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巨大的憎恶早就不见了踪影,地面上只余下蛛网般的条纹和带着血迹的污秽内脏,混着破碎的骨屑,在满是银白的大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泥泞,直没入苍白的森林之中。
一个裹着黑色火焰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恍若一座火焰化作的雕像,任纷飞的雪花扑向自己,在那瞬间汽化作一道道轻烟。
“你想做什么?”艾利耶尔的脑海中,一个随意套着一身邋遢西服和运动球鞋的男子盘膝悬在空中,用一双金色的瞳孔打量着身前的那道黑影,随口问道。
昂然矗立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个女精灵。
这个女精灵双眼赤红,银色的齐踝长发,淡紫色的水晶皮肤,披着一身厚重而又杀气毕露的黑色重铠,周身吞吐着蛟蛇一般的黑色火焰。身材高大的她俯视着面前的邋遢男性,恍若没有听见他的问题般,默不作声。
“别闹了,好吗?”男人叹着气,摇头道:“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你也应该知道我对这事儿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和看法,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不做做看,怎么知道不行?”女精灵冷哼一声,反驳道。
“因为这是历史。”男子虚悬在空中,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膝盖,眯起了眼睛:“这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换个说法,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用屁股想也知道那头老蜥蜴不会让我们随便改变历史的——不然我们是为什么进入西尔斯布莱德丘陵去帮助萨尔呢?活得太无聊吗?”
“我们能出这套卷子,是因为我们知道了答案。而刚才的事故无疑就是这个卷子的一部分。”男人类看了看一脸扑克表情的女精灵,续道:“我们知道的历史就是这件事情的结果,而你作为真正的当事人比我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吧,让我们来看看……洛森带领你们进入病木林,而最后的结果是除了你以外,所有人无一生还。”
“正因为如此,你才能成为‘瘟疫之北’,因为没有人比你对病木林更加熟悉,而那时的你也具有了可以独自进出病木林的实力。这之后,你改用了飞刀,直到现在……这中间的好几处记忆都残缺不全,但光是从刚才就能看出,这时候的‘我们’还没有具备那种力量。”
“正因为拥有了这种力量,‘我们’才能活到现在,之后的历史也才会延续到‘现在’。”
“如果我们随便改变了历史,姑且不说根本无法预料历史走向的好坏,单说对我们自己的影响:如果有其他人和这个时候的你一起走出病木林,那么你是不是还能担当‘北’?还能不能拥有现在的这种力量?还能不能活到现在?我们会不会消失?都是问题。”
“那头老蜥蜴拼命地阻止永恒龙对历史的侵蚀……我们和它谈过话,以我的看法,他不是要守护历史的本来面貌,而是要守护历史的分支不会消失。”
“也就是说,当我们改变了一个原本的历史的走向的时候,一条历史之路也已经消失了。换言之,我们失去了在改变的那一刻之后的所有可能性。”
“诚然,如果我们改变了历史而消失,在同一个时间里,可能别的‘历史’中的‘我们’依旧会完成我们这条路线没有选择的部分,不过,我可不想冒这样的风险,去做一件连价值都无法评估的事情。毕竟在这一刻,在这里,我们是独一无二的,我不认为我应该把自己的命运交托给另一个时间轴的我们——尤其是这个借口听起来简直像是在为自杀找托词,也只有神经病才会认同吧?”
“要知道,对其他人,后果可能是大大的好处,也可能是大大的厄运。而我相信对我们来说,后果一定是大大的霉运,轻则失去一身力量,重则可能直接被这个时空抹消。”
“即使这样,你也想坚持吗?艾利耶尔.狩星者?”男人一口气说完,重新睁开眼睛问道。
“如果以我的记忆来判断,只会是最坏的结果。”艾利耶尔毫不退让地反驳道:“我不觉得会比现在的历史更加糟糕。”
“难说,谁知道救出他们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他们会得到比这个历史更加悲惨的命运,而反过来说,没有‘瘟疫之北’这个身份,之后的历史中我们也有很多事情不好办……最起码,你确定没有‘北’这个身份,我们能活到现在吗?不说当初和巫妖PK的时候差点挂掉,多少次九死一生的时候,你不是靠着‘瘟疫之北’这个称号活下来的?”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不会干,而一定不利于己却连损不损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可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男人——鲁子妖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朝着艾利耶尔说道。
而被“自己”奚落了一番的艾利耶尔一双眸子猛地通红了起来,犹如两团火焰般炽烈地燃烧着,宛若要洞穿鲁子妖一般。
“你……”
“我们一直以来都太傻了,所以才落得这般田地。每次被强制暴菊的滋味简直糟糕透顶……所以稍微为自己考虑一下如何?”鲁子妖也毫不退缩地回瞪着:“现在这事儿就是看电视剧,结局已经注定,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至少我不想在把那个混蛋阉掉前莫名其妙地消失掉。OK?”
“如果改变了历史,我们说不定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一个人的经历和他的选择息息相关,而他的选择又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我倒是觉得无论怎样做我们都会走上这一条路,而那个混球之所以奴役我们,不过是因为我们已经具备了成为‘井’的基本素质而已,只要我们强到那个程度,他就一定会出手的。而如果现在去尝试改变历史,说不定就不是你当上‘北’了,而这甚至可能会决定着你是否能活到我的意识投影到你身上的那一刻。”
“你们两个不要吵!”另一个和艾利耶尔形象一模一样的女精灵从虚空中浮现了出来,不过她的眼睛是银色的,身上也没有火焰。
“你到底不是战士,不能理解我们的尊严和理念。”艾利耶尔哼了一声,朝着鲁子妖道。
“也不见得,毕竟我也是个被‘精忠报国’四个字洗脑出来的小知识分子。所以才一直跟着你们犯傻,把自己弄到人不人鬼不鬼的。”鲁子妖嘴一裂,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颇有些愉快地用手指在两人之间来回划拉:“你看,共同点啊。”
“妖。”新出现的女精灵——也就是作为主要人格的诺文.暴风权杖——哭笑不得地站到了两人中间,问道:“好了好了。不过我们真的按照原本的剧本来做?别说艾利耶尔,连我都不喜欢这样,我可算得上是你们两人的杂交产物,就感情和立场上而言,我想你也不喜欢这样吧?良心上过不去啊!”
“那倒也是,我也不喜欢这个反派设定。”鲁子妖沉吟一下,也苦笑了一下:“谁让某人神经这么大条,明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还一上来就干掉了一个?现在这个反派不演下去也不行了,其他人一定见到我们就会扑上来PK的。”
“那只是个失误,你知道,是条件反射……”诺文讪讪地接口道。
“你是巴甫洛夫吗?”鲁子妖无奈地按着太阳穴,随口吐了个槽,想了想,忽地又道:“嗯……说不定也不是没有法子?”
“咦?”诺文和艾利耶尔两人一愣,她们和鲁子妖虽然支配着同一个身体,但基本上可以说是三权分立,大脑的逻辑运用基本和她们无关。
“唔……历史吗……”鲁子妖信手一挥,虚空中出现了一本相册,那正是艾利耶尔的记忆。
他一页一页地翻阅着驻留在他们脑海之中的记忆,忽然一合相册,两手一摊,道:“我们所经历的历史上,这次深入病木林的行动,除‘我们’以外整个小队无一生还……我想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值得试试,你们说呢?”
良久之后,森林里再次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艾利耶尔背负着双手,缓缓地没入了森林的黑暗之中。
……
同一时间,在西南方,三道身影正高速穿梭在病木林中。
“巨兽,你身上的伤口怎么样?”鹰眼一脸挫败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讪讪地向着流血不止的兽人猎人询问道:“止血了吗?天灾的狗鼻子令它们很容易就能顺着血腥味找上来的。”
“血是止住了,但味道恐怕没法消除了。”巨兽晃了晃那条已经缠满了绷带的胳膊,用鼻子嗅了嗅,旋即朝着地上吐了口浓痰:“所以我说过,别管我,你们自己走就好了!”
“要是没用的人就要放弃的话,那岂不是连我自己也要放弃了?”马诺斯.灰叶苦笑着耸耸肩:“我的优势就是看得远,可这该死的暴风雪已经把我变成了一个最最平庸的家伙,光论战斗上的价值,和笔尖都有的一拼吧?不过我可没有公会常任地图绘制师的称号,要说放弃,也是应该先放弃我才对吧?”
“没有近距离和中距离的掩护,你以为一个重狙手在这种可见度不到20码的鬼地方,能干掉几个敌人?”披着暗红色斗篷的狙击也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反驳道。
“看来我们是被先祖遗弃了呢。”巨兽大嘴一裂,露出一个豪爽的笑容。
“哈哈,希望我们不是白白送死。”鹰眼附和道:“所以千万保护好自己身上的爆破箭,我们可不能给天灾送去原材料啊!”
“这还轮不到你说。”
“你们说,如果头儿的那一队能顺利逃出去的话,公会会让谁来当这个‘瘟疫之北’呢?”面对狙击不耐烦的回应,马诺斯打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洛森是不可能了。”巨兽说道:“我承认他是个优秀的猎人和战士,但他明显没有指挥的才能。要是参谋能逃出去,我相信公会一定会让他担当这个职务的。可惜……”
“大块头,你不需要说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狙击揶揄道。
“我倒是颇看好弩轰。”鹰眼笑道。
“那个脸上刻着被放逐者烙印的家伙?”听到鹰眼的提名,另外两人都是一愣,狙击首先提出了反驳:“可是公会会让一个被驱逐的猎人担当这么重要的职务吗?而且如果真的让她当‘北’,那岂不是在打达纳苏斯的耳光?”
“如果委派职务还要看身份,那追猎者公会早就覆灭了吧?也不可能在这个遍地天灾的地方发展起来。”巨兽倒是很看得开:“说起来弩轰倒也是实战派的,不过她能担任‘北’这个职务吗?别是像头儿那样,单干很强,一带队就完蛋了。”
“我看行。”鹰眼笑道。
“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了。”狙击突然将自己的重型弩背到了身后,换上了一支刻着铭文的燧发枪,冷冷地低吼道。
枪口所指的地方,隐约出现了一些青色的光点。
那是骷髅守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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