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枷带锁,面刺金字,擅闯白虎堂的林冲被定了个充军发配沧州的结果。林冲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一是他本性如此,不喜与人争执,二是顾虑颇多,使得他不得不选择隐忍。
好在此时的林冲并不是水浒传里那个被逼得无处容身的林冲,虽被奸臣陷害,但同时也坚定了林冲原本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同人不同命,水浒传里的林冲无处可去,只能选择忍气吞声,而此时的林冲虽然不能继续待在大周,但尚有安西可去。虽然当初拒绝了李墨的邀请,但为了避免妻离子散,些许颜面上的事情林冲是不在乎了。
“林教头,走得有些乏了,不如去前面的树林歇息一会?”长解董超出声对林冲建议道。
林冲闻言点点头,心里不由加了小心。有李墨留在京城的人做耳目,林冲虽然身在牢中,但对外面的事情却不是一无所知。新认的兄弟曹正也没隐瞒林冲,承认自己也是李墨的人,与林冲结交一是佩服林冲的为人,二就是奉李墨之命暗中照应林冲。
从曹正的口中,林冲知道这回负责押送自己去沧州的两名押差董超、薛霸已经收下了高俅的三百两纹银,准备在半路上害死自己。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冲也是将信将疑,但此时一看董超所指的那片树林,林冲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那片树林树茂林深,的确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那地方有名头吗?”林冲不动声色的问一旁的董超道。
“有,听人说叫什么野猪林。”董超随口应付了一句,同时隐蔽的冲同伴薛霸使了个眼色。虽然董超做得隐蔽,但林冲早有提防,立马就发现了董超的小动作。不过在听到自己马上要进的地方是野猪林以后,林冲的心却踏实了。不为别的,他跟曹正约定汇合的地方,也是在野猪林。
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林冲一开始并没有要取董超、薛霸性命的打算,他原打算在和曹正汇合以后,便带着家眷投奔安西。可现在那董超薛霸明显是被三百两纹银给冲昏了头,林冲不喜欢滥杀无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轻易放过想拿自己的人头去换富贵的人。
一行三人走进了树林,寻了一处空旷些的地方坐下,董超按照先前跟薛霸商量好的,拿出一根麻绳对林冲说道:“林教头,我弟兄想要小睡片刻,但又担心你趁机跑了,所以想把你绑在树上片刻。”
“……”望了望董超手里的绳子,林冲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董超、薛霸缓声问道:“高俅的三百两纹银就那么诱人,以至于让你等忘记了国家的王法?”
“呵呵……既然林教头看破了此事,那我二人也就不做戏了。林教头,你得罪了高太尉,就不要再想着能在大周还有翻身之日。为了你家小的安全,我劝你还是莫要反抗为好。”董超扔掉了手里的麻绳,抄起了水火无情棍与薛霸一左一右的逼近了林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二人既然执迷不悟,但将来去了阎罗殿也莫要喊冤。”林冲又是一声叹气。
董超刚想要嘲讽林冲两句,忽然就听噗通一声,急忙向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就见同伴薛霸已经倒地,脖颈上插着一支穿喉利矢,眼看着是不活了。
“林,林教头。”董超害怕了,薛霸的死很明显就是告诉他这野猪林里还有人,而且这人是站在林冲那边的。从薛霸一箭丧命就可以看出,那放箭的人箭术不凡,自己的小命已经捏在了对方的手里。
董超想要求饶,只是还没等他把求饶的话说出口,又一支自脑后贯入,董超徒劳的张了张嘴,倒地而亡。林冲冷眼看着董超、薛霸中箭身亡,心里无有半点同情之心。这是废话,前一刻还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敌人,下一刻就同情敌人的死,这未免有些太过虚伪。
林中走出两人,见到来人,林冲不由一愣,脱口问道:“徐教头,你怎么会在此?”
方才放箭结果董超薛霸的人的确就是与林冲一样交了兵权成为禁军教头的徐宁。听到林冲询问,徐宁不由苦笑一声,“林教头,这世上倒霉的不止你一人。”
林冲不解的问道:“徐教头你是得罪了谁?”
“兄长,徐教头倒霉就倒霉在他有一副家传宝甲被人看上了。”
林冲闻言恍然,徐宁有一副家传宝甲名为金圈雁翎甲,被人称为赛唐猊。这副宝甲徐家已经传了好几辈,可传到徐宁这一辈的时候,由于徐宁失了兵权,成了一个禁军教头,那些垂涎宝甲的人就开始动起了据为己有的心思。
有的人还顾忌身份,不好直接明抢明夺,但有的人却比较牲口,仗着深受圣上宠信,命人登门向徐宁讨要,说得好听是借去一观,可徐宁又不傻,这一借很有可能就要不回来了。若只是一副宝甲,徐宁还不会那么小气,但这件宝甲却是徐家已经传了好几代的东西,纪念意义非凡,徐宁自然不愿拱手让人。
正好赶上林冲遭难,这就坚定了徐宁越走高飞的念头。原本留在京城做个教头也没什么,徐宁跟林冲的性子差不多,都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徐宁就愿意受人摆布,任人欺压。与林冲一样,徐宁也有了投奔安西的想法。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林冲投奔安西是觉得留在大周无有容身之处,而徐宁要投安西则是不认同朝廷此时结盟金国的做法。
作为曾经的军中高级将官,那战略眼光肯定是有的。徐宁并不认为大周与大金可以和平共处太长时间。此时的状况其实对大周很是有利,中间隔着一个大金,那就意味着战火不会烧到大周的领地内。可偏偏大周的君臣看不到这点,又或者是他们明明看到了却视而不见。可他们也不想想,一旦没了辽国的缓冲,不管将来是否可以与大金争雄,受苦的肯定有大周的百姓。
不看好大周将来的徐宁接受了乐和的建议,以家传宝甲为饵,拜托宫中红人梁师成出面,保下了林冲,只判了一个充军发配的结果。至于徐宁的家传宝甲,梁师成也别想就此据为己有。只等徐宁带着家眷离开了京城,乐和就会让人将宝甲取回,物归原主。徐宁对此没有半点担心,原因就是时迁已经干过一回了,在徐宁已经有了警惕的前提下,将悬在房梁上的宝甲给偷走了。
徐宁认识时迁,知道这位鼓上蚤的本事,有他帮忙,自家的宝甲不过是借给人观赏几天而已。
已经取掉枷锁镣铐的林冲听曹正说完此事的内情,冲徐宁抱拳拱手道:“多谢徐教头暗中相助。”
“林教头,咱们日后还要一起共事,这么客气做什么。”徐宁见状笑了笑,“此地非是久留之地,还是趁着奸贼没有发觉,尽早离开为上。”
“徐教头言之有理。”林冲点点头,随着曹正来到密林深处,就见一辆马车等候在那里,坐在车辕上的是一老汉,林冲一见连忙上前行礼道:“连累岳父岳母,实在是小婿的过错。”
“贤婿莫要如此说,此事非你之过。”张教头见状跳下车辕扶起林冲说道。
“相公。”马车里的林娘子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掀开车帘对马车外的林冲唤道。这些时日林娘子真是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尤其是听说高俅要害自己相公是因为其子看上了自己以后,更是感到惶恐不安。今日见到自家相公安然无恙,情绪难免有些激动。
林冲夫妻再会,只是此处的确不是合适说话的所在,曹正从树林里牵出两匹马请林教头、徐教头二人上马,自己则当起了马夫,准备带着三人去事先约定的地点,只要到了那里,众人就安全了。
林冲、徐宁也知轻重,上马提枪分左右护着了马车往野猪林外走。只是在途径董超薛霸被杀之处时,被两个大汉给拦住了去路。
“这二人是你等所杀吗?”其中一人出声问道。
“此二人谋财害命,死有余辜。还请两位让开道路,放我等离开。”曹正闻言答道。
“这么说,你们是林冲的同伙。”
“……有何贵干?”曹正警惕的问道。
“哼哼,奉太尉之命,特来取林冲的性命。”
曹正闻言大怒,将马缰交给了一旁的张教头,抽出宝刀就打算去跟口出狂言的家伙拼斗,这时耳边却传来林冲的声音,“贤弟,你且护好马车,让愚兄来会会此人。”
话音刚落,曹正就感到自己的手腕被张教头抓住,曹正为人机敏,见张教头冲自己微微摇头,知道张教头是在提醒自己不是拦路那二人的对手,便没有逞强,抽出宝刀护在了马车附近。
林冲催马上前,扬声冲拦路二人说道:“我就是林冲,你等既想用我人头讨好上官,那就报个名姓,免得落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相传阎罗王那里有本帐,也就是生死簿,上面记载了人这一辈子的经历,包括什么时候死,怎么死的。人死之后要进鬼门关,而横死之人过不去奈何桥。尤其是死的不明不白的人,那更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只能在荒郊野地做孤魂野鬼。
“呵呵……林教头看来很有信心。在下胡春,我旁边这位名叫程子明,我二人奉太尉之命,前来送林教头一程。”胡春冷笑着对林冲说道。
“胡大人,下官早就听闻林教头武艺不凡,机会难得,不如就将这个机会让给下官如何?”一旁的程子明开口对胡春请战道。
见程子明想要表现,胡春也没阻拦,笑着说道:“也罢,那林冲就交给你,我来领教领教徐教头的高招。”
话不投机半句多!
四人捉对厮杀,在野猪林内展开一场恶斗。林冲、徐宁都是军中宿将,而胡春、程子明也不是易于之辈,双方交手百十回合,依然未见胜负。曹正见状不由有些心急,一旁的张教头见状安慰道:“莫担心,我儿与徐教头最后必胜。”
“张教头,曹正不是担心林、徐二位教头,而是怕时间拖延久了,那胡春、程子明会有同伙赶来。”
“唔……这个担心倒也有道理。你那边可有接应之人?”
“有,只是距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
“那你就辛苦一趟,去联络你的人前来这里接应。”
“那这里……”
“自有老夫在此。”张教头说着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铁枪,猛地向地上一插。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曹正虽然武艺不行,但眼力却有,只看了张教头露的这一手,立马明白眼前这位即便对付不了胡春、程子明那种级别的武将,但对付二三十个像董超薛霸那样的喽啰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打发走了曹正,张教头望着与胡春、程子明激斗的林冲、徐宁,心里暗暗点头自家女婿的表现。女婿等于半个儿,更何况林冲可以说是张教头看着长大,在张教头的心里,林冲跟自己的亲儿子没什么区别。
对自家女婿的本事,张教头心知肚明,而且今日看到林冲的表现,张教头的心里更是暗暗松了口气,他就怕自家这女婿心里有事,去投安西也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之举。但现在看来,林冲心里半点负担都没有,这不能不让张教头感到欣慰。
没有老人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有出息,而张教头也清楚自家女婿留在大周不会有什么机会。树挪死,人挪活,张教头可从不觉得让林冲去投安西效力是什么不好的行为。虽然朝廷对李墨不愿多谈,但李墨的为人却早已深入人心,而张教头恰恰就是一个看好李墨的人。
张教头不想在此时做出叫林冲、徐宁分神的行为,但在见到曹正带着人马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张教头不得不出声提醒道:“我儿,我等的援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