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这句话是在半年前的阿斯特兰娜保卫战时,苏拉和帕兰娜尔两人的口头禅。现在想来,虽然熊怪和林歌神殿的兵力可以解释她们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真正的含义,是在于现在隐藏在哀号洞穴的这支部队吧?
“……多少人?”法丽斯突然冷声询问道,她的双眉紧绞在一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图上的那几个字,眼睛里似乎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直要将那份军用地图烧穿!
“3500名士兵。都是在战歌战线被列入‘失踪’名单的人,其中精灵大概有1700人左右,德莱尼人800名,剩下的都是长年在战歌阵线服役的老兵,忠诚方面应该可以放心。”苏拉的声音也没有一丝感情,阴冷的如同诺森德的冰川:“这是我们7个月的运输能力的极限了。”
“3500人?”法丽斯好像被抽了一巴掌似的跳了起来,她瞪着苏拉,那样子让人毫不怀疑她随时会扑上去咬上一口!只听大元帅的嘴里吐出恨恨的磨牙声:“你竟敢擅自建立自己的情报体系!”
要说,作为情报机关的头头,确实应该对这种事情深恶痛绝才对呢……虽然就她之前说过的,七处在卡利姆多投入的力量很小,管理也很混乱。但是——即使再怎么疲软,在自家的后院居然冒出来一支根本没有被七处察觉到的情报组织,甚至还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送走整个灰谷联盟方面将近1/7的有生力量……这个……
我估计无论是谁,只要处于七处领导的位置上,都会想要生吞了苏拉的吧……
“呵呵。”苏拉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揶揄般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有什么不可以的?无论是人类贵族,还是萨尔、吉安娜或者我们尊敬的大祭祀阁下,手里都有你所不知道——或者应该说,没有被七处揪出来的情报体系。没有人喜欢让七处的那帮人渣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吧?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呢,大元帅大人,要不是数年前的那次七处内部矛盾导致卡利姆多的情报体系出现漏洞,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七处的眼皮子底下将只对我和帕兰娜尔负责的情报体系建立起来呢!不过……”她苦笑了一下,无奈地道:“正因为只对我们两个负责,所以才出现这次的事情,真是……”
“数年前?内部矛盾?难道……”听到苏拉的话,法丽斯呆然地坐了下去,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自语着。
“没错,就是那个闻名联盟高层内部的‘千人指’事件。”苏拉的眼睛闪着红芒,却泛起了一丝笑意……那表情,像极了当初那些在皇冠哨塔前看着我抱着阿比蒂斯将军的血色十字军军人……
说起来,法丽斯似乎说过,因为七处的人想要反抗她的暴政而秘密集结,准备将她生擒以后先O后X再O再X,结果一夜之间700多个参与者集体被某个暴君砍掉了一根小指……话说似乎那是某人用武力手段确立了自己在七处内部唯一话语权的关键一役呢……
“怎么会这样……”美艳但不修边幅的大元帅捂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呻吟着……不过很快,她便放下了手,一双眼睛深深地盯着苏拉,一字字地道:“这个系统,七处接手了。”
“不可能。”苏拉的声音很淡定,淡到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似的:“我在这里,而帕兰娜尔多半会被撤职查办,甚至可能会被判刑,所以这个情报系统将会在她被审讯的时候直接交给大祭司阁下。”说到这里,苏拉的眼中暴出了一丝狂暴的红芒:“大元帅阁下!我是不会让这个情报系统落到七处手里的!至于原因……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苏拉.迅箭,根本不信任你!”
看到法丽斯出奇地没有吭声,苏拉便自顾自地说到:“你是七处的负责人,又是暗夜精灵,按理我应该将这个系统交给你负责。但是!”她一拍桌子,木质的台子发出震天的巨响:“你的行动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第一考量的!虽然到现在为止,你的行动都没有给我族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但我决不能将灰谷的前途交给一个可能将自己的利益置于整个种族之前的人手里!天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在怀疑我的忠诚?”法丽斯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右手却扶上了剑柄。
“为了我们的民族,我们的故乡。”苏拉盎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眼中红芒乱闪,铿锵地道:“我可以化身为最卑劣的恶鬼!所以,我决不能容忍这种危险,哪怕有一丝可能性也不行!”
一时间,营帐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个女人似乎要擦出火花来的对峙……
“我想,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吧?苏拉,你似乎还没有说完?”我看了看抱定了看戏态度的法尔科利纳,确定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出来抗架,便啜了口酒水,悠然地说到。
“……继续说吧,苏拉元帅。”法丽斯的眼皮跳得很厉害,却还是强忍着移开了搭在剑柄上的手。不过估计是为了不失面子,她还是画蛇添足地加上了一句:“我们要听全部的缘由。全部!”
“好的,阁下。”苏拉瞄了我一眼,耸耸肩娇笑一声道。
“这次出兵,我的目的有四个。”苏拉清了清喉咙,捋着满头华发打起了报告:“第一,就是弥补我和帕兰娜尔犯下的失误。无论再怎么说,在部落的腹地出现一只庞大的联盟部队都是一件足以导致双方合作流产的致命错误,所以我必须攻打这里——既然我们已经被污染所堕落,是‘燃烧军团的傀儡’,那么‘被欺骗的士兵’自然可以以‘反抗已经堕落的将军的命令’为名,不受阻挠地回家!当然,前提是他们没有和我们一样堕落掉。”
“其次,就是这里。”她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地划动着,指向了贫瘠之地最北端的,那已经变成了一片碎屑的贫瘠岗哨,微笑道:“部落之所以可以一直对灰谷施压,关键就在这里。”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很是满意:“这里是物资和兵力的中转站,前有战歌氏族,后有十字路口,战略位置极端重要,死死地掐住了我们收复灰谷的咽喉!如果不是半年前将战歌氏族的主力诱入了阿斯特兰娜,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个岗哨的威胁下打下战歌伐木场!”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开始扭曲,合着那散发着耀眼的红光的眸子,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而将这个地方撕成碎片,一来可以杜绝部落对卡加西亚要塞的念头,二来可以为双方的关系作个实质性的保证!毕竟灰谷的部队想要进攻十字路口根本不现实!既没有价值又耗费人力财力不说,补给也是个大问题。而现在,我们——”她指着自己直挺的鼻头,得意地大笑起来:“我们是谁?我们是被恶魔污染而堕落的傀儡,是燃烧军团的奴隶!所以我们可以随便乱来!只要我们全体战死,就没有人可以对暗夜精灵说什么!因为我们的行动代表的可是恶魔!哈哈哈!”
全体战死?
我脸色一青,就想要跳起来,却被法丽斯伸手压了下来。
“继续。”法丽斯对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道。
“好的。”苏拉也看到了我的表情,不过她还是没事人一样地续道:“第三,就是我攻击十字路口的计划。这次作战,我们的中心思想是:尽量毁坏木制的工事和设施,并且尽可能做到伤而不杀,就算要杀,也一定捡最弱的敌人动手。”她环视了一下营帐,点点头道:“是的,女士们,我们需要在物质上控制部落对我们的贸易需求,并且在造成一个可以说的过去的杀伤数字的同时尽可能的——保存对方的实力!”
……
“这真是荒谬!荒谬透顶!”我大叫一声,喝问道:“苏拉!你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嘛?”
“当然,艾利耶尔,我的朋友……”苏拉微笑着看着我,回道:“暗夜精灵和部落的矛盾在于灰谷的森林,既然伐木场已经回到了我们的手里,双方便没有化解不开的矛盾了。我们的对手,始终是天灾和燃烧军团!在它们面前,生灵的力量不可以过多的损失。”她低下头,看着地图,低声道:“既然这一切都是恶魔们的诡计,那么为了不让卡里姆多的生灵实力受到过大的损害,同时将双方的合作从危机的边缘拉出来。我们就必须得这么做。”
“也就是说,要保持在双方关系不继续恶化的态势下,有效地清除可能从事实上危害到自己的潜在威胁,同时尽量在不过分削弱对方实力的情况下制造他们对于我族的经济需求,以达到从物理上保证协定效力的目的。”法丽斯面无表情的总结道。
“没错。而且这份工作只有我们这些堕落者才适合去做。”苏拉耸了耸肩,补充道:“请记住,姐妹们!你们绝不能在正面战场上对部落的士兵举起刀剑!因为你们代表的,是暗夜精灵的立场和态度!而我,则为你们准备了足够消磨时间的工作!”她比了比东方:“那边的营地里,是一千名没有被污染的小哨兵们,你们的任务就是带领他们和我们在哀号山的部队一起撤回灰谷。带他们来,就是为了这个——他们将是那些在哀号山的勇士们回家的拐杖。”
“那么你为什么确定这是燃烧军团的诡计呢?仅仅是服用了弗伦河的饮水,没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我不服气地问道。
“你问的很好,姐妹。这就是我第四个目的的原因!”苏拉对着我挑了下拇指,道:“其实这个秘密遣送兵力至哀号山脉,并在拿下战歌伐木场之后靠着突击攻陷十字路口的计划,最初就是燃烧军团派来的奸细向我提出的。那时我并不知道祭祀大人和部落的领导人制定了什么计划,或者作出了什么样的协议,我只是凭着对于自己建立的情报体系的力量的信心,以及抵不住攻陷部落位于卡利姆多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使对方彻底丧失对灰谷的威胁力的诱惑而通过了这个计划。虽然后来我逐渐地发现部落的一连串诡异的行动,并且通过和祭祀大人的对话猜测出了一些事实,继而停止了这个计划的最终部分——即攻陷十字路口,而改为破坏对方的设施,但对于潜藏在军队内部的燃烧军团的奸细……你难道不觉得出兵的话,更容易把它们从我们当中揪出来吗?”
“燃烧军团在歌剧战役开始的阶段就有动作?我一直以为它们……”法丽斯错讹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道。
“我个人认为天灾或者是燃烧军团的目的,在于通过这次合作后的攻击,彻底杜绝我们暗夜精灵和部落合作的可能性,毕竟人只要被欺骗过一次,便不可能再上同样的当了,不是吗?何况这样一来,我们双方的损失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大!”苏拉眯起了眼睛,冷声道:“一开始,艾尔斯和尼尔向我提交计划的时候,我没想到他们是叛徒,不过后来我被撤调回阿斯特兰娜以后,他们便开始撺掇我发动兵变。在和帕兰娜尔商量过后,我决定顺着他们的意思去做……而现在,”她一指天花,道:“他们的头颅就挂在那里腐烂着——所有随军出征的奸细都已经被我们干掉了,要在满是堕落者的军营里揪出他们很容易——他们根本没想到我顺应着他们的意思去做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
“艾尔斯和尼尔是奸细!”我惊呼起来,那个曾经为了大家的后勤而奔波的小姑娘,那个对每个人都和善有加的大叔……这两个曾经在同一个小队里的伙伴,竟然?
“你不觉得半年前和艾尔斯见面的时候,她显得太过健康了吗?”苏拉淡淡地道:“我查过他们的档案,艾尔斯和尼尔都曾经在前线的冥火岭附近失踪过。现在想来,归队后的艾尔斯就慢慢地健康起来了……虽然现在想起来确实很奇怪,但当时我们所有人都为她感到高兴,可其实……”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哀伤:“其实她早就死了……在那皮肉下面的,是一只燃烧军团的媚魔……尼尔,也是……”
“……该死!”我攥紧了拳头,死死地咬着嘴唇,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
“卡尔娜耶在前天的攻势中战死,现在,曾经的苏拉小队,已经只剩下你我二人……”苏拉的声音嘶哑而悠远,宛若地狱中的恶魔:“燃烧军团和天灾!他们的目的就是挑拨我们和部落之间的关系,为此他们甚至放弃了冥火岭和整个灰谷的军事力量!而我!”她一拳捶在桌子上,怒吼道:“绝不让它们如愿!”
“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苏拉笑了,笑得很凄凉,也很兴奋:“我们将会在这里继续对十字路口的攻击,只捣毁对方的木材类设施!而且每次出击,我们的士兵都会以堕落的力量来完成任务!同时,我们的人已经通知了位于哀号山脉的部队,估计三天内他们就会绕过哀号山,到达我们西北的山脉。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做一些斥候工作,并且在我们的勇士们到达西北山脉的时候,带领东边营地的那一千新人和他们会合,然后迅速地撤回灰谷!”
“那你们呢?”我问道。
“我们?”苏拉表情古怪地望向我,反问道:“我们?我们当然是战死在这里,以堕落者的姿态,被部落的援军和这里的守卫兵力——”她一合拳头,笑道:“围歼!我要告诉部落的人们,攻击他们的不是暗夜精灵,而是我们永远的敌人——燃烧军团!”
“不行!”我一下子跳起来,扯住了她的脖领子,怒吼道:“你没有资格去牺牲其他人的生命!苏拉!你不配!”
“太迟了,我们必须死!”苏拉也一把揪住了我的盔甲,反吼道:“你知道吗?艾利耶尔!你知道为什么燃烧军团的那些畜牲会对我们不设防?为什么我兵变的时候只要求了一个星期的粮食,却能坚持到现在?”她从腰间扯下一个水瓶,在我的眼前晃着,叫道:“看!这就是原因!这里装的,是弗伦河的水!我们已经离不开它了!而所有的粮食,都用来满足那一千名小哨兵的给养了!”她的脸上划过两道清泪,哭着道:“你以为我愿意将自己一手带起来的士兵葬送在这里吗?不!我告诉你,不!但是我更不能让他们回家,或者留在我们的故乡!半年的净化和驱除并没有能让我们失去对这些水的依赖!甚至可以说,我们更加的依赖这些被污染的水!依赖恶魔的血液!这个营地里的人已经不会再进食了,一滴水已经足够我们活动一天的量了!这也是为什么燃烧军团的奸细敢于在我的面前现身的根本原因!所以我们必须死!与其让我们因为对于恶魔之血的依赖而作出令身边的人受伤的事情,我只能带着他们来送死!好歹,这能令他们的家人得到一笔钱,而他们自己,则得到了安息!”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我也不管这句话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是多么的荒唐,我只能这样咆哮着,我只能想到这句话!
“这是所有人的决定,艾利耶尔!”苏拉回吼道:“你不信吗?那好,你可以出去随便问问,问问那些虽然身体堕落,但仍然保持着一颗高傲的心的勇士们,问问他们的抉择!”
“你……”我的手更加用力,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知道,她没有说谎……
可是……可是!
“我们的任务是?”法丽斯走上前来,轻轻地拉开了我,望向苏拉,淡淡地问道。
“你带来的是军官团吧?那就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掌握东营的那支部队。”苏拉愣了一下,才慌忙地抹干脸上的泪水,坚定地回答道:“然后派10个最可靠坚忍的人来,我需要他们来带领我的斥候部队。我们已经被污染,所以总会有无法压抑自己暴戾情绪的时候,领导斥候的军官有这样的情绪是很麻烦的。”
“你估计这次的打击行动还要多久?”
“可能的话,我希望再有一周的时间,但部落肯定不会给我们这个时间。”苏拉沉吟了一下,道:“3天!3天之内,不能让部落的部队跨过杜隆塔尔!牛头人的部队我们拦不住,但他们要绕过陶拉祖营地,至少3天内我们不用担心南方的援军……东营的部队尽量不要和敌人接战,我派700个人给你们,务必要在那座连接贫瘠之地和杜隆塔尔的大桥上狙击兽人的援军2天以上!”
“明白了。”法丽斯推了推情绪低落的我,向着苏拉道:“虽然犯下了滔天大错,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将领,苏拉.迅箭。我以暗夜精灵的名义保证,不会对你的那个情报系统下手……那么为了大义……去死吧,叛徒。”
“谨遵您的命令,阁下。”灰谷之南,曾经的银翼要塞指挥官,我的宿敌苏拉.迅箭元帅抱起双拳,肃然答道:“为了,艾露恩的祝福。”
为了,艾露恩的祝福,吗?
走出营帐,我情不自禁地抬起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苍穹,却突然觉得,不知何时,这天空竟然变得如此晦暗……
“走吧,兄弟。”法丽斯走了过来,一把将我拥到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低声道:“我们,去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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