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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罗(中)

烽火乱世-刹那芳华 咖喱多 5353 2022-07-22 08:09

  女子拾起梳妆台上的簪子随手绾了个发髻,撑着哈欠望了一眼落地摆钟,醉梦楼可从来没在上午接过客人。

  她皱眉掩着嘴又打了个呵欠,踩着木屐不大情愿地慢慢拖到门口,尖声道“谁呀?”推开门见是个眼生的男人,上下一打量看那粗布衣衫定是个穷鬼,于是伸出染了蔻丹的手倚在门边也不瞧他,“先生若是来找乐子的,那可早了点,不过若您付得起钱我倒是愿意陪你解解闷,只是我身价不低,不知道先生带够了钱没有?”

  林国辉知道自己一身的穷酸样,他一个正经人家来这种地方心里本就有些压力,现在被一个妓女揶揄更觉促狭,可是谁叫他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林国辉硬着头皮小心道,“请问宋先生在吗?”

  女子抬脸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宋先生的,我看你就是存心来瞎搅和的,赶紧走!别浪费老娘休息的时间。”说罢转身走进去要关门,林国辉上前一步单手抵着门,恳求道,“如果宋先生回来,请你一定告诉他,有一位姓林的故人来找过他。”

  “知道了知道了!”女子敷衍着合上门,刚跨进大堂,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吓了一跳,转身抚了抚胸口,“大清早就来吓唬人家!”“你可是背着我和别人好上了?这大清早就和男人私会。”“唉!别提了!也不知哪里跑出的穷鬼,大清早找人找到我们这里来了!”

  杜达将头埋在女子的脖颈间,眼神渐渐迷蒙,随口问了句,“找谁?”“他说自己姓林,要找一个姓宋的,说是他的故人,我们这里姓什么的都有,可偏没有一位姓宋的先生!”

  杜达登时眼睛睁开,放开了怀里的女人,喃喃道“故人?姓林?”千头万绪涌上来,他暗自沉思了片刻,抵挡不住女人香艳的吻,打横将她抱起又进了房间。

  天是烟雨蒙蒙,罩着一层薄雾,车站人群熙熙攘攘,耗子和杜达分扎出口左右,眼睛都不敢乱眨。绿皮车厢里下来一个人,穿着传统的灰布长袍,鼻梁上还架着副金边眼镜。

  宋忠文提着黑色皮箱,前脚刚踏出闸门,杜达先恭敬地迎了上去,耗子转身便出去了。杜达接过行礼在前面带路,听到宋忠文问“继尧呢?”杜达却延迟了两秒道“大哥在外面候着您!”他不断回头看宋忠文,老实说潘继尧自芳华的事情之后,对他已然没了信任。

  从前醉梦楼的帐每年上交一次,现在却每隔一月耗子就要来取,耗子每回总叫他不要多想,可潘继尧这么做分明是要夺他的权。宋忠文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随口问道,“怎么了?”杜达便慢下两步来,靠近了些低声道,“前几日有位先生来找过您,他说他是您的故人,姓林!”

  宋忠文脚下一滞,深邃的眸子探究地看着杜达,“还有谁见过他?”杜达半低头道,“是醉梦楼的一个妓女开的门,没别的人知道。”宋忠文的唇角上扬,拍着杜达的后背用温和的口吻道,“我知道你为堂口立了不少功劳,继尧单叫你管理醉梦楼委实是屈才了。放心,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了。”

  潘继尧远远见宋忠文走过来,叫了声“义父!”而宋忠文压根不看他径直钻进了车里,他也只得跟着。醉梦楼今日休息,杜达继续张罗,准备了好些美酒佳肴,还请了陈家班的名伶来助兴。宋忠文板脸从人群穿过径直上楼。

  杜达还想张口和潘继尧说什么,却见他眼神向下,冷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带弟兄们出去吃饭记我账上。”杜达应了一声便同耗子一起出了门。

  宋忠文负手背向他站在窗前,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头侧了一侧又转过去,这让他恍惚着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幕。

  他颤颤巍巍地端着一把驳壳枪,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混着泪水让他无法瞄准目标。地上跪着的男人同他一样在颤抖,嘴里塞着个棉花只能呜呜的叫着,他在向他求饶,男人的眼里充满了惊惶。

  “没种的东西,你连杀人都不敢还谈什么报仇,趁早不要给你爹娘丢脸了。”他记得宋忠文不屑一顾的表情,那种轻视让他憋红了脸。耳边是那个夜里的悲嚎,一声一声像野兽的爪子在心上挠。

  他躲在水缸里,亲眼看着强盗们一刀一刀地割在母亲的身上,鲜艳染红了一地白雪。记忆里狰狞的面孔同眼前的男人互相交叠,仇恨令全身的血液沸腾。

  “砰!”男人直直栽倒在枯叶里,宋忠文也是这样负手背向他一言不发。那一年他只有十岁,同龄的孩子都坐在学堂里念书,而他已经沉在血海中再上不了岸。

  “义父!”宋忠文听到他的声音,转身往椅子上一靠,“我知道尔益宁这个人是心高气傲,但你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你知不知道他每年要给组织捐多少钱?”说完从衣兜里掏出根烟,潘继尧欲上前为他点火,却不想他先一步拉开了抽屉,芳华的照片暴露无遗。

  “这是什么?”宋忠文恍然大悟地点头冷笑道,“难怪你最近出错,原是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女人身上。”说着将照片往桌上重重一掷,“不管你看中了什么女人,如果你处理不好,我就替你处理了。”潘继尧将照片迅速收了起来,宋忠文又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抱着丝侥幸惦念着那个白雪一样干净的女子。

  不同于往日,沈博豪见虞彦书来了僵硬地笑了一下,没了过去的热乎劲。芳华倒是乐于看到父亲对他冷淡的,只是不知道沈博豪有另一番打算。

  上海新近来了个苏州的棉纱厂大亨,沈博豪与他在商会见过几次,觉得这个人算不得好相处,也不知什么时候见过芳华,对她倒是有点意思。心想虞家霸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撮合了芳华和尔益宁,他太太本也是去世多年,家里没个当家主母,芳华去了也不会委屈。

  虞彦书向来八面玲珑,把沈博豪的心思看了个透明之后,就自己告辞道有急事离开。

  张妈肥硕的身材挤在桌椅的缝隙间收拾,听到沈博豪站在楼梯上问崔姨娘哪去了,即刻就直起腰杆,砸吧两下嘴道,“像是在哪个太太家玩牌,几天都没见回来,到底不是正经人家出身。”最后一句几不可闻,芳华素来不喜下人搬弄是非,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沈博豪看了眼落地檀木大钟,才下楼梯就有下人带个陌生的小厮进来,那小厮十分枯瘦,一双眼睛嵌在眼窝里老大,戴着顶西瓜帽。他半垂着头向沈博豪和芳华一一问过好,又道“我家太太同翠姨娘十分投缘,想留姨娘在府上做客几日,过后亲自送姨娘回来。”

  “冒昧问一句,你家太太是?”“我家老爷姓金!”沈博豪不怎么过问韩翠的事情,只听说她从前有个要好的姐妹也嫁了个商人,好像是姓石的,于是又追问了句“不是姓石吗?”小厮憨笑道,“我家太太的确姓石,金是我家老爷的姓氏。”沈博豪了然的点头,命人拿了点东西打赏他。

  芳华眼见着那男人转身,一条极细的辫子在身后荡来荡去,总觉得似曾相识。蔡管家提起袍角匆匆进来,与沈博豪耳语了几句后,沈博豪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文件递给芳华道,“今天你替爹跑一趟,把文件送到荣园,给一位姓尔的苏州商人。”芳华听到荣园两个字,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尔益宁双手交叠在拐杖的狼头上,目光触及宋忠文身边的潘继尧,就抿紧嘴角瞥向一边。“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不是看不起尔某么?”潘继尧今天只是陪宋忠文来的,因而并不作声。

  宋忠文挂上笑脸道,“尔先生哪里的话,万不要妄自菲薄,如果青龙堂有什么做错的,宋某代为向你赔罪,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尔益宁的个性很好掌握,这时候听到些奉承的话,脸色已经有些放缓。接着又听宋忠文说孙先生一直念叨他,只是抽不开身才特意派他来拜访。渐渐肯和他对起话来,聊到兴起的时候尔益宁的手下来通报又有客到访。

  芳华由人领进来,与沙发角落的目光一对上,两人皆是一愣。宋忠文面上虽没表现出惊愕,但看向两人的眼神却锋利无比。尔益宁亲自迎了芳华到身边坐下。宋忠文称忙改日再拜访,见潘继尧和芳华的目光仍然藕断丝连,扭头冷哼了一声催促他“还不走!”。

  许久未见,明月阁的花已经慢慢凋谢。玫瑰坐在潘继尧的对面,恍若隔世一般。听他淡淡问起“最近过得如何?薛晨东待你还好吧!”心里还有些窃喜,虽然明白他们已经是再无可能,可终究还是宁愿存着点希望,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还好。”她轻啄了口茶,听他继续道,“近日上海新来了个苏州富商,听说和薛统领不大合得来!”玫瑰在脑子里想了一瞬,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晨东说他初来上海唯独不来拜会他,对他意见很大。”“你知道猎人们是怎么训练猎狗的?它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之后再给点甜头,自然就会对你死心塌地!”说罢,将手里的杯子往桌案上一搁,定定地看着她。

  芳华沿着小河走,迎面遇上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由耗子跟在后面相送,觉得十分奇怪。就守在原地等他回来,得知那位女子就是玫瑰的时候,心情沉重了下来。

  潘继尧依着她坐下,把绢帕包着的糖果递给她。芳华看着眼熟,像是那时候她替他包扎用的,没想到他会保留至今。因上回的事情,芳华接过糖果,就把自己缩进了柱子角里。潘继尧玩心大起,故意往她那边又挪动了些。吓得她花容失色,急声道“干什么?”

  他本不应该生气,可一想到虞彦书天天围绕着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场景,对比眼前,心里就有股无名怒火。当下语气轻佻起来,冷笑道“吴淞的枫叶好看吗?”

  “你跟踪我?”芳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气攻心反倒笑了出来,“那么你呢?为什么玫瑰也会来?”潘继尧没有想到她会碰上玫瑰,一时愣在了那里。他该怎么告诉她,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芳华面对哑口无言的潘继尧,一颗心不断地下沉。她将绢帕扔到地上,五颜六色的糖果撒了一地,眼泪就要溢出来,为了避免难堪旋即转身奔下楼。

  跑到河边的时候,感觉手心一热,整个人就跌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潘继尧紧紧搂着她不安挣扎的身体,柔声道,“芳华,玫瑰已经嫁给了薛晨东,她来只是给我送些东西。”“那你还派人跟踪我!”“我只是叫人保护你,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不论真假,人总会傻傻地说服自己去相信对方。芳华也不例外,她知道潘继尧的出发点是嫉妒,于是难过中又掺杂了一点甜蜜。<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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