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日重伤，被现在的师父救了，就是紫千百前辈。他带我回了浮若派，后来我从前的师父传信给我，竟说我们派已经散了，就让我留在浮若派。紫千百师父道我资质上佳，也肯收我为徒。”

　　“那你原来的师父——”

　　“我原来的师父随性惯了，本来就只有我这一个徒弟。现在肯定云游四海去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我到底会一直敬仰他。倒是丫头你……”胡千钺皱了皱眉，他感到白桑身上的修为并不高，便说：“我听说，七日后的对试里面并没你。他们……还是防着你？”

　　白桑笑着摇摇头，“无碍的。不参加就不参加。我的命格，师父帮我压制了的，只是还是怕伤到别人。反正我也不喜和人打架的。攻击性术法什么的，暂时不学也没关系。胡大哥不用担心！”

　　“也是，上孤前辈既是真心收你为徒，那便是极好的。哪怕不修行，听他说说道理，也是好的。”胡千钺看白桑心性自在，也放开了，他替她高兴，哪里知道传说中的上孤，也会有被桑丫头逼得无奈的时候。到底是师父当的没经验呢？还是年龄差距太大有代沟呢？上孤大人其实时常在琢磨这个问题。

　　两人这一年未见、相谈甚欢，金绾画跑了过来。她便是那个飞扬跋扈穿红衣的女孩子。

　　“胡大哥！”她一张热切的笑脸，很显然对胡千钺很有好感，转瞬又看向白桑，“你……是那个人……那个邪君奈若的妃子？”

　　一年前她也在场，自然也认识白桑。她看到白桑脸色就变了，因为发现她正挽着胡千钺的胳膊。

　　“你好。”白桑似感到她的敌意，但也不知为何。

　　“你，跟我来。”羞涩看了胡千钺一眼，金绾画拉着白桑去了一边。

　　“怎么了？”白桑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难免问。

　　“你、可喜欢胡大哥？”金绾画面色凝重地问她。

　　“啊？”白桑诧异。

　　“别告诉我你一天跟一堆和尚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懂。你师父上孤也是可以娶人的。他又没出家。至于你……你都嫁过两回了，不管那奈若是死是活，你都配不上胡大哥了。”金绾画扬起眉毛，“你都嫁过两回了，可配不上胡大哥！我清清白白的，才可以嫁给他。”

　　师父……娶人……白桑有些恍惚。——她的确嫁过两次了不错，可是男女之情，是一点都不明白啊。

　　“胡大哥同情你身世，老把你挂在嘴边。可那仅仅是同情！我喜欢胡大哥，你不要再接近他。否则比赛的时候，我会跟你拼了！”金绾画趾高气扬地说完，踩着步子走了。

　　师父可以娶人。而自己……已是他人之妇？哪怕自己如今才十四岁呢。

　　金绾画说话虽难听吧，却也让白桑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好像，有点涩涩的感觉。

　　她正在慢慢习惯现在的生活。她太舍不得。如果师父真的娶了人，离开这上穹，她又怎么办？嗯，应该不会的，师父是要入佛门，一心成佛的人。

　　那么，他成佛后，自己又当如何？

　　白桑陷入了沉思，却什么琢磨不出来。

　　“桑丫头，没事吧？”走过来的是胡千钺。

　　白桑摇了摇头，她拿出胸口的那个凝玉戒指。“这个我还留着。谢谢胡大哥。你看我跟玉也很有缘。我现在住的地方，平坦的地方如玉一样光洁，所以也叫长玉/峰。可惜师父不让人上去，不然好好带你逛逛我的家。”

　　胡千钺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白桑看见金绾画狠狠瞪了自己一眼，但自己与胡千钺并没什么，是以心中坦荡，也索性不去理她。

　　第三日，便是文史的比试。考的无非两项：默写指定文章，字多者为胜；命题做文章，做得好为胜。做文章这一项，是被争论了很久的。有些首座很不同意：“这是激励孩子们练好术法的切磋大会，做什么文章？又不是考状元！”

　　不过，后来又有首座补充，这文章只是让徒儿们谈谈对佛理的看法、对天下的看法，有他们自己的思考即可，也可透过文章，看看他们是否在想法心性上出现了偏颇，免得练好了杀人克敌的术法，但人去祸国殃民，这就不好了。因此，这一项也就流传了下来。

　　这一项，短短一个月里，上孤倒是帮不了白桑的。他自己本事太大，几乎可以过目不忘，是以真没有特别好的记忆方法可以教给白桑。做文章这一点，更无方法可言了。他也不喜欢给白桑讲一堆条条框框，因为在他看来，有了太多限制，反而会约束她的想法。

　　上孤到底是对了。默写的文章，白桑恰好是背过的，是以默写出了一大半，至于做文章，她的字虽然写得只能勉强能看，但由于这些日子跟着上孤，耳濡目染，加之她本身就对佛的悟性好，因此写出来的东西，诚实地展现了她心中所想，也十分新颖有趣。

　　这一场比试，得第一的是袁术。

　　他默写的文章，一个字也没有错。他做的文章，也是见识广博，心怀天下，引用了佛理、却也不拘于佛理。

　　“师兄怎能做到如此？”事后，她也好奇地找到袁术问了。

　　“记性好些而已。”袁术却是难得没有自大，这般淡淡解释了，也便转过身走了。“好歹赢了一项，能得个宝贝了。”

　　白桑有些不解，他转身时眼底沉淀出一抹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凝重……与决心。

　　负手走在她身边的，是大师兄连华。他看着袁术的背影，亦是叹了一口气。“他是太子，注定背负的比常人多。”

　　“大师兄是说——”白桑有些明白过来了，也轻叹了一口气，“是啊，一个英明的君王，会以史为鉴。他做到了，把青澜大陆历朝历代发生的事，该记的都记住了吧。”

　　“是啊。文史课里，除却可以引以为鉴的历史，还包括了兵法、谋略、用人之理……师弟的志向，到底是广阔的。”连华说到这里，便也微微觉到了不妥，他忽而想起白桑是白国的公主。——若是，若是太子袁术当了秦国的君王，还想要整个青澜的天下呢？

　　白桑迎上他的目光，好似知道他的忧虑，是以短暂沉默后，终是冲连华清浅一笑。“师兄不必担心。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早有天意，又岂是我等能够阻止的？我只求父皇他们安康便好。我只求，能永远待着上穹、守着上穹，便好了。”

　　听罢白桑的话，连华也释怀一笑。“师妹从来通透。师兄也不必担心。后日便是破阵了。师妹好好准备吧。”

　　“嗯！”白桑点头，跟他作别，也便驾起月灵珠往长而回了。

　　飞起来的时候，她朝往白国的方向望了一眼。她料想到以后天下的变数太大，凡人之力，根本无从阻止，但她未曾料到，这变数来的那么快，这天下乃至六界的变数，都将因为当下的这些人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