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民团是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不过是一点摊派,怎么就叫各位为难了?”
雷文竹雷文庆两兄弟坐在正中,下面是几十个被强行带来的富商和田主。
真正有权有势的豪强士绅,他们两个秀才也不敢强行去请,甚至连边都不去敢沾。
雷家兄弟两个人在雷家庄也算是小地主,他们压迫欺凌的是靠近灵丘的商人和没什么根脚的普通乡绅地主。
屋中的商人和地主半天没有人言语,其中一个家有薄财的田姓地主说道:“民团据我们所知不过二百余人,盐菜银子一人算一个月一钱银子,也不过二十余两,月饷一人二钱也不少了,不过四十两,再算上伙夫和杂项费用,一个月不过十两,加起来一个月七十两足以。”
有人先开口了,下面又有人忍不住说道:“上次集会,我等共凑了三百多两银子,这才不到三月,怎么又要银子?”
“说的都是一些昏话。”雷文竹板着脸道,“时势不同,时局有了变化,我们这里当然也要变化。”
雷文庆一旁接着说道:“那个寇恩凶悍无比,蔚州广昌等地俱受威胁,连亲藩都是一日数惊,我等是皇明义民,难道坐视君父之难而不顾?”
“二百来人如今根本不足守备灵丘这一片,只能捕一捕小盗。”雷文竹说道,“我们最少要将人手扩充到千人,与甸顶山巡检司相差不多,这样才能护住大家的安全,些许银两算什么,难道比得过各位身家性命重要?”
雷文竹语气中威胁之意尽显,在场商人和乡绅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田姓地主面露不愤之色,想要争辩,却被边上的人瞧了出来,朝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我省的,还不是和他们翻脸的时候。”田姓地主低声对边上的人说道。
他旁边的人叫张富贵,是个商人。
就见张富贵苦笑道:“恐怕将来也翻脸不得,过两年他们田产土地多了,人手更多,就算没有徐通撑腰,咱们也奈何他们不得。”
田姓地主恶狠狠的说道:“徐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刚一上任就征欠税加白榜,一个劲给自己搂银子,真恨不得让他滚出咱们大同。”
“妄言之语就不要再提了,被人听到了不好。”张富贵也唯有苦笑着劝。
会议开到了最后,众人或多或少的摊派了不少银两或物资,凑了几百两银子和几百石粮食出来。
雷文竹和雷文庆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得意。
待所有人离开后,雷文竹吩咐道:“银子封一百两给巡抚,再封二十两给几个师爷和幕僚,每人五两,赶紧送去。”
下头的人答应着,包好了银子,然后带着银子包离开。
桌上还剩下二百多两。
雷文竹又道:“粮食送到我家库里去,银子拿出二十两出来,去给民团买些杂粮盐菜,在拿十两给曾知县。”
待那人出去后,雷文竹才对雷文庆说道:“剩下的银子你我兄弟一人一半。”
“大兄多取三十两。”一直盯着银子看的雷文庆谦让道,“你我谋事向来是你为主,银子当然还是你多拿。”
“既然如此,愚兄就不客气了。”
雷文竹将自己那份大的收起来,叫家中下人带回去,雷文庆也是把银子交给了家中下人带回去。
“年成不好,地价就会跌,只要几年下来,你我兄弟二人就可以把雷家庄和附近的庄子都买下来。”雷文竹一脸惬意,抓起桌上的茶杯啜饮一口。
雷文庆笑道:“这年景,三五年内我看是好不了了,要紧的还是徐巡抚和刘天宇那边,只要他们一直斗下去,咱们的民团就要继续办,咱们的银子也会源源不断的到手。”
雷文竹附和着笑了起来。
他们心中一清二楚,若是这乱局继续,他们就能乱中获得最大利益,日后家产田亩都会大幅度的增加。
雷文庆突然说道:“要不要给民团那几个分点?”
“用不着。”雷文竹摆摆手。
民团设有大小头目,都是原本族里混喇虎的无赖子弟,搁平常根本不够资格和他们兄弟这样秀才身份的族人说话。
这些喇虎无赖子无非是用来装点门面和敲诈钱财,平时最多给十几两二十两买点杂粮一类的东西维持。
原本也有一些普通农民在里头,现在已经走的精光,只有一百多人还在营里头,聚在一起鱼肉乡里。
这些人没有月饷,雷家兄弟自然任由这些人到处胡闹,而不去约束。
“不分也好。”雷文庆当然舍不得到手的银子拿出去分,当下宽慰自己道,“他们也知道分寸,不会闹的太过分以至于无法收场。”
“卢掌柜起来,咱们也算是熟人了,何必闹这样的虚礼。”
卢成达战战兢兢跪在刘天宇脚下,刚刚更是痛哭流涕,简直不像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的老掌柜。
如今他的家产被诚德升坑了个七七,范家那边也压根没有用他的打算。
他原想着自己在范家分号掌柜位置上做了多年,找一个大商行的职位难了点,中小商行谋个掌柜应当很容易。
结果他在大同找了个遍,几百家店面走过来,他才发觉,以他和刘天宇的关系,哪一家商铺也不敢冒着得罪广记的危险用他做掌柜。
原本他也想保持一点风骨,可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求到广记门下。
刘天宇并没有为难卢成达,这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小卒,并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危害,不值得为难。
“卢掌柜你既然找不到别的事做”刘天宇想了一下,“你到广记做事吧,新平堡那边缺一个分店掌柜,你要肯离开大同,那就是你的位置了。”
除去武二郎之后,新平堡便被刘天宇拿了下来,开设了分店,而且位置也算要紧之处。
刘天宇这话一出口,作为护卫的张明晨觉得有些意外,就算要用卢成达,也不应该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卢成达自然知道新平堡的重要,毕竟出了堡就是草原,广记是做走私生意,新平堡绝对算是几处重要出关口之一。
看出卢成达的疑惑,刘天宇笑着说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卢掌柜虽然是穷极来投,但我相信卢掌柜,而且跟着范永斗这么多年,别的不说,一身本事我还是信得过的。”
听到这些话,卢成达大为感动,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所谓上位者的姿态,他在范永斗身上也曾见过,不过范永斗是说的多做得少,刘天宇却是说的少做得多。
简单几句话,就把一个重要的分店给他这个曾经的对手,这份决断,就比范永斗强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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