,分辨究竟是谁僭越了。”
崔少监说这话时,语气很平和,却隐约透着股狠劲儿,叫人听后不但气愤,还有些不寒而栗。
沈司赞思量着,眼中闪过一抹羞愤,但稍纵即逝。随后又扬起笑容,与沈桐茳说,“既如此,你就听崔少监的话,在此静候。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如若有人敢对你滥用私刑,恣意轻贱,不单是我,我们整个尚宫局都不会放过他。”
敢与崔少监叫板,沈司赞也不是个吃素的。只恨眼下身在内侍监,身边没个帮手,否则她必定不肯叫沈桐茳留下。##//芳尘去的最新热门##
目送沈司赞悻悻离开,沈桐茳难免有些紧张。内侍监这个是非之地,她是一刻不想多呆,只盼沈司赞能快些想到法子,最好明儿一早就能救她出去。
之后,沈桐茳被带到一间僻静小屋。其实就是一间关押犯人的囚室。里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硬板床,再无其他。
高处一面小窗,还没有盆口大。即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只怕也透不进多少光来。
屋内没有烛台,周遭一片漆黑。沈桐茳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
沈桐茳其实并不怕黑,可黑暗,总是叫人绝望的。
沈桐茳摸索着走到床边,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倚下。
屋内又阴又冷,一丝热气都没有,才坐了一小会儿,就冻的人手脚发麻。
沈桐茳庆幸,得亏临走前穿了件厚实的大氅,否则不冤死也冻死在这儿了。
都说人一冷一饿,脑袋就出奇的清醒,先前才吃了一碗面,这会儿到不觉的饿,就是冻的厉害。沈桐茳缩成一团,趁着精神,琢磨起今儿的事来。
其实今儿的事,非常简单,就是一盏祈愿灯被风吹落,正好掉在流芳斋东屋上,把屋顶给点着了。想必沈司赞也是这么想的。
但从崔少监的表现来看,这事又没那么简单。
的确,这事真就没表面上看来这么简单。
而关键在于,引起这场火灾的罪魁祸首,也就是那个放祈愿灯的,究竟是谁。
显然,一般的宫女,不可能在深更半夜放灯祈福。既不是奴才,那就是主子。
一牵扯到主子,这事就开始变的微妙。
无论是一宫主位的娘娘,还是低位的美人才人,主子总归是主子,难不成还要绑了主子来治罪。
显然,内侍局的人没这么傻,即便真查清楚祈愿灯的来历,也会尽量在主子跟前卖个乖,大事化小。
可走水的罪名,总要有个人来担待,说到底,还是得她来背这黑锅。
沈桐茳越想越头大,只怕她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因为太累的缘故,沈桐茳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再睁眼,天已经亮了。
沈桐茳眯眼,望着从小窗照进来的微光,看来今儿是个大晴天。
因是蜷着睡的,一觉醒来腰酸背痛。只是屋里太冷了,沈桐茳也懒得动,便倚着墙出神。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忽然听到门响,沈桐茳也顾不得身上疼,一个激灵就起了身。
只见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进了屋,低头也不看人,只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就匆匆退出去。
门又被重重关上,沈桐茳有些懊恼,怪自己傻乎乎的,也不知打听打听外头的情形。
可话又说回来,内侍局管刑罚的太监,向来嘴严,岂是她套套近乎,人家就肯说的。
冻了大半天,沈桐茳也饿了,赶紧将放在地上的饭碗捧起来。
一摸碗还是热乎的,内侍局的人还不算太怠慢她。只是这菜,也太清淡了,半碗白米饭配了份水煮白菜,还有一丁点酱黄瓜。
沈桐茳一声叹,但有吃总比饿着好,正预备开动,却发现那个小太监忘了留筷子。
沈桐茳无奈,唯有使手抓着吃。
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此生还有如此落魄的时候。
一碗饭下肚,沈桐茳才觉的半饱,或许人身上冷就容易觉的饿。奈何眼下她是在坐监,哪有添饭一说。只能苦笑着将饭碗放到门口,等着有人来收。
午后,一束阳光斜斜的照进屋里,与沈桐茳而言,真算是场及时雨,可知若再没点热乎气,她真要冻僵在这里了。
沈桐茳蹲在阳光下,恣意享受着难得的温暖。
可好时光总是短暂,日落西山,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眼前,沈桐茳再按捺不住,落了泪。
整整一天了,还是一点要放她出去的迹象都没有,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再熬多久。
……
已是午夜,直到如今,沈桐茳才确定,不会有人给她送晚饭了。
坐监就是坐监,怎么会让犯人过的舒服。
但这内侍监的太监也忒坏了些,崔少监不是说过,事情尚未有定论,既如此,她也算不得犯人,何苦要这样虐待她。
这要怪就怪,内侍监与尚宫局之间许多权力相交叠,为争权夺利,两局素来不合。眼下,她身为尚宫局的人,却落到了内侍监的手上。还不得可劲儿的糟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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