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呀”地一声被推开,高三郎当先进了屋子,点着火折子,却看到原家夫妇的两具尸体并头排在香几前方,宛若初睡。而边上的马凳上却坐着一个穿着带血军服的人,披散着头发,五官秀致,雌雄莫辩,一切都是十分诡异。顿时呆住,嘴角哆嗦。
其他两人这时也进了屋子,见此情形也呆了呆,但他们胆子似乎比高三要大上不少,高瘦的男子拔出一把腰刀,大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刚落,“呀”的一声门又关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正是李严。
被关在屋子里的三人见马凳上的那人始终没有说话,李严又向他们走来,高大的两个当下发了一声喊,挥舞腰刀砍向李严。
这两人虽然声势吓人,但手底下的工夫却实在稀松。李严让开一刀,劈手就夺了另一柄,顺手一记反关节,再朝另一个一记侧踢,两个人就做了滚地葫芦。一个抓着手腕一个捂着心口,压抑着声音哀号起来。
剩下的一个高三郎本来就是委琐怕死,要不也不会约上两人再来盗宝贝。见素来自夸好手的同伴一个照面就倒地不起,高三郎毫不犹豫地扑倒在地,咚咚地磕起头来。一边磕头还一边向“爷爷”、“祖宗”求饶,鼻涕眼泪满脸都是。两个同伴知道遇上硬茬子,也是不住的求饶。
无端成了人家长辈的李严有些无奈,连忙叫三个无耻的小贼闭嘴。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我……小的是这家主人的表外甥……”高三见李严没对他下杀手,抹了一把脸说道:“世道乱,带兄弟们来看看表舅父。”
李严看到这人龌龊稀松之余居然还撒谎一流,顿时在心中竖起了中指,讽刺道:“不看玉骆驼了?高昌进口的呢。”
高三郎虽然不知道进口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被“爷爷”听了去,心中慌乱,借着微光偷偷瞥了一眼李严的服色似乎是黄巢手下的人,说道:“小的们的确是来取这个宝贝的……可不是要私吞,是要嫌给黄王陛下表孝心的啊……小的在黄王入城后一心忠顺,天地可鉴……爷爷开恩啊……”说到后面,已经跟唱戏一样了。
李严眼角一动,问道:“怎么个一心忠顺法?”
高三郎见有门,连忙说道:“黄王进京的时候,小的给大军带过路,还和这两位兄弟一起带大军进了两个伪唐宗室的宅子……还有,有个伪唐的司郎中躲在亲戚家,也是小的出首的,还有……”
“够了!”看来这便是昭德所说的“市坊无赖子”了,李严打断了高三郎的表功演讲,转向一直坐着不动的昭德公主,问道:“怎么办?”
昭德在李严吹灭灯火的瞬间还有些害怕,呆坐在凳子上一直到高三他们进来。现在听完高三郎的“成功案例”,顿时恨意上涌,咬着牙齿答道:“杀了!”
高三郎和他的同伴一听不对头,便想冲出门去。但李严这时已经掣刀在手,他们三个只不过是站街的蛊惑仔而已,哪里有机会逃脱李严的手掌心,登时和“表舅父”做伴去了。
可惜的是,李严虽然手脚麻利,但毕竟不是古龙书中的傅红雪,也非当朝的空空儿,三个死者倒有两人临死前发出了野兽般的叫唤。
“走!”李严杀完人,一把拉起公主,朝后门奔去。
穿门越户一刻钟以后,李严带着昭德钻进了一条深深的巷子,这巷子的东侧是只有一家人。建筑面积极广,其中灯火通明的样子在如今的长安显得十分刺眼,躲在犄角旮旯里的李严甚至还隐约听到了里面传来民族乐器的合奏声。
正因为刺眼,所以李严才选择了这巷子,解决了一个不敬业的暗哨以后,李严越发坚定了躲在附近,最好能潜进院子蹲个“灯下黑”的想法。
所谋之事与天公欲成者相同就是运气,李严在潜入长安的第一天运气显然不坏。他正想着是翻墙还是打洞进去的时候,这栋大宅子在巷子里的角门打开了。
出来的是三个士兵,似乎是方便李严看清楚,这三人还打了灯笼。俗话说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三人身上浓烈得不得了的油烟味已经充分表明了他们的火头军的身份。
三人吵嚷着,似乎是去打酱油找香菜之类。
李严看着他们离开,呆瓜一样看着还开着的角门。一时竟有些踌躇,难道这是个圈套?想了一下,李严最终还是相信这个时代的特种作战还不至于发达到设置反渗透陷阱的地步,一咬牙,习惯地拖着个人闪身进门。
甫一进门,就差点撞上一个汉子。李严连忙松开一直拖着的手。
“谁?”那汉子退后一步,带着酒气问道。
李严头皮发麻,答道:“小的是张将军手下的,来寻他有事。”
“哦,”那汉听了李严的解释作恍然大悟状,打了酒嗝,说道:“你找我啊?”
李严差点晕倒,他随便诌一个他意识里的大姓,想不到却刚好遇见唯一正主,汗津津的手慢慢的扶上了刀柄。
“我知道,是抢来的那两个小娘皮不听话了是不是?”那汉又是一个酒嗝,拍了拍李严,把对方吓了一跳:“没事,爷爷这就回去让他们舒服……你一路辛苦了,左转,右转,有个小花厅,喝酒去吧……”
说完话,那汉快步朝角门而去,刚出门就一下子栽倒,李严小心靠近,却听到对方已经是鼾声如雷。
李严顿时哭笑不得。直到一只柔软细腻的手拉上自己,又是一惊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要保卫公主,确切的说是个有点懂事的小女孩。
李严当然不会愚蠢到左转右转去喝酒,在几次躲闪以后选择了一处庞大的假山作为藏身之所。
这假山假得不像假山,李严借着远处宅院的灯光目测了一下,占地面积起码有四五百平方米之广,要说他是江南小丘也不为过。其中的小径山洞更是不少,饶是李严训练有素也有些迷糊。
进了假山,一直以拖油瓶面目出现的昭德公主却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主动走在了前面,变成了向导。
“往西的小水潭边有一个很小的洞穴,若不是园丁,旁人很难发现。”没等李严开口,昭德公主却先说了一句。
李严心中疑惑,问道:“这是你家?”
“是姐姐同昌公主旧宅。”昭德语气黯然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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