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后的太阳用光染亮了天际，泛着冰冷的蓝，折射在空气中。
师云收拾好东西，嘴里嚼着一根青草，挎着旧布包，披着头顶漫天的云霞和蔚蓝，走出自家大门。
清晨的街道没有白天的喧嚣和夜晚的灯火，很安静，它还未苏醒。
来自星空的第一缕阳光，跨过无垠星域，走过千山万水，穿透屋顶，在街道上投下第一道光斑。
师云喜欢阳光。
“二弟，老祖交给你的令牌你怎么没带上？”一身穿黑色短裙的女子从后追来，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在师云的脑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丝毫不留手。
“大姐轻点！再打我都要被打笨了！”师云咧嘴高呼，不敢还手，接过自家暴力大姐砸过来的古令，揣进怀里，连连后退。
“哼，你小子出去后给我注意点，别给我师家丢人。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为非作歹，看我怎么收拾你！”黑裙女子双手叉腰，冷哼道，语气十分不善，似是对师云的出行极度不满。
“当然，当然。”师云讪讪道。
“哼，进了道界后先去找瑶儿，听到没有？”黑裙女子轻哼一声，凶巴巴道。
一想到那个打小就喜欢欺负自己，古灵精怪的少女，师云便忍不住心中发毛。
他讷讷道：“能不去吗？”
黑裙女子冷笑不语，双手互捏，捏的骨头关节咯嘣响，威慑力十足，且态度鲜明。
师云当下挎上背包落荒而逃。
江都，江府。
江府的主人是江家。
江家在主世界内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很多人喜欢他们，因为他们财富惊人。三阁中的江心揽月阁，便是江家开的。
但也有很多人瞧不起江家，因为江家存世无数纪元，底蕴深厚，却战功不显，至今没有获得世家之名，登临人族高层行列。
江府的最深处，藏着一座老宅。
迎面是一道很简陋的木门。但门上的石檐却修的极为讲究，而且夸张，甚至要比门本身的高度还要高，从上到下排着无数道匾。
放眼望去，能看见许多眼熟的落款。
而也因为眼熟，所以才会惊骇。
这些落款属于大人物。
什么是大人物？
每当劫难来临、天塌地陷时，总会有个子高的人在前面顶着、扛着。
这种人，就叫做大人物。
譬如七个纪元之前的姜心海，五个纪元之前的霸刀，三个纪元之前的唐宫宁。
老宅的正门很简单，正院也同样如此。平整的青石铺在地面，被无数年的风雨洗过，被无数人的脚踩过，光滑的仿佛镜子一般。
而在这沧桑古朴的老宅内，却盘坐着一位朝气蓬勃的少年。
少年的眼睛很明亮，甚至可以说锋锐逼人。
少年的嘴唇很薄，即使是自家人也觉得他有时太过刻薄。
“那位真的出现了？”少年开口，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味道。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眉善目的老者，不像个武者，倒像个凡尘中的富家翁。
“姬家没有任何表示，那么那位应该是真的出世了。”老者慢条斯理道。
“为何这么说？”
“我们江家老祖当年和那位交情匪浅。按照祖训，我们必是那位的拥趸。姬家无需对我们防备隐瞒，无论那位到底有没有出世。”
少年沉默了会，诚恳道：“没听懂。”
老者哑然，笑眯眯道：“前不久姬家九千道兵出大荒，你道是迎接何人？也只有那位传说中的人物，才配有如此阵仗。”
“姬家既然没有言那位的行踪，那必然是那位的意思。而那位若真的出世了，想来定会去道界走一遭。”老者眯了眯眼，又道：
“正巧，你今年也满了十六，也是该出门历练了。既然你有志在此世将我们江家推上世家的行列，那么这道界，便是你的第一步。”
“念叨了半天，就是为了忽悠我去道界？那个资源匮乏的小世界有什么好的？”
“嘿，你可莫要小瞧此界。不要忘记，此界可是昔日姬祖亲手开辟。另外，那些世家大族的娃娃们怕是近期都要奔赴道界了。千年一度的试炼又要开始了。听说西边那破王朝中赵家的女娃已经到了飞仙城。”
老者笑的像只老奸巨滑的狐狸。
少年听到最后句脸色变了变，略微有些不自然。他道：“那疯女人也去了？”
“嗯，不过赵家女娃和你们的目标不一样，她应当是去寻她未婚夫的。半月前天命宫里的大祭司亲自出手为她推衍。啧啧，看看人家这面子大的。”
“嘿，我看不止吧？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也值得她如此上心？怕是逃难的居多吧？听说最近那些人可是越来越明目张胆，肆无忌惮了。上个月的刺杀次数加起来恐怕足有上百次了。话说，老头子你当年不是和她娘是忘年交吗？这份情谊还真是淡薄啊。”
少年冷笑。
老者望着头顶漫天的苍云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道：
“那是人家家事，少掺合。”
少年同样沉默，没有把话继续接下去。
他望着头顶的满脸云彩，喃喃道：“其实吧，我确实真的很想见见传说中的那位。”
老者笑的很满足，然后认真道：“那就去道界，跟在那位身边多学学。”
……
……
而此刻，传说中的那位正站在一扇四周全都是蜘蛛网的大门前，面色泛苦。
门上面的木匾斜挂着，积了厚厚一层灰，连木匾上的字都模糊不清。
苏念心忖着这道场也不知多少年没有人入住了。
他在外呼叫了几声，确定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径直推开了道场大门，厚厚的灰尘如下雪般簌簌而下。
站在门口一米远处等了会，待阳光下的灰尘停止飞舞，苏念才抬脚走了进去。
道场庭院内一片荒芜颓败之景，杂草丛生，长的与人齐高，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苏念穿过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空旷的修炼室。地面上还篆刻着复杂的阵纹，只是依然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尘封，有些地方的道纹甚至断开了。
苏念上前前前后后仔细探查了一遍，顿时感到又有些头痛。
道场破旧脏乱没事，可以清扫。只是这辅助修炼的阵纹断了，那就麻烦了。
修炼室内的阵纹不是凡品，尤其是这家古道场的复合聚灵阵，最起码也是五级以上，对于凝聚灵气，快速过渡灵海积蓄期绝对大有裨益。
只是如今阵纹断裂后，灵力不能连通，此阵便算是废了。
而若凭苏念自己在阵道上的造诣，哪怕只是五级阵纹的一角，他也是无力修补。
他当年可是花了数年光阴，可最后却是连符道的边都没摸着。
足以可见他在这方面的天赋着实不堪入目。
本着走一步看一步，随遇而安的心态，苏念捋起袖子，开始清扫道场。
他从隐珠中的角落里抽出一把木剑，开始除草。
剑身虽是木制，且材料普通，做工粗糙，但依旧锋锐，有股难言的意境蕴含在其中。
待杂草尽去后，他将木剑随手插在院落内，从道场外的小溪打来水，配合道场内配备的抹布里里外外擦拭了不下五遍，才算将灰尘扫清。
道场内门窗全都打开，通风换气。
日晒雨淋的老旧木匾被他挂回正厅，擦拭过后，上面清晰的显现出四个大字，字迹龙飞凤舞，意境深远。
潜渊道场。
夜幕降临，屋檐下吊挂的夜明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把道场照得一片雪亮，干净整洁的青石板，陈旧古朴的木屋，摆放整齐的用具，袅袅焚香带着丝丝甜意。除了断裂不能用的阵纹，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眼前宁静安和的景象，仿佛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个梦境，毫无征兆地走到他面前。是如此猝不及防，是如此无法抵抗。
他终于能安稳修炼，一心向武了。
苏念怔然望向道场外，远处月光洒落，为黑暗中的丛林镀上一层银色边缘，偶尔传来稀稀疏疏的虫鸣声，显得异常安静祥和。
从今天开始，这里便是属于他的道场，他将在这里一步一步爬向武道的山巅，而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以至让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都说庸庸碌碌是死罪，大起大落的人生才算完整，因为只有这种人生才能为晚年留下精彩而难以磨灭的回忆。
而苏念的人生从他跨出那生活了十数年的一隅之地开始，便波折不断，大起大落，不知此刻该庆幸还是苦笑。
苏念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天际的淡淡微光喃喃道：
“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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