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什么都没有。”碧达夏雪一字一顿地说。
修利文左眼里明确存在的白点,在右眼的世界里却没有任何形体。这实在是太令男孩吃惊了,在他无数次实践中,左眼的世界所出现的线条都是为了勾勒出实体的轮廓而存在,有线条存在的地方,右眼也能在那里找到实物。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在左眼中以“点”的形态出现,而在右眼里却空无一物。
然而这并不是错觉,也不是魔眼生了病变,它生机勃勃,就像沐浴在雨水和阳光下的树苗,每片叶子,每条根枝,都充满一种温润的活力。这种状态让修利文本能体认到,与其说魔眼出了错,不如说眼前的新景况是它成长后赋予自己的新力量。
男孩的反应和联想十分灵敏,他顿时想起刚进入黑暗洞窟时,造成魔眼瘫痪和强化的经历。
从一无所有的黑暗中勾勒出完整多样的物体,如同造物一般的情景。
所有线条的诞生,都是从“点”开始的。
这个白点就是吗?
但是,即便有所猜测,修利文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一个声音如清风般掠过脑际:切坏它如何?
这种直接而粗暴的想法来自于对“线条”的最直观的认知。建设远比破坏困难得多,所以直观认知总是从破坏开始的,男孩曾经斩断“线条”,结果是其代表的实物被毁坏。
若将线条和实物完全连系起来,那么破坏的困难度应该是相同的,但修利文现,睁开魔眼时斩断线条,远比直接破坏右眼世界里的实物轻松得多。
这种神奇的体认仿佛在告诉他,就像贤者所说的那样,真实远比假象脆弱,如同魔眼的世界才是真实,而右眼的现实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倒影而已。
男孩不清楚该如何从白点从牵扯出线条,去勾勒某种实体,此时此地也不是增长这种经验的时候。但是要尝试去破坏它,却有很多种方法。
修利文拔出腰间的细剑,深深吸了一口气。
“碧达,要小心,我要刺下去了。”
女法师脸上闪过一丝疑问。
“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事实已经证明,我总能看到凡人所无法看到的东西。”修利文出低沉的轻笑,仿佛在说自己并非凡人。
虽然高傲,但并不张狂,这并非是贵族的狂妄自大,强者的然自信,或者王者的睥睨世间,更像是述说着植物与动物的区别,平等,却截然不同,并以这种不同为荣。
碧达夏雪感到有悖于情感和力量的距离感,在这个距离里,她必须仰头眺望才能看到男孩的身影。
微弱的法力灌输剑中,细长坚韧,宛如长针的剑身出鸣颤,丝般的暗金色魔纹如同血丝般,迅在剑身上延展,勾勒出简练的纹路。
美杜莎家一向以优雅和敏锐自诩,对所有外观粗野豪放的饰品表露出刻骨的鄙夷,这种刻意做作的行为在他人眼中反倒失却了贵族的风度,就像个暴户一样。
不过三百年过去了,这个家族仍旧自以为是,他们世传的家主佩剑,正是修利文手中的这把“蛇舌”。
名字有些怪异,因此平时并不常提起,这把佩剑也多为饰物而用,但其实用价值却意外的含金量十足。
怎么说也是暗金武器,是家主专用且唯一的佩剑,专为贵族击剑术量身打造。虽然就争战杀伐来说,贵族的击剑就像是不堪一击的花架子,但是这门剑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在优雅、轻灵、惬意和完整的理论和规则之外,也有着夺杀人命的力量。
“蛇舌”的力量,就在于其坚韧的材质,以及加诸其上的保持锋锐、强化穿透、自我修复、加快刺击度和同样具备攻击力的剑影效果,并且,这些效果并不需要消耗过多的法力。
修利文的长无风自动,偶尔呈露的眼睛眯起来,闪过一丝寒光。
持剑的手轻轻一抖,无数的剑影便从剑身的急颤中分离出来,并随着细剑的刺出,剑尖同时击在魔眼世界中的白点上。
修利文轰击剑!男孩心中喊出自创招式的名称。
虽然右眼看不见,但剑尖的确遭到了白点处阻力的拦截,修利文觉得自己的力量撞在一块极小却极为坚固的石块上,反震之力让他如遭雷殛,手臂酸麻。
修利文连击剑!男孩心中再次呐喊,一的剑影从剑身脱离,如同密密麻麻的箭矢撞向同一个目标。
肉眼可见的力量波动好似花朵绽放,一层紧接一层向外扩散,绕过男孩和紧抱着他的女子,在两人身后结成完整的涟漪。
稍弯的剑身猛然弹直,好似刺破了隔膜般,黑暗的世界仍旧是死寂的,力量的迸也未能造成影响,但两人心底却出“啵”的一声。
阻力顿时消失,剑身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白点。
在碧达夏雪的眼中,修利文手中的细剑就像刺入了挡在面前的一道看不见的帷幕中,从剑尖开始,一尺内的剑身都隐没不见了。
忽然从刺穿处迸射出来的力量将黑暗和狂岚掀了起来,在碧达夏雪及时动的护罩保护下,两人一瞬间被吹了出去。但对这股伟力的深刻印象,两人不是用,而是用灵魂感受的,就像一只巨手猛然揭开了笼罩着这个世界牢笼的黑色幕布,让眼前的世界为之一亮。
眨眼之间,两人已经脱出了黑暗空间的乱流,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高大宏伟的殿堂。
浓郁的血腥和腐味如同利锥一般,毫无征兆地刺入鼻中。
“什么鬼东西……”修利文刚掩住鼻子,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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