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经历了几次会面和谈话后，杨墨早就没了初见伟人时的那种新鲜感和好奇感，反而在与两人谈话时倍感疲惫。

　　一方面上位者时时刻刻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杨墨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其次他在聊到未来发生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时总要小心翼翼的组织措辞，特别是言及到国内时政既要还原历史真相，又要将事件中出现的重要人物尽可能的择摘出去。

　　往往熟悉的人名和地名溜到嘴边的时候，他不得不紧急刹车，将准备脱口而出的话语咽回去，这也是杨墨总是时不时的喝茶、抽烟的缘故，他在利用着有限的时间内重新组织语言，好在讲到紧要关键之处，老邓两人也似乎对他的顾虑表示理解，因此从不催促，这才让杨墨觉得好过些。

　　总而言之，在这种顾及重重的会谈中，杨墨不是一般的心累。

　　万幸的是，谈话中途老邓的保健医生催促了好几次，否则，看那两人兴致勃勃的架势估计要聊到天亮。

　　晚上12点，三人才在工作人员据理力争的言辞中，老邓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此次会面，身心俱疲的杨墨送走了两位日理万机的老人。

　　一夜无梦，杨墨在异时空的临时落脚处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睡醒了之后他没有急于起床，而是躺在床上静静养神的同时默默地想着心事，组建公司的事情还只确定了大致方向，不管是资金划拨还是产品原型都还没完成，最重要的是科研人员、办公地点八字都没一撇……眼下的事情还是安顿好堆在客厅的20台“超算”。

　　……

　　昨晚轮到调休的洪卫国睡了个好觉，今天一大早精神饱满的洪卫国如同平时一样正常上班，不过刚进办公室老刘马上就给他泼了一瓢冷水，“杨墨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以后你就去给他做联络员。”没头没脑的调令让他当场愣住了。

　　坐SH军副司令机要秘书的位置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仅需要一定的家世背景而且机缘也必不可少，洪卫国当初坐上这个位置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如今顶头上司一声令下就让他去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跑腿”……

　　他是有些怨气的，但是有气没处发。

　　无从反抗就只能默默忍受。

　　“怨天尤人只是懦夫。”洪卫国从老刘办公室出来后默默地为自己打气，他边走边想，“为什么单单将自己派出去做‘联络员’呢？”。

　　出了办公大楼的洪卫国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在烟草的帮助下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想起了杨墨那晚放的那番狠话，不由疑窦丛生，“难道对方打击报复，刻意将自己要过去当跟班？”

　　似乎不像，因为和杨墨见面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他从对方邀请自己一起去红墙大院就明显地感觉到了对方释放的善意……洪卫国陡然想到了看过的那个神秘的“小盒子”，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因为杨墨的狠话就是他在见到小盒子之前说的，而且老刘对杨墨的态度似乎也是因那个盒子而起……或许还要加上那两张照片。

　　洪卫国仔细回忆起了那晚发生的事情，觉得情况似乎不坏。

　　当晚，杨墨和顶头上司关起门来详谈了一整夜，似乎言谈甚欢——这是他亲眼目睹的的，因为他就守在房门外，早上还是他给杨墨送的洗漱用品。

　　第二天杨墨就受到了1号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尽管杨墨和老邓的初次会面，洪卫国跟着当了一次陪客，而且还是止步门房的那种，但杨墨在老刘的亲自带领下在老邓那里呆了大半天可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昨天晚上又是在老刘的陪同下，老邓光临了海军大院，直到半夜才离开。

　　1号领导人出行的阵仗自然极大，想要不惊动有心人何其之难。

　　在海军舰艇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又在海军大院呆了好几年的洪卫国，昨晚就在自己家中隔着窗户看到了老邓出行的一幕，他看着岗哨的布置、卫兵警戒的方向，凭着军人特有的直觉，洪卫国哪能猜不出老邓昨晚去了哪里，毕竟杨墨的别墅还是老刘亲自下达指示由洪卫国带人亲手收拾出来的，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家具也换成了全新的，甚至连厨房的锅碗瓢盆也是重新置办的。

　　不过昨晚老邓和老刘联袂而来并且对待杨墨的态度着实令人匪夷所思——这才不过三四天而已，对待一个陌生人就热情就了如此地步。

　　不过有一点洪卫国却看得很清楚，那就是杨墨已经是简在帝心、直达天庭的重要人物……想清楚前因后果后，他心中的那点芥蒂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

　　洗漱完毕的杨墨，正准备出门到海军大院的餐厅混顿早餐填填肚子，哪成想门外有人早早的守候着了。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洪卫国，他双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铝锅，手中还提溜着一个保温桶。

　　在老刘的连催带赶的情况下，洪卫国连手头的工作都没来得及交接就出了门，随后耽误了一小会搞清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就赶紧过来认门。

　　尽管洪卫国的家族在“将军满地走”的燕京看着毫不起眼，但也不是毫无底蕴，否则机要秘书的位置也轮不到他。

　　大家庭迎来送往的日子自然不会少，从小耳濡目染的洪卫国在待人处事方面自然有他的一套。

　　既然重新认识并且有意打好关系，那就不能空手上门，想到杨墨刚刚“归国”的日子短暂的很，而且他是第一次入住海军大院，既然是一大早“送礼”，既不能让人觉得献媚邀宠的市侩小人，又要让人产生亲近感，那显然送上一顿早餐就再合适不过了。

　　“洪秘书，早上好。”杨墨有些意外的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洪卫国腰挺背直，面色从容地回应着，“早上好，杨……杨……”

　　接连喊了两个“早上好”，喊到称呼的时候洪卫国卡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杨墨。

　　叫“同志”吧？看杨墨先前的那般做派，跟国内似乎不是一路人，毕竟杨墨早早地表明了自己是刚刚从国外归来的。

　　叫“先生”吧，这个称呼在国内还没流行开来，至于直呼名字，说老实话，洪卫国心里还真是没底。

　　正是因为患得患失的缘故，洪卫国的面部表情渐渐地局促起来。

　　在上汽这样的大型国企有句话很好的形容了在国企生存下去的哲学，那就是“要做事，先做人”。有人把“做人”进一步精确地定义到了“做官”的程度，所以在国企生存的比较滋润的杨墨很快就看出了洪卫国局促的原因。

　　“直呼名字，叫我杨墨好了。”杨墨微笑着随口就解决了洪卫国的尴尬。

　　“那行。”可能是看到了杨墨比较好说话并且语气真诚的原因，加上军人一贯以来的豪爽还在，洪卫国直接就应承了下来，“那你叫我老洪好了。”他很有眼色地马上投桃报李，很顺利地解决了两人的称呼问题。

　　“今天一早，刘副司令就将我调派给你充当联络员，而且让我马上报道。我看你刚到海军大院可能对这里餐厅的位置不太熟悉，所以借着报道的机会自作主张给你带了早餐。”洪卫国扬着手里的物什，笑着解释道。

　　“谢谢，我刚才还想着再去老刘那混一顿吃的呢。”杨墨摸着肚皮笑着说。

　　倒是洪卫国听得暗暗心惊，什么时候海军副司令的名头到了杨墨口中成了“老刘”。

　　“吃了没有？一起。”杨墨接过洪卫国手中的铝锅，招呼了一声。

　　“不，不……我吃过了。”空出一只手的洪卫国连忙摆手拒绝道。

　　原本准备返回屋中的杨墨，脚都勾到了大门的门沿，但突然想起了客厅堆着的一批不能见光的“超算”，于是抽脚朝门板上一推，“砰”，大门关得严丝合缝。

　　“昨天刚搬进来，屋里堆着乱七八糟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收拾。免得让你看笑话，咱们就不进去了。”杨墨随口扯了个谎。

　　洪卫国没有多疑，毕竟屋子收拾出来没两天，杨墨搬进来的仓促不说，看他眼下的状态，明显是单身，一个大男人家中凌乱可想而知。

　　“要不要我带人帮忙收拾一下？”洪卫国纯属好心。

　　抬眼看到院子里银杏树下的石桌石凳，杨墨走过去将铝锅搁在桌子上，拂去凳子上的尘土才坐了下来，一边吹着气啃着手里汁水横流的大肉包子，一边喝着保温桶里的豆浆，含糊不清地说拒绝道：“不用，行李有些多，我慢慢整理就好了，免得找人帮忙，弄不清东西放哪了。”

　　理由很合适。

　　洪卫国想想觉得在理，于是点点头，没在多说什么。

　　不到5分钟，杨墨风卷云残般地消灭铝锅里的四个包子，喝掉了大半桶豆浆，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侧着身子从兜里掏出餐纸巾擦了擦嘴，随手揉成一团后放进了背着的公文包，又从包里摸出一盒硬装“小熊猫”，熟练的抖出一根，叼在嘴里。撇了一眼洪卫国的右手食指，看着上面发黄的痕迹，杨墨将敞开的烟盒朝他一递。

　　一直将目光放在杨墨身上的洪卫国，早在杨墨摸出香烟的时候，就瞟到了烟盒上“特供”的字样，眼神凝成了一团，心里一直在猜测：“莫非他手中拿的就是传闻中286抽的那款。”

　　见杨墨客气，洪卫国倒是没假意拒绝，他很爽快地抽出一支却没有急于含在嘴上，而是从裤兜里掏出火柴帮杨墨点上。

　　没错，杨墨手中的小熊猫就是老邓常用的那款，按老邓的说法，你在这里的家中吃穿用度没人会管，但是出门在外所有的日常用品最好使用本时空的物品，为的是尽可能的减少身份暴露的风险。

　　而杨墨享受到的第一份特殊待遇，就是日常口粮达到了和286一个级别。

　　杨墨深吸一口吐出大团烟雾，哈哈地笑着说道：“我出烟，你出火。咱们的分工合作做的不错。”

　　洪卫国也跟着笑——笑得很坦然的那种。

　　很简单的一句俏皮话就拉进了两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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