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若呢，也是个从来没照顾过人的主。
现在的白桑，失了灵慧这一魄，只有四五岁孩童的智力，那就是一个小孩子了。就是因为她智力像小孩子，因为她的佛心和善意，大祭司能轻易骗到她，骗她相信那些或真或假的故事，骗她想去见圣女。
他看着她，一时竟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哪里会照顾一个小孩子呢？他生怕有什么闪失。
“想吃什么？”他问她。
“好吃的都要吃！”白桑拍手笑。
世界上很多事就是这么奇妙的。如果奈若刚遇见白桑的时候，她像这般，那奈若是绝对瞧不上眼的。他并非是那种喜欢天真无邪型女子的男人。那样的女子，若是一开始遇上，他应该反而会觉得她很蠢。他太过聪明，因而自然会自负，一般女子，哪怕生得再美貌，又哪里入得了他的眼。他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男女之间的陪伴。他的寂寞刻到了骨子里。一般的女子，又哪里能够驱散半分。
他欣赏白桑的善良而非天真，欣赏她聪明却不使阴谋，欣赏她看似柔软实则很独立。但现在白桑变成这个样子，他看着，觉得心柔软得都快化了。因为她在全心依赖着他。她好像已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或许都无关爱情，而是出于人类的本能。
“我去给你买。你好好待在这里。”他起了身。他把白桑放在这里的原因，无非是现在的她完全没办法照顾自己。而他需要去寻找救她的方法，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唯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他走出几步，却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抓住了。
他回过头，看见她眼泪花花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她。
“你别走。我怕——”白桑望向周遭，这里虽然很漂亮，比梦到过的仙境还漂亮。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小心安慰。“没事。我马上就回来。”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我不走，怎么把吃的东西带给你呢？”
又有谁曾听过奈若竟会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她垂了垂脑袋，摸了摸眼泪，然后抬起头看向他，笑了。“那我等你回来！”
看，哪怕失了灵慧，哪怕像个小孩子了，她还是那个白桑。
这空明之界甚大，也有很多地方是不能轻易去的。奈若怕白桑乱跑，又给她设了个结界、方才离去。
待奈若走后，白桑到底也不是很老实，在不大的结界里走来走去。走到结界边时，她有些好奇为何看得见外面、却走不出去，但也没有多纠结。
附近有个小湖，也是蓝色的，不仔细看，真不知道这里有湖。
白桑坐在湖边，看见了里面自己的倒映。
她偏了偏头，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可是却又实在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捧起水玩，看着水从指缝间流过，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记忆里，有山，有瀑布，有湖，有月亮。她的师父，一袭月白色衣衫，就那般坐在水上。
她看着湖，好像又记得师父吻过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吻，意味着什么
她是不是对师父说过，她喜欢他，她爱他？
可是，什么是“爱”？
她突然现自己什么都想不透，什么都不懂了。
——就连记忆里记得的那些清清楚楚过的事情，她记得，却理解不了记忆中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如此做。
这种感觉，很有些可怕。她拍拍脑袋，不敢再想。也就幸好她现在是孩子的智力、孩子的心性，这些事她觉得奇怪，也觉到了一瞬的害怕，但到底没有往深里想。
她只是又呆般地看着湖，湖里又映出师父的脸。
“师父——”她手一伸，那脸就化开了。
她突然就把小手捂住了心口。觉得那里很酸很涩。其实今天看着他独自离开、背影那么孤单时，她就已经有这种感觉。她当时眼泪都落了。只不过当时情况太复杂，一时竟没有人看到。
现在，想到她难受得又流眼泪了。
只是，为什么一想起他，她就又开心又难过，现在的她，实在是想不出。
奈若很快就回来了。他看见她在湖边呆，走过去，拍拍她。“吃的东西来了。”
奈若的所有党羽，包括暗卫，都无权进入空明之界。因为这其实是他们一族最深的秘密。再来，事关白桑的安危，一切，他都亲力亲为了。
到底是孩子心性了，看见吃的来了，白桑也就暂时把那些疑惑忘记了。她笑着扑进他怀里。“你买了什么，快给我看看！”
“都是素的。不过样样好吃。”他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竟摆了满满一桌。
白桑开心极了，跳到板凳上，也顾不得用筷子，直接手抓了。
奈若坐到她对面，看着她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觉得不妥。
失了一魄，可不仅是失了灵慧这么简单。
三魂七魄，原本缺一不可。现在丢掉一魄，这其余三魂六魄，很可能因为别的原因失去。再来，便是她入不了轮回。
正皱着眉，奈若感到一根手指点上自己的眉心。
而她的脸近在咫尺，笑着说：“夫君啊你不要老皱眉，人会老的呀！”
“小桑——”他开口，却看到她抓了一个点心就放到自己嘴里。
——她、这是要喂自己吗？
奈若抬眸，又听见她笑眯眯说：“怎么都是我吃。你不饿吗？啊，你是不是懒呀？懒得不想吃饭可不行。你懒得不吃东西，我就喂你吃！”
这下，就连奈若都淡定不了了。
他脑子里滑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也不知道上孤是怎么把她带大的。
但无可奈何的同时，他却也似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