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分钟后,东瘟疫西北方的树林里,一个声音正在不停地发泄着自己的恐惧与不满:
“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带着艾利!”笔尖纤细的身体不自禁地颤抖着,使得她身上的那些瓶罐和武器不停地碰着,抖出细小琐碎的铿锵声,仿佛那是她的牙齿,正在不停地上下磕打着:“其实我们可以继续带着她的是不是!你知道的!她并没有受多严重的伤,只是……只是……”
“只是她被僵尸化的洛森咬中了,而接下来她随时可能变成攻击我们的敌人。”飞刀冷眼瞥着同族的地图师,瞧得对方一阵心虚:“那是我们从没见过的天灾,而我相信弩轰的推测,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也不能赌下去。”
“这太荒诞了!将活人直接变成亡灵,甚至还能腐蚀他们的勇气!”笔尖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这不可能!我绝不承认!这太可怕了!这不可能!”
没有再理会因恐惧而陷入歇斯底里的同族,飞刀低下头,继续用自己的佩刀削制备用的箭矢。
她知道,对方实际上很清楚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打心底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对未来的绝望已经令这个地图师的内心已经彻底被惊慌和恐惧所占领——毕竟,他们这些在东部瘟疫作战的技术和战斗经验都远远超过一般战士的精英猎人,仅仅在半天时间内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近乎全军覆没。虽然这和东部瘟疫中的战士已经习惯了长期的单独游荡战术,以及联军还处于各种方面的磨合期有一定的关系,但不得不说,这是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精英猎人的耻辱。
不过,也反过来证明了许多东西。目前的东瘟疫联军的协同作战之薄弱,近乎到了令人痛心疾首的地步,12个精英猎人各自为战的作战,就是最大的弊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他们能够顶住暴风雪的骚扰和天灾包围的压力,集中向着一个方向突击……结果应该会有所不同。
但也说不定会变得更坏。
飞刀隐约感觉到,独行侠、佣兵小队和刺客组织作为东瘟疫战场主角的时代,已经要结束了。
接下来,在这片并不能以广袤来形容的大地上,成建制,经过配合训练,拥有高超战斗技术的佣兵部队将成为新的主角。
好在猎人们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只要能够有一人活着回去,就能让联军的高层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尽管对尼古拉斯公爵等联军高层的争权夺利很有意见,但不能不承认,他们都是人类的精英,而且最重要的是,站在这片大地上的人,无论高低,全都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而且,他们更是见到了疑似天灾新式武器的亡灵,再加上完成了近七分之一跨度的病木林地图,总算是不虚此行。
当然,前提是要有人能逃出去。
虽然飞刀等人早就经过无数血腥而残酷的战斗,也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这片黑暗大地上的法则,但这并不代表一个仅仅徒具一流猎人的技术,却没有适应这些法则的绘图师也能够对之视若无睹。
在笔尖看来,如此精锐的猎人们所组成的团队,却仅仅半天时间就几乎毁灭殆尽,实在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下意识的,她在内心夸大了天灾的力量,而理智更是在告诉她,既然出现了天灾的高级亡灵,那么她们逃出升天的机会将会变得微乎其微!
天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她们!
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是很容易变得歇斯底里的,他们的神经承受不住恐惧的冲击,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但,那又如何?
站在这片腐朽已久的大地上,如果不能适应它的法则,那么就化为飞灰吧!
飞刀整理了一下只用了一两分钟便粗糙地削制出来的箭支——其实与其说是箭,倒不如说是削尖的长棍,但如果用力握紧一些,用来刺穿一头僵尸或骷髅的脑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腐烂的头颅毕竟要软一些的——然后向着正陷入癫狂状态的地图师伸出一只手。
“你干什么?”望着对方的手心,笔尖不禁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地图。”飞刀的声音充满了冷漠:“如果你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那么至少让我带着能挽救其他人生命的地图离开。”
顿了顿,她抬起了缠满了绷带的脸,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笔尖,一字字地接着续道:“我不会擅自放弃他人的生命,但我尊重放弃自己的人的选择,不论是你,还是她。”
“不!”地图师像是尾巴被踩了一脚的猫一般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一个字来,双手死死地按住左腰的腰带——那里正别着十数张专门做过防水处理的羊皮纸。
她生怕对方会真的抛下她离开,甚至有可能直接来抢她手中的地图!这不是没有可能的,至少笔尖在圣光礼拜堂时,就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这帮冷血的家伙是怎么将拖累他们的同伴身上重要的东西搜去,然后捣成肉酱扬长而去的。
即使是所谓的法则,即使这是因为他们在和天灾这种可怕的东西作战,也太过分了些。
飞刀冷笑一声,即使是隔着厚厚的绷带,笔尖也能轻易地看出对方脸上那股子透着恶意的嘲讽,仿佛指着她的鼻子在那里朗声说着“我就知道”似的,无比刺耳。
少女咬了咬牙,故作不知地坐了下来,左手死死地按住腰间的地图,对弩轰的事情再不提一个字。
与此同时,弩轰却在浴血奋战着。
天灾的部队果然尾随着她们的足迹,不紧不慢地撵了上来,然后这支数量近百的天灾部队正好一头撞上了如毒蛇般盘踞在那里的弩轰。
不得不说,一旦不再有所顾忌,这些精英猎人们所能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只能以恐怖来形容。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配置有地穴蜘蛛和石像鬼的天灾小队已经在围攻中付出了二十头食尸鬼和一头地穴的代价,而8头石像鬼也早在几分钟以前便全数被打了下来,具有强大穿透力的巨型弩箭凭着高速旋转,甚至没有这些石像鬼落地养伤的时间,就直接连着它们的胸膛和翅膀一起绞成了粉末,这些倒霉的家伙就那么直直地从30米高的空中摔了下来,除了有两只掉在仅有的两头憎恶的身上得以留个全尸,其他的都化作了一地碎片。
若不是弩轰无论如何也不离开方圆200米以外,说不定这些天灾连她的一片衣袖也碰不到。
不过,如果全是食尸鬼和僵尸也就罢了,她真的对憎恶和地穴没有太多的办法。所以到最后,弩轰只能不断缩小自己的战斗半径,最后被天灾的部队逼到一个小土丘上,依靠着一棵五人合抱的枯树死战不退!
威力最大的穿甲弩箭,她只有十发而已,全都招呼给了石像鬼和地穴,为了保证能够有足够的威力和连射性能,箭矢的加仓里只能装这许多,再多就会影响瞄准了。而在激烈的战斗中,打干净了箭支的弩枪就是个地道的废物——你总不能要求敌人给你重新绞盘上弹的时间吧。
此时,面对潮水般扑上来的天灾军团,弩轰只有一些威力较小的手弩和猎刀可以用了。
“凭这些可干不掉憎恶啊……”女猎人微微撇了下嘴,露出一个牵强的苦笑:“能拖多久拖多久吧。”
随即她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只是扣着猎刀,挥舞着将扑上来的两具骷髅兵的颅骨斩断,同时不时用弩箭点射那些稍稍落在其后的食尸鬼。
远处,又一队约百人的天灾部队进入了弩轰的视界,这一次,除了3头憎恶和近10头的地穴猎手外,弩轰甚至还看到了两名诅咒神教的信徒!
两名披着紫色外袍的信徒一挥手,除了憎恶与地穴以外的天灾便也加入了围攻的队伍。而这两人则在憎恶与地穴的环卫下,背负起双手,悠哉悠哉地欣赏起来!
“如果给我游击的机会!”弩轰咬牙切齿地想着,对方悠然的态度仿佛在告诉她:天灾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们这些猎人最终只有死路一条而已,一个也逃不出去!
反手劈倒了一具骷髅,弩轰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剧烈的运动加速了血液中毒素的散步,本来就附带着魔法的毒素已经开始影响她的心智了。
已经不知多久未曾体会过的恐惧重新出现在了角落里,紧随而来的,则是对这份几近陌生的恐惧的惊慌失措。
突然涌起的陌生感情令她有了一瞬间的空隙,而一头食尸鬼则正好抓住了这个瞬间,吭哧一口咬在了她的右臂上。
弩轰微微楞了一下,眼中透出一丝不可思议的情绪,但表情却连一根筋络也未曾轻颤。望着挂在自己右臂上不停磨牙的食尸鬼,望着在它的牙齿下不停滴从伤口中涌出的,泛着墨绿色光芒,已经带上一丝臭味的血液,她只是平静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疼啊。”
伴着明显的谎言,猎刀沿着牙床没入了对方的头颅,然后,像是撬开沙丁鱼罐头一般,食尸鬼的上半截脑袋飞了出去。
旋即,弩轰再次挥舞着丝毫没有痛楚感的右拳,一击将另一具补位上来的骷髅轰上了天,解体成一段段骸骨,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不过是死亡而已!”
她的双眼蒙上了一圈黑色,挺起傲人的胸膛,猎人如受伤的野兽般,向着围在她身边的敌人低声怒吼:
“我,是猎人!”
“死亡,只是箭下的猎物!”
“不过是未曾腐朽、烂尽、焚净的残渣余孽!”
“区区猎物,也敢对着猎人张牙舞爪!展露獠牙!”
这是当年追猎者公会初创时,在东瘟疫之地与天灾鏖战时公会成员中流传的句子。
两名诅咒教徒负手而立,隐藏在暗紫色的袍帽下的嘴角微微牵动着,露出一抹讥笑。
他们自然知道,这个猎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再过不久,这具具有不小战力的身体就会完整地落入他们的手中,经过修补和转化后,成为一名高贵的死亡骑士。
“说得好!”一个声音猛然出现在弩轰的身后,还不及她转身,一只泛着青色火光的手已经捂住了女猎人的嘴唇。
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将她狠狠地惯倒在身后的枯树上!
天灾部队的攻势猛然顿了一下,这些已经只剩下了低等本能的亡者们不安地徘徊在对方的周围,似乎由于新敌人的出现,而出现了类似败犬一般的骚动。
两名诅咒神教的信徒松开了背负的双手,神色凝重地摆出了戒备的姿势。低级的天灾亡灵虽然还有一定的意识和本能,但除了高级的亡灵和受到它们承认的人以外,就只有那些燃烧军团中的恶魔可以对低级天灾造成这种类似“威压”的效果了。但……
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弩轰抬起头,看到了两名诅咒教徒所戒备的人。
青色的、灰色的和黑色的火焰缠绕成一条条火龙,缠绕着一具包裹在青灰色铠甲下的肉体上,火龙群缓缓地流动着,自铠甲的每一寸关节和缝隙中喷吐的火焰中生出,又隐没于另一条缝隙中!这些火焰缓慢而有序地运动着,宛如一道道静脉与动脉,将那个人的身体紧紧地包裹起来!
弩轰从没想过会看到黑色的光,她只能微微眯起眼睛,一边凝视着这个新出现的火焰人形。
直到几秒后,她才总算确定,这正是那个他们曾经遇到的“恶魔”,只不过这个仅能勉强从铠甲的线条形状上看出性别的家伙,竟似是比之前所见更加可怕了几分!
“只不过是——”只见那青黑色的火人缓缓抬起右臂,口中哼笑道:“未曾焚净。”
仿佛在打发身边的蚊虫一般,她懒懒挥了挥手。
霎时间,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火环随着对方的动作,以她为中心猛地迸射了开来!
七、八道火环紧紧地粘在一起,将整个空间封得密不透风!火焰过处,食尸鬼、僵尸和骷髅卫士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便一齐化为飞灰!
“未曾烂尽。”声音继续说道。
话音刚落,排在稍后的憎恶和地穴卫士突然匍匐在地,一道道滚烫的肉汁自它们的身上、甲壳的缝隙中流淌出来,仿佛被煎烤的脂肪一般,噼噼啪啪地冒着气泡……不一会儿,便化为一堆堆硕大的骸骨与空壳!
“咕嘟!”望着眼前的人信手挥下的一片片青色火海,弩轰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场面太给力了!仅仅几秒时间,数以百计的天灾飞灰湮灭!
与此同时,两道暗影箭也照着火焰恶魔打了过来!
两名诅咒教徒不明白为什么拥有如此巨大力量的恶魔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事实上,现在的燃烧军团和天灾的蜜月期还没过去,就算是燃烧军团中的那些生性反复无常的宇宙恶棍,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就去打盟友的闷棍。
但是无论什么理由,对方的敌意已经是相当明显了。所以两名诅咒教徒毫不犹豫地释放了暗影箭,连结果也不去看,转身就跑。
开玩笑!一瞬间就将诅咒教徒用于保护自己的肉盾部队化成飞灰,他们这些为了长生不老才投身天灾怀抱的家伙,怎么可能会留下来与其对抗?怎么可能敢留下来与其对抗?
“未曾腐朽的——”
弩轰眼看着前面的那个人,她全身的火焰就好似被黑洞吸进去了一样,短短一两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对方的手上留下一段如有实质的黑色长方形物体。
紧接着,一条黑色的鞭子凭空出现,随着那只右手,如一道黑色的雷光般,点在了那两名刚刚跑出几步的诅咒教徒的肩胛骨上!
两名法师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又跑出了两三步,却突然齐声摔倒在地,再无生息!
一丝丝腐肉的臭味隔着老远传来,还发出丝丝的轻响,不到一分钟,两人的尸体就腐烂得只剩下一具白骨!
“残渣罢了。”青灰色的女子信手一抖,黑色的鞭子就如出现时一般,凭空消失了踪影。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漆黑不可见物的头盔下,一双金色的瞳孔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瘫坐在地的弩轰来。
“你是谁。”良久地对视后,弩轰不得不率先开口——再不开口,她恐怕就没机会开口了。
至少临死之前,她想要搞清楚这个人是敌是友。
“我是谁并不重要。”对方没有回答弩轰的质问,而是两手一翻,托出一青一红两团业火来,毫无一丝感情波动地续道:“重要的是,你想要作为一名天灾死去——”说话间,她颠了颠左手的青色火球,又抬起了右手的红色火焰:“还是以自己的意志活下去?”
即使脑袋已经因为毒素和魔法而开始混乱,弩轰眼中依然闪过一丝警惕,没有吱声。
“你选择死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火葬。”见她没有动静,对方又说道:“如果你选择活着,那么可能会出现一些类似记忆混乱、失忆和精神分裂之类的小小的副作用。”
回答她的依旧是沉默。
“不相信我吗?”一声冷笑自头盔下蹦了出来,那个人抬起了左手,缓缓揭掉了青灰色的虫壳头盔。
弩轰猛地睁大了眼睛,随着对方那瀑布般的银色长发甩落,她的脸上只剩下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两种表情……
良久,她在一波猛于一波的剧烈喘息中,颤抖着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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