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巨兽——加尔克.蛮斧剧烈地喘息着,每一道伤口都像是一道可以令堤坝崩溃的缺口般,甚至令强壮的兽人也能感觉到生命力和力量正在以泄洪般的速度流逝着。常年伴随在身边的伙伴早已战死,棕熊的尸体已经离他很远,掩没在天灾的洪流之中,只有食尸鬼或是别的什么撕咬皮毛血肉的声音传了过来,曾经一起在凄凉之地的荒野上挣扎求存、相依为命的情景只在脑海中晃悠了一瞬间,便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拼命地挥动着手里的那已经砍卷了刃口的手斧,将一头头不停地涌上来的食尸鬼和骷髅卫士碾成碎片……
一股绝望悄然在兽人猎人心中升起,扩散,最后随着体力的流逝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然而他依旧没有转过身,将后背丢给敌人狼狈逃窜……因为他身后还站着两个战友。
他们可以跑,因为他们是与弓箭为伍的猎人。
但他不能。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加适合这个位置——一个为后面的同伴提供一道墙壁的位置。
身为一个雷克萨的仰慕者,一个以战斗荣誉为信条的兽人民族的一员,他必须站在这里!
箭矢和子弹不时地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将那些天灾重新化为一动不动的尸体……
“加尔克!过来!快退过来!”马诺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同时十几道子弹划过空气,点掉了他身边的食尸鬼。
一时间,他的身边出现了短暂的空隙。
“你只有5秒钟!”狙击咬着牙关的声音紧随着传了过来。
巨兽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撒开一双健壮有力的腿,拼命地向着后方逃跑,完全不顾身后踩着同伴尸体扑上来的天灾。
他看到鹰眼和狙击身边的十数具天灾的尸体,看到了无数次从侧面扑过来,却只能被打碎头颅而倒在他刚刚所在的位置旁边的天灾尸体,看到了狙击的肩膀和手臂上的一片片已经干涸的殷红,看到了鹰眼血肉模糊的左耳……他完全无法想像这两个靠着弓箭吃饭的猎人是如何在那样近的距离下,将那些被他漏过去的天灾一一干掉,并为他提供支援的,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拼命地奔逃,看着狙击抽出一支胡椒面转轮的火枪来,以超乎常识的速度朝着他的身后连扣十数下,直到炸镗,将那只左手炸得破烂不堪,然后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跑过去。
“5、4、3、2、1!”马诺斯倒数刚过,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4、5个小玩意儿向着前方用力地掷去!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巨响,刚刚从他身旁扑过去的巨兽只觉得身下一晃,两棵已经被瘟疫掏空了生命力的松柏应声而倒,将紧随着巨兽而来的天灾压倒了一片!
“嘣!”狙击的巨弩不知何时已经上好了弦,一支捆着三颗油球的长箭应声而出,一头没入了被炸弹引燃了的朽木之中……
“轰隆——”
一朵漂亮的火云应声而起,继而化为了一道火墙。火墙中,十来头食尸鬼鬼哭狼嚎地嘶吼着,似乎那火焰正在燃烧着他们那所剩无几的灵魂……
望着火墙后那似乎无尽的天灾眼中散发着的幽蓝色光斑,三个猎人同时坐倒在地,大声地喘着气,似乎想借着风雪的力量将空气压入心肺一般。
“血精灵!哈哈……你……你那根火枪,真是……要命!”马诺斯望着狙击,断断续续地调侃道。
“有时间我会去找那个混蛋侏儒算账的。”血精灵女孩儿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张口自膝盖上咬下一块破布,想要处理手上伤势。但无疑,那双剧烈颤抖的手已经无法胜任这个任务了。
马诺斯犹豫了一下,伸出了手,捞过女孩儿手中的破布,然后添上一些自己行囊里的绷带,胡乱地在她的手臂和手掌上包裹几下,扎成了一个满是冰渣的粽子。
“该死的暴风雪。”刺猬头精灵嘀咕着,诅咒着。
“……走吧。”
加尔克站了起来,两只手犹如被钓上了两颗千金坠般,软软地根本提不起来……然而他依旧站了起来,向着一直以来生死与共的伙伴殒命的地方深深地望了一眼,坚定地说道。
“走到哪儿?我们能去哪儿?”狙击的声音有些消沉。
“无论去哪儿……总之,先站起来,向前走。”马诺斯撑着双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站定了身体:“那些家伙要过来了。”
火墙在暴风雪的扑击下正在逐渐地消退,而那些天灾也从没有停止过前进——已经有一些“火人”从这一侧栽了过来了……
“无论如何,我们先逃出这该死的暴风雪。”马诺斯掺着狙击站了起来,向着两人咬牙说道。
只要能走出这暴风雪,他的特长就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时间。
用来恢复体力的时间……
“我们需要休息一下!”笔尖的鼻子上挂着汗珠凝成的冰粒,踉跄着跌倒在地,向着另外三个精灵抗议道:“我跑不动了……”
洛森皱了皱眉头,粗大的眉毛遮掩了他的眼睛,使人完全看不到他眼中闪过的一抹凄色。对着坐倒在地的笔尖,他沉默着停下了脚步……
飞镖紧了紧肩膀上的甲胄,望向笔尖和洛森的眼中充满了不屑和愤怒,但她还是没有挥袖而去,而是站在其他三人前面十来码的地方,沉默地警戒着。
“起来!”一个声音响起,笔尖只感到一股大力传来,自己已经被揪着脖领子拎了起来。一双充斥着莫名愤怒的眼睛在象征着放逐的面纹的装饰下,犹如一头猛兽般地盯视着她。这个绰号弩轰的女精灵以她那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一字一字地在她耳边低吼着:“你有继续跑下去的义务!”
“我……我只是个地图师!”笔尖颤抖着开口,却越说越大声:“我是个猎人,没错!但我首先是一个地图师,一名学者!”
“我不是你们的同类!你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士!而我……我只是个地图师!”豆大的泪珠从笔尖那双灰色的大眼睛中滚出,她裹在斗篷下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着,哭喊道:“我是个学者……呜呜……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样的待遇?为什么我要面临这样的危险?为什么你们要以一个搏命的战士的身份要求我?呜呜……呜呜……”
灰发的精灵少女泣不成声。
飞镖闭上了眼睛。
洛森转过了身体。
而弩轰……笔尖的表现令她充满了愤怒和酸涩,她实在不愿意承认其他人的牺牲,仅仅是为了救出这个被她拎在手中,像个小女孩儿般,因恐惧和厌恶而痛哭流涕的胆小鬼。
她攥起了拳头,提了起来,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你是一名暗夜精灵。”弩轰松开了揪着对方衣领的手,任她摔在地上,冷冷地道:“但你不配。”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视死如归的。”洛森背对着弩轰,插口道:“休息3分钟。”
“你也不配做首领。”弩轰蹭着洛森的肩头走过,低声将自暴风雪开始便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想法宣泄了出来。
洛森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握着短弩的手指,在深深地扣入手套中,压入手掌时,是多么的痛……
尤其是当他看到坐倒在地,喘息不已、涕泪交流的笔尖;事不关己地倚在阴影里,抱臂而立的飞镖,以及那堪堪从自己身边擦过的背影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心中悄然地粉碎了。
“为什么!”他听到笔尖颤抖的、虚弱的声音,感觉到那只一直握着墨笔的纤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裤脚,就像在抓一根救命稻草:“为什么?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为什么我要被指责?”
“你没有错,阿拉曼达。”洛森没有去看笔尖,反而凝视着各自站在远处的另外两名女精灵,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正常:“不过,一般来说,敢于直面战斗和死的勇士,总是比怯懦者拥有更多的机会——生还的机会。我仅仅只能作为一个东部瘟疫的战士,向你这么说。”
他迈开步子,轻轻抖开了笔尖的手,向着弩轰走去。
“要丢下她吗?”他来到了弩轰身前,直面着面露诧异之色的女精灵,指了指瘫坐在地上,面露茫然之色的灰发精灵少女,一字字地问道。
“……不。”弩轰沉默了良久,吐出一口气,回瞪着他答道:“那是公会重要的人才。”
“很好。”
“还有1分钟。”飞镖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
风在吼,雪在飞……
;
read3;<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