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教大军北上的消息李墨在第一时间得到,为了避免陷入两线作战,李墨决定暂时放过常州,退至江宁府等待龙骧军赶到之后再作计较。当然在离开之前,李墨还是要打一打常州的,打下来最好,要是能抓住柴勇,那对李墨来说是件好事,可要是打不下来,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柴勇跟摩尼教有着本质的区别,眼下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才彼此相安无事,但之间的龌蹉肯定少不了,要不是江南对朝廷太过重要,李墨都有心暂时不理这两家,让他们先窝里斗上一阵再说。
因为不是非要拿下常州不可,所以这一战打得有些松懈,却不想就是这么一松懈,让李墨损失了一员大将。
杜胜,自李墨领兵起就一直跟随左右,鞍前马后,可以说李墨所参与的战事他基本上都参与过,可以算是李墨这一系中的元老,与鲁达鲁智深算是李墨身边最初的哼哈二将。当日李墨下令攻打常州,杜胜领了一个攻打北门的差事,就因为一时的疏忽,在杜胜亲自率军撞破常州的北门,准备冲进城捉拿宁王柴勇的时候,一支骑兵自杜胜的身后杀出。
这支骑兵行动迅速,几乎就是转瞬即至,当时杜胜正带兵攻入北门,突然有人自背后杀来,难免出现了一丝混乱。杜胜见状不得不回身先去解决身后的贼军。却不想贼将颇为狡猾,躲在军中暗放冷箭,杜胜一时不察,被射中了左臂,而几乎就是在同时,另一员贼将拍马杀到,将手臂受伤的杜胜当场挑杀。宁王柴勇乘机杀出城门,与城外贼军合兵一处,就此逃出了常州。等到李墨闻讯赶到之时,常州北门大开,宁王柴勇已经率部逃之夭夭。
杜胜的死对李墨来说是个重大的损失。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一将尚且难求,更何况是帅才。杜胜不仅仅武艺出众,更兼具有独当一面之能。要说武艺出众,李墨帐下不缺猛将,可像杜胜这种既能领兵又能斗将的能人,却也只有有限的几人。
“可知是何人所为?”李墨沉声问道。
“射伤杜将军的是庞万春,枪挑杜将军的是董平。”时迁一脸羞愧的答道。自投了李墨以来,时迁就成了专司打探消息的头领,所率队伍更被李墨赠名谛听。所谓谛听,乃是地藏王菩萨身边一神兽,传说此兽耳聪目明,这世上就没有可以瞒得过它耳目的事情。只是这回,时迁感到自己失职了。
“庞万春,董平。”李墨轻轻念叨了几遍这两个名字,心里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二人为杜胜报仇。
“大人,杜将军会身遭不测,与我谛听营失职有莫大关系,还请大人责罚。”时迁跪在李墨面前请罪道。
“……何止你谛听营失职,就连我这次不也是有些麻痹大意。时迁,你且起来,谛听营的过错暂且记下,我只希望你们日后莫再犯相同的错误。此外,弄清楚庞万春跟董平的下落,此仇不报,我李墨誓不为人。”李墨说这话的同时将射伤杜胜的那支箭折为了两段。
常州一战,损兵谈不上,但却折了一员大将,这让李墨的心中极不舒服,而他不舒服了,自然也就不会叫别人好过。好在他还知道大局为重,想要秋后算账那也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所以除了对外宣布必杀庞万春、董平二人外,并未有什么大的动作。
不过大动作没有,小动作却是不断。龙骧军未至,李墨的凤鸣军暂时不能有大动作,可仗着手下骑兵众多,分成小股不断骚扰却不在话下。以百人为单位,数十支骑兵小队不断出击,原凤鸣军的士卒常年驻扎江南,对江南的地形了然于胸,有他们作为向导,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会出现迷路这种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墨是个成大事者,所以为了打击报复柴勇跟摩尼教,他是无所不用其极。那些奉命骚扰当地百姓的骑兵身上所穿服饰要么是宁王军的,要么就是摩尼教的,老百姓大多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看到宁王军跟摩尼教派人烧杀抢掠,自然就会站到朝廷这边。
宁王柴勇刚开始起兵的借口是新帝得位不正,对江南百姓虽不敢说秋毫无犯,但也不会允许手下肆意劫掠。摩尼教也是一样,二者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可李墨来的这一手,顿时就把二者之前努力营造的形象给毁了,哪怕宁王或者摩尼教去澄清,可相信的人有多少却不得而知。
在李墨派人去恶心柴勇跟摩尼教的同时,龙骧军终于抵达了江宁府。柴宁亲自领军,见到李墨之后二人顾不得寒暄,李墨直接将柴宁拉到了帐中,手指命人准备好的沙盘,讲述自己的计划。
龙骧四将与李墨也不陌生,当初在朝鲜好歹也是合作过的,托李墨的福,龙骧军那回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让他们去贪污受贿有些难为他们,可让他们凭本事去收获战利品,对他们来说却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有过一次合作愉快的经历,第二次合作自然就容易了许多。两军无论装备还是兵员素质其实相差不多,这样也就没有了合作是配合不默契的问题。不过李墨却没打算联合作战,柴宁等人的目光随着李墨手指在沙盘上移动,直到最后李墨的手指定在了沙盘代表明州的位置上。
“你要分兵?”柴宁皱眉问道。早就知道李墨胆大,却没想到这家伙的想法是如此天马行空,竟然想要通过海路直接去抄摩尼教的老巢。
“呵呵,没想到吧?”李墨笑着问道。
“别笑了,听着那么渗人。……你有把握?”柴宁一脸嫌弃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担心的问道。
“什么把握不把握的,打仗无非就是以正和,以奇胜。摩尼教势大,眼下还要再加上宁王那厮,仅凭我们如今手头的力量,即便最后能解决了他们,恐怕我们自身也会损失不小,而朝廷如今能动用的兵力又实在不多,我们一旦被打残,再想要收拾另外两路反王就只能等到几年之后了,可几年的时间,足够让柴英跟柴慎把根基打牢,留给我们的选择实在不多,我们只能以奇致胜。”
“……你只说了当前的困难,可你为何不说我们所占的优势,几年的时间的确可以让两路反王将脚跟站稳,可朝廷占据了大义,要是有几年的时间准备,朝廷不是会更具优势?”
“可问题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你那个四哥会有那个耐心吗?”李墨苦笑一声反问道。
这句话令柴宁哑口无言。在京城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自己那位做了皇帝的四哥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随他欺负却还是好脾气的四哥了,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柴宁才不愿意再去亲近那位皇帝四哥。而胖子不断给她介绍对象这事也让柴宁很是不满,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若是好好跟柴宁讨要,柴宁也不见得就不会把龙骧军交出来,可偏偏胖子以己度人,觉得柴宁不可能乖乖把兵权交出来,非要绕圈子。
柴宁不愿提自家那个令人失望的四哥,但她同样也清楚李墨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柴宁又不是无知少女,在宫中她也有自己的眼线,虽然那时她已经率军离京,但还是收到了有关得知李墨麾下大将杜胜战死之后皇帝在后宫高兴的大笑三声的事情。
宫闱之事对外臣是秘密,可对柴宁来说却不算什么,但在得知这件事以后,柴宁还是不由感到一阵心寒。现在的皇帝四哥真的变得与以前判若两人,叫人再难信任。
柴宁沉默不语,李墨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众将说道:“分兵是以后的事情,现在说出来也只是让各位心里有个底。不过眼下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拿下杭州,将两路叛军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打杭州?”随着李墨的话语,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杭州。
想拿下杭州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如今宁王跟摩尼教兵和一家,单论兵力,李墨这边绝无优势,此时分兵,很容易叫对方以人海战术逐个击破。可以说李墨一旦挥军南下,不管是宁王还是摩尼教,都不会坐视不理。那样一来,一场决战在所难免。
李墨不惧大战,若是在西京道的丰州,与人硬碰硬的打一场也不算什么问题。可现在是在江南,这江南山好水好,唯独这人缺乏了一些血性。或者说这里人并不是李墨理想中的兵源。
宁缺毋滥,李墨习惯走精兵路线,不喜欢滥竽充数。如果不能达到合格的要求,李墨宁愿不要。江南富庶,不比那些酷寒之地的人们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好勇斗狠,而那些人,才是李墨理想中的兵源。
加上龙骧军,李墨手上也只有五万兵马,其中骑兵虽占多数,但江南这地方的地形,却不能完全发挥骑兵的优势。战事持续的越久,对李墨自身越是不利,唯有想办法速战速决,才能摆脱困境。
另两路的反王李墨暂时不用操心,他所要操心的只有眼下的宁王跟摩尼教。想要拿下杭州,那前往杭州这一路上的各州县都必须拿下,否则很容易陷入包围之中。而战线一拉长,所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就增多,可偏偏在兵力方面李墨这边并不占优势。
“你可有什么办法?”柴宁皱眉问道。
“……允许江南各地结社自保,待解决了宁王与摩尼教之后,再命各地解散武装。”李墨沉默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这不是个好办法。”柴宁听后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个好办法,但这也是解决我们兵力不足的唯一办法。”
“……那你准备如何解决尾大不掉的隐患?”
“挑其精壮入伍,朝廷再赏赐一些名誉上的爵位,若是还有人不识时务,那时宁王、摩尼教俱已被平定,相信那些人也翻不起什么大的浪花……这只是权宜之计,关键是要帮助我们渡过眼下的难关。”
“此事,容我想想。”柴宁没有马上答应,毕竟关系重大,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江南日后变成诸侯割据的局面。
龙骧军一路奔波,李墨自然要好生安置。待办过接风宴,李墨与众将各自回帐休息以后,半夜时分,柴宁却闯了进来。
“你这时候跑来作甚?这要是传扬出去……阿宁你怎么了?”李墨见到柴宁先是一慌,不过见柴宁眼眶微红,似乎哭过,不由纳闷的问道。
这刚来没多久,就算有人想欺负她也没那个时间啊。这到底是怎么了?谁惹她不高兴了?
“李墨,你白天所说之事我同意了,你这就起来写奏章,我署名就是。”
柴宁的忽然转变让李墨纳闷不已,他没有去写奏章,反倒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柴宁的额头,怀疑这丫头是生病了。
“摸什么摸?我没病。”柴宁拍开李墨的手,没好气的说道。
“那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李墨揉了揉挨打的手背,小丫头下手挺狠,看来火气不小。
听李墨这么一问,柴宁的眼圈顿时又有点红了,对李墨道出了实情。之前就提到过了,柴宁在宫中有眼线,过世的太上皇也是真疼柴宁,唯恐柴宁日后日子不好过,在临终之前不仅将龙骧军给了柴宁,更把自己在宫中安插的那些人也都给了柴宁。龙骧军在柴宁成亲以后会转交给皇帝,而隐藏在宫中的那些眼线却会一直跟随柴宁。也正是托了那些眼线的福,皇宫对柴宁来说没有秘密可言。
而柴宁之所以会突然转变态度支持李墨之前所提的想法,只是因为在傍晚时柴宁收到了一则来自宫中的重要消息,说是皇帝有意用她与辽国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