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荣妍躺在床上无声地掉着泪,从眼中涌出来的大片液体把领带都浸湿了,灯光下她的一张脸泛着惨白色,像是被洗涤过一样透着不正常的病态,她的两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把娇嫩的掌心都掐出血来,而口腔里也尝到了腥甜的气息。
宋荣妍把泪水和唇上咬出的鲜血一起往喉咙里咽,听着傅尉衍对电话那边的朋友的说话声,她心里越来越绝望,有那么一刻真想就这样死了算了,她活得太没有意思,她早就想去天堂陪着尉子墨了。
然而这些年她的执念越积越深,直到现在为了要给尉子墨报仇,她已经到了疯狂、心理病态的程度,她那么爱尉子墨,实在放不下尉子墨,让所有的傅家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她觉得自己才能真正解脱掉。
宋荣妍差点就要咬舌自尽了,可想到阴阳相隔六年的尉子墨,她又慢慢地松开咬紧的牙关,在听见傅尉衍快跟电话那边的朋友说完时,宋荣妍猛然从床上起来,顺着声源寻过去。
紧接着宋荣妍用上半身抱住了床边的傅尉衍,她的脸刚好埋在傅尉衍散发着热度的身上,宋荣妍的泪水大片大片地流淌着,贴着傅尉衍泣不成声地哀求,“别这样,求你了阿衍……”
傅尉衍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渐渐变得僵硬,低下头目光僵硬又怔愣地看着哭泣不止的宋荣妍,从来没有人喊过他阿衍这个名字,本来是一个很普通的称呼,可不知为什么却给他的内心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他突然间想起了Renata,过去那么多年了,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当时Renata是怎么叫他的名字的,他也几乎要忘了自己是不是还有一个那样的名字,傅尉衍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上湿了一大片,现实和梦境突然重叠在了一起。
Renata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每晚都会梦见Renata抱着他的腰哭泣,每当那时他都想搂住Renata,告诉她他还在,不要让她因为找不到他而哭泣了,但他伸出去的手臂却从Renata的肩膀上穿了过去,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缕魂魄,就算在梦境里,也无法再与最心爱的女人相拥。
傅尉衍的瞳孔里渐渐有一片潮湿之气涌出来,把他的视线覆盖,让他所看到的东西全都是模糊的,于是这一刻的宋荣妍就和Renata更加像了,傅尉衍的手臂鬼使神差地伸了过去,却在即将抱住宋荣妍脑袋的那一刻,又猛地收了回来。
下一秒钟傅尉衍用力地闭上双眸,把喉咙里即将发出的哽咽生生地吞了回去,再睁开眼睛时,那里头已经恢复往日的深不可测和波澜不惊,他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魔怔了,若不然怎么会差点以为宋荣妍和Renata是一个人?
Renata那么清高又才华横溢,而宋荣妍只不过是个小姐而已,为了达成她的目的,她可以出卖自己的肉.体,这一刻更是那么卑贱地哀求她,他的Renata绝对不是这样的,宋荣妍压根不配和Renata相提并论。
傅尉衍推开宋荣妍,“想不让那个男人来也可以,除非你跪在地上求我。”
“你……”宋荣妍猛地抬头看向傅尉衍,连眼睛上的领带都忘记扯下来,这男人到底有多变.态,竟然让她一个女人下跪求他?虽然在会所里看过太多女人像是奴隶一样伏在客人脚下,有的脖子上还戴着链子,被客人牵住像宠物一样爬,但宋荣妍在陪酒的那一年里,从来没有让自己卑贱到这种程度。
从监狱到沦落风月场合的这六年时间,直到现在她还保留着最初的骄傲和尊严,现在傅尉衍要求她下跪,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宋荣妍坐在床上,手握成拳头半天没有动,而傅尉衍走去沙发那里坐下,掏出烟点燃了衔在嘴角,他眯着狭长的眼睛看向宋荣妍,“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不要让我改变主意了。”
宋荣妍浑身骤然一僵,伸手一下子把眼睛上的领带扯掉,她抬起头瞪着傅尉衍,却因为满面的泪水而没有任何的威慑力,时间慢慢地滑过去,宋荣妍的唇上早就被咬得血肉模糊了。
“我现在就跪。”
“一、二……”就在傅尉衍开始倒数时,宋荣妍猛然从床上下来,屈起膝盖“嘭”一下跪在了地上,因为全身上下被傅尉衍折磨得酸痛绵软,她差点瘫在那里。
“太远了。”傅尉衍吸了一口烟,淡青色的烟雾笼罩着他一张俊脸,让他看上去模糊又遥远,傅尉衍分开修长的双腿,对宋荣妍意有所指。
宋荣妍见状面色又是陡然一白,僵在地板上数十秒,随后一点点挪了过去,直到大半个小时过去,傅尉衍终于得到了满足,毫不留情地推开宋荣妍,长身而起大步走去了浴室。
宋荣妍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身子和脸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宋荣妍紧闭上双眼,湿热的泪水肆意地往下流淌,她在心里呢喃着,“子墨,我好想你……”
宋荣妍实在是太累了,她连动一下都成了困难,干脆就那样蜷缩成一团,如同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以脆弱又保护自己的姿态,她直接躺在了地板上,哭着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她那么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了。
傅尉衍洗过澡后,如往常一样只在腰间围着浴巾,一手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他原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卧室,但看到在地上蜷缩着的宋荣妍时,他的脚步蓦然一顿。
傅尉衍拧起修长的眉宇,在那里站了几十秒钟,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傅尉衍弯身用手捏了捏宋荣妍的脸,“宋荣妍?”
没有醒。
傅尉衍深不可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担忧,他的大手摸上宋荣妍的额头,温度滚烫全都是冷汗,傅尉衍想到白天宋荣妍被自己摔在冰天雪地里,又经受了他一整个下午的折磨,此刻看上去残破不堪的,恐怕只剩下半条命了。
“宋荣妍!”宋荣妍发烧昏迷不醒,傅尉衍叫不醒她,心里就有些慌了,连忙把宋荣妍抱了起来大步走去浴室,傅尉衍在浴缸里放满热水,试了一下水温后,傅尉衍把宋荣妍放进去。
他拿出手机给何管家打过去,让何管家带一个医生过来,挂断后傅尉衍刚回过头,就见宋荣妍像是一具尸体一样整个人没有意识地往水下沉,傅尉衍立即伸手把她捞了出来,让她依偎在怀里。
傅尉衍将宋荣妍的大半个身子置放在强壮的臂弯里,他面无表情地给宋荣妍洗澡,看到宋荣妍雪白的肌肤上一片又一片青紫的痕迹,傅尉衍手下的动作温柔了许多。
宋荣妍一直处在昏迷不醒状态里,傅尉衍用浴巾包裹着她,抱着回去了他自己的卧室,刚掀开被子放在大床上,何管家就敲门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提着医药箱的女医生。
何管家要往床边凑,傅尉衍却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用他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何管家的视线,何管家顿时明白了,打过招呼出了卧室。
女医生掀开被子看到里面一丝不.挂的宋荣妍时,她身上的伤吓得女医生倒抽了一口冷气。
傅尉衍知道女医生的反应代表着宋荣妍伤得很重,他垂下的手攥成了拳头,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张了张口要说些什么时,女医生回过头让他到外面等。
傅尉衍第一次这么折磨一个女人,他的需求很旺盛,几年前和Renata在一起时,更是年轻血气方刚的,面对深爱的女人,他恨不得一整天都想和Renata在一起,但顾及着Renata娇嫩的身子,他在这种事上就很克制,宁愿自己忍得难受,也不让Renata辛苦,Renata进了一次妇产科,把他吓得半死,以后再对待Renata时都是小心翼翼又疼惜的。
此刻宋荣妍这个样子,到底让傅尉衍有些惊慌,他冷着脸色像是一个执拗的大男孩,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女医生说:“我是她的男人,她全身上下我哪一点没有看过?你不要废话了,该怎么治就怎么治,保住她的命就可以了。”
女医生心里想着这些官二代真是横行霸道,都把人伤成这样了,还如此理直气壮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女医生给宋荣妍看过后又上药,把点滴扎上宋荣妍的手背,这才收起医药箱,叮嘱傅尉衍,“按时给她上药,一个月内最好不要有房.事。”
“这么久?”傅尉衍拧起修长的眉宇,手背上因为太过用力攥紧,连血管都凸显出来了,要一个月的时间恢复,难道伤得真有这么重?
还真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女医生冷冷地看了傅尉衍一眼,“如果傅少爷不把她当成个人,那就不要请我们这样的医生来看了,我建议傅二少爷下次找兽医过来。”
“……”傅尉衍一张俊脸都黑了,抿了抿唇没有反驳什么,他让何管家把医生送回去,随后傅尉衍侧身坐在床沿上,看了看头顶的点滴吊袋,目光又落在宋荣妍的脸上。
她的面上苍白没有血色,唇瓣被咬得裂开了,看上去很干燥,没有往日的娇嫩和润泽,灯光下宋荣妍安静地沉睡着,呼吸很轻、很弱,紧闭的双眼上睫毛纤长浓密,像是一排翅膀一样颤抖着。
傅尉衍伸手拨开宋荣妍额前的头发,因为宋荣妍是个小.姐,他从一开始就特别看不起宋荣妍,所以几乎没有仔细打量过她,对宋荣妍外貌的唯一定义就是像Renata,此刻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端详宋荣妍。
宋荣妍的性子桀骜不驯,处处跟他对着干,一有机会就出言讽刺顶撞他,这让傅尉衍觉得宋荣妍根本不像个女人,任何男人对这样尖锐的女人都无法产生怜惜和心疼,宋荣妍丝毫没有让他有保护的欲.望。
直到今晚他终于触及了宋荣妍的底线,宋荣妍败了、求饶了,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显露出了最脆弱的一面,傅尉衍才知道原来宋荣妍并不是表面那样无坚不摧,这个女人原来这么娇小瘦弱。
敲门声传来,傅尉衍身形一震猛地回过神,他下意识地挺直脊背,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让何管家进来。
何管家看了一眼吊袋里的药水,又见傅尉衍的眉宇苍白,他低声对傅尉衍说:“先生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可以了。”
傅尉衍坐在那里没有动,目光始终放在宋荣妍的脸上,他语气里透着几分疲倦问何管家,“何叔,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何管家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傅尉衍。
遵循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宋荣妍为了替尉子墨报仇而来杀傅尉衍,傅尉衍反过来利用宋荣妍除去傅绍景,让宋荣妍做替死鬼,宋荣妍不在了,傅尉衍的人身安全就有了保障,他这是在自卫。
而宋荣妍看穿了傅尉衍的计划,她设计傅绍景和荣欣发生关系,这是宋荣妍的自我保护,荣欣被宋荣妍害成那样,傅尉衍报复宋荣妍,也是情有可原……于是两人你报复我,我报复你这样循环,直到现在何管家已经无法判断谁对谁错了,只能说这一切的根源所在都是因为傅秉胜,从而让宋荣妍和傅尉衍纠缠在了一起。
这时荣欣给傅尉衍打来电话,傅尉衍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宋荣妍,他起身走去落地窗那里,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高大的身躯映在玻璃上,接通后因为担心吵醒宋荣妍,傅尉衍的声音很低沉。
两人说了大概有十分钟,傅尉衍给荣欣道过晚安,他收起手机走了回来,何管家低声问:“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