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结束,战士们从庇护所中走出,开始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战场上进行打扫时,一头有着昏黄色鳞片的巨龙却自天际飞了过来,在兽人们铁青着脸的戒备中,缓缓地降落在了刚刚把得到的心脏收入腰囊之中的女精灵身边。
一阵柔和的光芒闪过,巨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皮肤白皙、看起来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的血精灵——不过现在,他们还在自称为高等精灵。
“竟然破除了伪装人类法术,这总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下一次请您更谨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女士。”血精灵,也即是青铜巨龙伊希洛恩向着兽人们和善地摆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才对着身边的女精灵说道:“维系历史的进程也是个需要小心的活计。”
“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阿卡玛的,你们的,算是得到报酬之前所需要付出的吧。历史进程什么的,等我安全了的时候,会稍微考虑一下的。”法夫纳一摊两手,不无讥嘲地反驳道。
“那真是多谢了。”伊希洛恩无奈地耸了耸肩,目光一转,落在了不远处的亚米勒和萨尔身上——确切地说,是他们两个正在搀扶着的一名美丽的女孩子身上。
“你说的没错!她真的活过来了!”萨尔兴奋地向着法夫纳打招呼,他是唯一没有在意女精灵身边的那头巨龙的兽人,理智明确地告诉他,那不是现下的兽人们所能操心的东西,而如果那头巨龙想要攻击的话,这里早就被夷为平地了……还不如赶紧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好一切自己可以作好的事情。以至于在其他兽人谨慎地解除了警戒,小心翼翼地从恐惧和不安之中脱离出来之前,他已经在亚米勒的帮助下从沦为废墟的旅店中,将因为魔法屏障而被隔离,因而免于被碾成肉糜的特雷莎救了出来。原本应该已经被杀害的少女重新拥有了呼吸,虽然看起来很疲惫虚弱的样子,但终归还是醒了过来。
“我就说嘛。”法夫纳微微一笑,却将头转了过去,望着伊希洛恩。
“……很遗憾,特雷莎小姐的历史已经到了尽头。她不可能真正的复活,现在的存活,仅仅是因为她是被无限龙军团强制杀害,所以补偿了她丢失的时间而已。可实际上,她依然应该是在那一刻死去的,所以那些被强制抹去的时间便在时空猎手死亡的那一刻,又回到了她身上——仅仅是短暂的一瞬而已。”
青铜龙遗憾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什么!”听到伊希洛恩的判决,萨尔惊呼一声,便想冲上去。但却被亚米勒一把揪住了。
“我只是在行使历史的必然,”伊希洛恩同情地望着年轻的兽人首领,却坚定不移地说道:“我不是任何人的同伴,也不是任何人的敌人,反之,我既可能是任何人的同伴,也可能是任何人的敌人——只要有人想要违逆历史的流向,抹去未来的可能性,那他都会是我们的敌人。”
“可能性吗?历史难道不是你们决定的吗?”法夫纳撇了下嘴,插嘴讥讽道。
“这只是众多可能性之一,改变历史实际上就是让原本应有的可能性消失,而朝着另一个已知的未来演变,从而断绝了一种未来。所以……才会有我们站在这里。”
伊希洛恩摇摇头,冲着萨尔淡然道:“请不要担心,在另一个未来中,特雷莎小姐是会活下来的,但在这里,她的时间已经用尽了……所以,虽然很抱歉,但我必须忠实于自己所守护的过去与未来。”
“你说什么!”看着法夫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一幅不管这事儿的样子,萨尔不禁惊怒交加。他愤怒地挣扎着,试图挣脱亚米勒的束缚,却在虚弱法术的作用下于事无补。
其他收拾好战场的兽人也终于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老罗姆打了几个手势,兽人们开始缓缓地移动,对三人形成了一个包围的雏形。
“不是时间之龙诺兹多姆决定历史,而是每一个历史都选择了自己所需要的诺兹多姆。”完全无视兽人们的包围,伊希洛恩依旧淡然地对着法夫纳说道。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命运?”女精灵抬起了头,眼中充斥着怒气与憎恶,她似乎对这个结论相当感冒。
“不,你不妨理解为:仅仅是我们恰好处在一种可能性之中罢了。”
“真是令人不忿的解释。”法夫纳掰了掰脖子,恨声道:“我开始想要帮他们料理你了。”
“未来的可能性总是无限的,而只有历史才是可以确定的未来。一根线头可以走向任何地方,但若回首望去,我们也只能看到一条确定的路径而已。”伊希洛恩举起手来,一团黄昏色的魔法光芒开始在他的掌心聚集,并慢慢地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塔伦米尔。
许久,光芒散去,兽人们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连萨尔也停止了挣扎,茫然的看着前方。
在集体呆滞了一会儿后,他们便一个个回过了神志,开始匆忙地收敛物资,治疗伤势。
“他们怎么了?”亚米勒凑上了伊希洛恩和法夫纳,望着那些已经彻底无视他们的兽人,奇怪地问道。
“你会想不到?”法夫纳瞥了她一眼,咂了咂嘴反问道。
“这个嘛……”亚米勒眨了眨眼睛,做可爱状地发嗲……
“只是让他们的思维回归应有的历史中去罢了……”伊希洛恩苦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两个女人的无聊对话。他知道她们是在等他发表所谓的“权威的言论”。
“简单的说,就是《黑衣人》电影里的那个抹消记忆,同时还能给受害人塞上一大堆虚假记忆的棒子,”法夫纳用力拍了拍伊希洛恩的肩膀,点头接道:“看,这就是那根大子。”
“……”其余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沉默地鄙视着某人。
“之后他们会向西,翻越考兰之匕,前往洛丹米尔收容所。在那里,萨尔将会遇到另一名兽人的英雄——毁灭之锤,从而踏上他成为一名卓绝的萨满英雄的道路。”伊希洛恩无视法夫纳的揶揄,淡淡地诉说着。旋即,他转过头来,望着亚米勒怀中的特雷莎,笑道:“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特雷莎小姐您尽可以放心。那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很遗憾的,我必须再一次提醒您,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么,请告诉我……”一直装作昏迷,其实已经醒来一段时间的特雷莎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虚弱却坚定地问道:“萨尔他,会有个什么样的回忆?”
“塔伦米尔的守备队并不是兽人们的对手,在经过短暂的抵抗后全被捆了起来。萨尔为了不连累您连招呼都没有打便率领着族人离开了。不过奥特兰克城堡的将军不能容忍敌人从自己的辖区内离开,所以屠戮了整个村子,而听到这个消息的萨尔则发誓要为您报仇,这将是他在萨满之路上前进的动力之一,美丽的小姐。”伊希洛恩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答道。
“是吗……”特雷莎小姐满脸的倦然,表情复杂地笑了笑,向着青铜巨龙回礼。
“请允许我……一个人静一静……”特雷莎离开了亚米勒的搀扶,勉强着自己站稳了身子。她纤细的身体因虚弱而显得有些轻浮,仅仅是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怜爱的脆弱感。然而,在场的三个非人类明显都不具备这样的品质,法夫纳只是抱着双手,与一脸不以为然的亚米勒一起旁观着,为这个美丽的女孩儿在最后的时间里的倔强与骄傲的生命而感到有趣或感叹,而伊希洛恩则早早地忘却了特雷莎的存在,转而专心地施展起收尾的奥术来——他必须令萨尔他们相信一切都是自发的、自然形成的,就如让他们相信特雷莎的死是无可回避的一样。而对于特雷莎本人,已经与时间的交错无关的她已经不在青铜巨龙所需要看到的视野之中了。
毕竟,掌控着时间的神灵与注定在时间的洪流中消逝的凡人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鸿沟。
“你会遭天谴的,”法夫纳朝着青铜龙啐道:“特雷莎是个好女孩儿,而你竟然如此不在意地伤害她,小心走夜路的时候被打闷棍。”
“在时间的权限下,我们近乎无敌,即使是强大如萨格拉斯般的泰坦也无法抗衡我们的权能,这代价便是我们不能介入历史之中,一旦我所负责的历史与其他的历史重合,那么我本身便不可能再拥有任何时间的力量。”伊希洛恩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他的身体升腾了起来,在一阵如耳语般的清吟中换回了原本的身体,巨大的黄昏色的龙躯覆盖了1/3个已经沦为废墟的小镇。金色的龙眼扫视了一下,他便说道:“你们在这个历史中的任务已经结束,而奥特兰克城堡的军队和莫格莱尼大领主所率领的骑士团也将在不久之后抵达这里。我想你们将没有太多的时间留在这里了,当然,在那之前还是会有少许的时间供你们挥霍的……”
“想要离开的话,在心中默念我主的名字,时间的洪流会将你们带回该去的地方。”伊希洛恩挥动着巨大的翅膀,缓缓消失在天际:“那么,我将继续我的使命,守护着兽人们前往他们的崛起之地……再见了,冒险者们。”
“再见了,蜥蜴。”法夫纳瞟了一眼远处的特雷莎,头也不回地应付了一下,便跟了上去。
……
特雷莎踉跄着离开了小镇,她无法忍受萨尔那视而不见的眼神。那好似在看一片空气般的眼睛刺痛着她的心脏,甚至是灵魂。一直以来如弟弟般对待着年轻的兽人英雄,与他一起成长起来,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变得高大强壮的女孩儿,这个一直以来以姐姐自居的女孩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发现自己对那个兽人青年的感情远非她那自以为是的姐弟之情,而是更加的热烈,更加的深邃……虚弱的女孩儿蹒跚地冲进小镇的墓地,扑倒在长满了青苔和杂草,已经早就被人们所遗忘的基石前,拼命地捂住脸,呜咽着哭泣起来。
“你想把最后的时间都耗费在悲伤之中吗?”在许久之后,一个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法夫纳小姐……”特雷莎抬起头来,两颗因流满了泪水而泡得红肿的双眼茫然地望着身后站着的高大女性,那因伊希洛恩宣判死刑而反弹起来的倔强在银发女精灵的面前荡然无存。顿了一会儿,她才绝望地反问道:“我除了哭泣,还能干什么?”
“也许我可以帮你打发这最后的时光。”法夫纳耸了耸肩,踏着嵌着甲胄的高跟鞋踱了上来,黑色的甲胄因她随意的移动而发出“吭吭”的碰撞声。她找了个高度合适的残破墓碑,靠着坐了下来,向着面前的金发女孩儿说道。
“也许你不相信,不过我可是来自未来的……嗯,就算是人吧。”法夫纳从腰上嵌着的包裹里取出一块肉干,浑然不在意自己身上满是无限龙的污血,咬着絮叨道:“你不觉得在人生的最后,听一些故事,然后沉静地睡去,比现在这种状态更好吗?”
特雷莎静默了下来,良久,她才慢慢地拭干自己脸上的泪痕,哽咽着问道:
“……萨尔……那之后,他怎么样了?”
“他会成为英雄,带领他的人民重建民族的辉煌。而在不远的将来,他也会找到一名心爱的女性……”法夫纳顿了下,偷眼看了看特雷莎,见金发的女孩儿没什么反应,才续道:“也是一名人类女性,她的名字叫吉安娜.普罗德摩尔。”
“是吗……”特雷莎讪笑着摇了摇头,似是丧失了力气般坠到了地上。
“他们幸福吗?”
“虽然我不知道当事人的想法,但从旁观者的角度讲,我认为他应该很幸福。”
“那就……好……”
渐渐的,特雷莎似乎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她开始一点一点地询问着遥远的未来,而法夫纳则耐心地为她讲解每一件她所知道的事情……当亚米勒来到墓地时,金发的女孩儿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女精灵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死了。”法夫纳轻轻地抚着怀中的女孩儿的秀发,平淡地对着同伴说道。
“远方传来了马蹄声,莫格莱尼差不多要到了,我们也该走了。”换上了一身藏蓝色的华丽甲胄的亚米勒.迈斯托尔表情复杂地看了女精灵一眼,说道。
一串繁复而又神秘的声音自法夫纳的口中吐出,墓园的大地在耳坠中流露而出的奥术的作用下颤抖着,翻出泥沙,漫起了一块块坚硬的岩石,最终形成了一座精致的坟墓。
银发的女精灵直起身子,托起怀中女孩儿的尸体,郑重地将其放入了坟墓之中。泥沙在魔法的作用下缓缓地涌入,掩盖了特雷莎那恬静的脸庞……
“我至少有能力令她不会变成天灾或被遗忘者。”法夫纳看着特雷莎的墓,点了点头说到:“就让她永远地安眠,不再为任何人所打搅吧。”
“好主意。”亚米勒转过头,向着遥远的东方望去,那里已经扬起了骑兵奔驰所特有的沙尘。
“走吧,我的主人。”有着一头绿发和小麦色健康皮肤的女人说道。
“走吧,我的朋友。”法夫纳点了点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脚下那毫不起眼的墓冢,想了想,才又说道:“特雷莎小姐,你最后曾问起我的名字……”
“我叫……艾利耶尔,艾利耶尔.狩星者。愿艾露恩的月光祝福着你的灵魂,美丽的女孩儿。”女精灵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月亮应在的位置。她和她的伙伴的身体逐渐地透明,最终化为点点星光,消失在了希尔斯布莱德那夏季的微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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