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孙老从前门出去,司机李师傅早等在那里了。车里的温度清凉舒适,只一会儿,谢流韵额角的汗便落了。
人上了年纪不怕热,院子里有绿树荫凉,手里拿把蒲扇摇摇就够了。谢流韵工作之后吹惯了空调,反倒有些不适应,坐进车里才觉得温度正好。
车行了一会儿,孙老开口叫她:“小谢。”
谢流韵应了,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讲话。孙老缓缓地开口:“你这次得了一笔钱,我想听听,你接下来的打算。”
老实说,谢流韵先前曾经幻想过拿到钱之后要做什么,甚至还列了满满几大页纸的计划。然而此时□□在口袋里都觉得十分烫手,今天回去之后,她怕是要先去银行一趟仔细确认确认才会安心。要说日后的打算,她的脑子里还很迷茫,不过孙老这么严肃地问,她自然要认真地回。
“我……大概要先给父母买套房子,接她们搬来住吧。”在燕京漂了几年,还没有个固定的居所,实在让人心无法安定下来。如果她父母愿意来,房子肯定要有。
“然后…”她从口袋里取出周老给她的那张名片,又看了一遍,笑道说,“周老前辈说的是,术业有专攻,钱拿去给专业人士打理最好,只是……他老人家的理财师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我怕我还入不得他的眼。”
“我想在银行里买个理财,只要不亏本就行。随时取用方便。”
让日理万机的周大总裁替她理财,她还真没那个胆量。也不知周老是多急着抱孙子,万一她冒冒然打电话过去,说不定直接会被拉进黑名单了吧!
至于周老主动替她在周总面前说好话……这种天方夜谭,她连幻想一下都觉得不可能!
与其冒险,倒不如安安生生赚银行理财,本金多,利息算下来一年也有不少钱呢。
孙老瞥了眼她手中的名片,呵呵笑了声,换了个话题又问:“那你之后,准备做什么?”
“继续工作。”谢流韵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什么,又笑了,“现在的工作我很喜欢,我也想象不出来无所事事的情景。走一步看一步吧。”
“有没有打算,成为专业古董玩家?”
孙老的神情很淡定,像是随口问的,但对于这个问题,谢流韵很谨慎。
孙老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她这么多,既然他问,必定有他的原因,说不定……想到某种可能,她心飞快地跳了两下。
仔细地想过之后,她遗憾地摇了摇头,道,“我的鉴定水平还差得远,这次纯粹是凭运气,若真去以此为生,怕是大大地丢人呢……我还得再多学学才行。”
从发现金手指之后,她不是没有想到这种事。只要去古玩市场上溜达一圈,扫荡真品差价买进再反手卖出,肯定能赚不少。然而,她只随便想了想,就放弃了。
就算有金手指在手,一味依靠外物根本不是正路,自身要有实力才行。
原本以为孙老会失望,谁知他反而爽朗地笑起来了,看着谢流韵颔首说道:“学到老,活到老。鉴定这门技术,什么时候也学不完。你有这份觉悟,可见还没有被这次捡到的大漏冲昏头脑。”
谢流韵被夸得略脸红,她正想谦虚两句,就听孙老问了句:“小谢,我看你在鉴定古玩上很有天赋,愿不愿意跟我专心地学?”
没想到这辈子竟有着这造化,尽管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这样的变化,谢流韵依然惊喜万分,连连道:“愿意,愿意!”
孙老摸着胡须笑了。
他在瑞泰典当行里不过是闲着打发时间,没想到却无意中谢流韵这个好苗子。
她眼光敏锐,对古玩很有天赋,再加上爱学,肯埋头用心研究典藏书籍,这点比有天赋还难得。这才有一两年的时间,就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能捡漏捡到成化青花瓷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他眯起眼睛,心想:正好趁此机会敲打敲打那两个徒弟,省得两人太自信,尾巴翘得高。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怎么说也都是好事。
另一边,周老躺在竹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皱起眉毛,总觉得自己今儿是不是忘了什么。仔细想了一遍,又觉得该做的都做了,该收的都收了。按理说没有什么值得惦记的,偏偏心里不安定,有个捉摸不定的心绪就好像猫爪子似的,在他心尖上挠一下,再挠一下,挠得他连躺在上都躺的不踏实。
“老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他长长地喟叹了声。
到底想不起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他翻了半天,索性按着竹榻起身,圾着鞋在屋里转悠。
走到桌案边上,他随意地瞄到被佣人收好的那张谢流韵写的字,正踢着鞋想往别处去,忽然顿住了脚步。他思索着走近桌案,再次打量着那张还没被丢出去的字,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猛地拍了下桌子,笑骂道:“好小子!居然用这招来试探我!!!”
他像是窥到了什么秘密似的,喜不自胜,围着桌案团团转了几圈,看了看字,再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原本就打消的不多的睡意,这下彻底没了。
摸出手机,他按了个快捷键,只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电话。
清洌洌的声音在盛夏听着格外解暑,对着自己的亲人,声音柔和了不少,“爷爷,现在才两点,您今儿怎么不午睡了?”
“睡?我怎么睡得着啊?!”周老哼了声,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我说孙孙,你女朋友什么时候正式带回家啊?”
“爷爷,我不是说了么,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思……”
见自家孙子不承认,周老爷子脑子转了几个弯,自以为明白过来了,苦口婆心地道:“对着爷爷,你还瞒什么?!早上问的时候你还不承认,今儿上午人家女孩子可就出现了。人长得挺好,性格也不错,家境差是差了点,可只要你喜欢,咱们家也不需要那锦上添花的联姻什么……”
“爷爷,你说什么?!”手机那头的人,被周老这么一长串话说得无比纳闷,“我真的没有交女朋友!你是不是被谁骗了?!”
“真的没有?”周老不相信。
“真的没有!”电话里传出的声音丝毫没有迟疑。
周老还是不甘心,带着疑惑又问:“那你母亲当年戴的缠枝莲白玉坠儿,我记得,是要当成传家宝传给儿媳的,怎么我今儿就在流韵小姑娘脖子上看到了?”
他可算想起来了,就是俯在桌案上挥毫之时,那个坠子从脖颈处滑落,他瞄见了眼。毕竟不是老不休,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等谢流韵写完字,起身时,坠子已经被衣领掩住,他当时没在意,后来潜意识里觉察出了疑问。
缠枝莲的造型很普遍,可做成坠子的不多,尤其是他家儿媳的那个白玉坠上有抹天然的青色,被雕刻师傅寥寥几下雕成了莲叶的纹路,仿若天然而成,颇有几分特别。
时间那么久,他还能回忆起白玉坠的样子,除了这特别的造型,就是它的来历。他可以确定这坠子不会被随意送人,那么,也就只有他猜测这一点了。
谁知,他的孙子沉默了会儿,问了句:“流韵……是谁?”
“你不认识?”周老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