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在上穹待几年的……”她手一抖。给力文学网脑子里全是那张绝世独立的脸。
“小脑瓜坏了?我们本来就在那儿修行。又没有说,成了亲就不能继续修行了。我们又不像大师兄那样出了家的。”袁术道。
“可是……为什么?”白桑抬眸看他,“你……是真心喜欢我?”
“反正是真心想娶你就行。”袁术脸上有抹可疑的红晕,被自己压下去,“可能只是爷不喜欢你那个样子。”
“什么样子?”
“清心寡欲,什么都不入眼的样子。还真当自己是佛啊?我偏要让你当人。成亲,以后为我笑为我哭,活得有点人气儿!”袁术说得好似很不在意她,却又不自觉把她揽到自己怀里。
“可是,我想陪师父修炼成佛的。”
话到这里,她又幡然醒悟了什么。——在师父身边,自己从来做不到清淡如水。
一开始只是觉得他好看,一切只关于色相。
后来却是三年的朝夕相处。哪怕一开始是依赖,她明白情为何物之后,也把那份依赖转做了朦胧的情。哪怕她自己还没有完全想透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但她拿起了,还没放下。
而眼下……不正好是一个放下的契机吗?
大乘佛法,讲究普渡众生。嫁人亦可,娶妻亦可,只要守其应受的戒律,一心向佛,心怀慈悲,参透佛法的精妙,她亦可成佛。
情劫最难过。但若是自己嫁给袁术,放下那执念,是不是,就如师父说的那样,拿起了,再放下了,这一劫,就过去了?
她想得太理智,又哪里知道情之一字,从来不是这样就能够推算出来的。她抬头朝袁术看去。“好。”
见状如此,袁术反而有些愣了。“……你是说?”
“我是说……”白桑张口。
袁术又立刻捂住她的嘴。“好!你应了!我今晚就连夜赶回秦国禀告父皇。你等着。”
有了飞行术法,一切……都可以这么快了。白桑嘴角有点抽搐。他乘着流云杖很快走了。
她独步在这陌生的宫墙里,红墙琉璃瓦,月光照下来的影子,是……师父。
师父说,断爱近涅槃。
饮过酒了,尝过酒的味道,有瘾,再戒掉,此为真正的参悟。
情亦然。
可是做了这样的决定后,为何,他的脸会越来越清晰。她竟是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思念他。大抵……真的成了亲之后,就不一样了吧。
夜深,她慢慢走回寝宫,一次又一次地施清心咒,然后又做了纸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如果出嫁,亦算大事了。她张口对鸟说:“师父,徒儿……又要出嫁了。届时请师父来。”
那纸鸟是用上穹派的术法做成,得以飞过结界,上到长,然后飞到上孤手背上。
听罢她的话,纸鸟飞回桌上,倒下了,上孤并未收回手,似闻到了,桃花的香气。
两日后。皇宫里白桑收到信,竟是大师兄连华要来。
她颇为欣喜,这个师兄博学睿智,定能帮到自己,便亲自去了宫门迎接他。
他穿了僧袍,不染纤尘,一串佛珠点缀着日光,应和着嘴角的笑,是那么温润如玉。
他并非一个人来,身后跟了一名女子,好像受了伤,她走得很是缓慢。
“师兄。”白桑笑着迎上去,也对女子打了招呼,“姑娘好。”
“参加公主。民女采薇。”
“这是之前无意救下的一名女子。别的难民尚有亲属与牵挂。她却独身一人,我又赶着来你这处,一时想不到可以安置她的地方,就带她来了,师妹莫怪。”连华这般道。
“怎么会。”白桑自是迎他们进去,“我那宫大,有很多侧殿的,姑娘随便住。倒是师兄,你怎么会来?”
“我下山历练的时候到了。本来下山就是随意走。这听上孤师叔说了你的事,便来了。”连华道。
“我师父?他——”白桑的心立马跳了起来。
连华皱了皱眉。“袁术师弟也是少年心性,你们俩的决定太过儿戏。我们且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嗯。”白桑点点头,心里溢出一抹酸涩。
晚间,听说有高僧前来,皇帝又设了个小宴款待。
连华自波澜不惊。“陛下破费了。国难当头,不需如此的。是贫僧的罪过!”
皇帝也疲累,随意客套了几句,这场宴,也便散了。
连华与采薇就和白桑住在一宫的不同大殿。
采薇受了伤,一路都几乎是由连华扶着的,进了内殿,她腿脚不便,就由连华抱上了。
“采薇姑娘好生歇息吧。”连华双手合十,然后转身欲走。
僧袍舞动。采薇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出家人不近女色。采薇一路让大师帮衬,是不是不妥?”
连华只淡笑。“我已放下你了。你还没放下么?”
采薇怔了怔,旋即又笑,“多谢大师了。”
连华没再说什么,只转身走了。光风霁月,他眉目始终淡然。
采薇抬眸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凤眼点缀着烛火的微光,美得不似凡人。
“良、人……”她低低唤过这个名字,而后微笑了出来。
门外等着连华的,是白桑。
“我带你去你的住处。”白桑笑,“走吧师兄。”
连华见她那样子,浅叹一口气。“三年了,你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这般开心,却不知为自己着想。成佛的担子……上穹派整个都压到了上孤师叔身上。你便不必……”
“只是偶尔,也想替师父分担一下。”白桑吐吐舌头,又伸伸胳膊,“师兄不必担心。袁术师兄嘴上不饶人,白桑却知道他是个好人,将来也会是一个好君王。”
“这无关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在于你自己是否真的想清楚了。这担子,太重了。”
“白桑不怕。就像师兄那样,救人则是,哪管别人说什么?为救女子,伸手扶她一扶,又怎么了?”白桑朝他作了个揖,“师兄能来,白桑已经感激不尽!”
连华终也释怀一笑,随后跟着白桑去到住处歇下。
次日。白桑向皇帝要了令牌,打算与连华一起到怀城看看。李远将军带着将士在那里负隅顽抗,因为怀城是要塞,要是破了,攻入帝都,真的就只是朝夕间的事了。
连华与白桑找了个僻静处,正欲施御物飞行之术,一瘸一拐走来的,却是采薇。
她躬身。“劳烦二位,也带采薇一起去吧。采薇也担心受苦的民众。采薇会些药理,也能帮上忙的。”
“你一个人在宫里,确也不妥。师兄,你觉得呢?”白桑问连华。
“采薇亦是有心之人,便一道去吧。”连华祭出佛珠,佛珠旋转着变大,飞到脚边。
白桑拿出月灵珠,对采薇招招手。“薇姐姐,我来带你!”
“多谢。”采薇笑笑,也便过去了。
“姐姐抱着我的腰。”白桑笑得开怀,“以前都是师父带我。现在我也能带别人了。师兄,看谁快!”
月灵珠如流光划过天际,旋即便没入云端。
连华淡笑,也踩珠而去,祥云环绕,金光圣洁。
九重宫阙内。有人负手而立,背脊颇弯,已显老态。
“皇上,你到底……还是利用了她。您,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袁术了。”
皇帝静默不语,只微微叹气。“他腰间那颗缚龙穗玉佩,除了秦国太子袁术,又有谁会有?还好,袁术看起来真是喜欢白桑的。”
最是无情帝王家。
皇帝眯眼望去,碧空如洗,已看不到白桑和连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