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炉里烤着某种鳟鱼,弥漫着特殊的香气,厨师看着火候小心翻动,并时不时在鱼尾及鱼鳍包盐,防止烧焦。
鱼的里外受热均匀,烤出来的色泽便更好看,鱼皮恰好焦香,肉质软嫩清甜,配着葡萄酒入口即化。
说到入口即化,这可是很有杀伤力的技能,美食女主持个个擅长此道,这种女人最好别碰,什么东西都入口即化,非常危险。
苏长青当然反对这样的赌约,现场的人太多,很容易透露给秃鹫一般的记者,然后大肆宣扬。
如果大和民族的荣誉感、自豪感被调动起来,男女老幼都提着灯笼去打卡支持《坏孩子的天空》,那苏长青这个外国人还不得吃瘪?
即便今天在场的人不会张扬,第一次赴赌约的嘉宾也很可能将消息外泄,这种事很难保密。
娱乐圈就像天葬场,僧侣与秃鹫互相配合,谁也离不开谁。
八格牙路,这俩老混蛋不会是早就设计好了吧?
看北野武的样子显然不是,这家伙虽然是渣男,却是个真爷们,甚至荒木经惟都不是那种具有民族主义思维的人。
荒木在欧美被奉为东方艺术大师,日本国人却认为他变态,弄些光屁股捆绑照片满世界丢人,差不多是国贼了。
不得不说非母语还是反应慢,不过即便苏长青抢在北野武之前拒绝,同样也会被做文章,记者会说他懦弱不敢应战。
不过苏长青还是找到个理由:“我在日本只能逗留几天,之后就要赶往韩国,很遗憾不能参加后续的宴会。”
“这不是问题,”北野武兴致很高:“既然赶时间,那上映后我们就每天聚会好了。”
后天就上映了,难道接下去几天都得陪着他?
这家伙疯了吧,有这么找借口喝酒的吗?
西门雄用中文小声嘀咕了一句:“吴鲸滴酒不沾,保强还是个孩子……”
苏长青明白意思,这是个大问题,他们可以不断换嘉宾,我方就这几人,经不起车轮战。
但也不能怂啊,到哪怂也不能到日本怂,不然就成了黑历史,若干年后被挖坟就惨了。
苏长青只能欣然表态:“既然前辈兴致高,晚辈理当奉陪。”
“妈的,”他笑着对西门雄说:“如果不得不应付,明天就去中华城弄些高度白酒来,让他们长点见识。”
日本人喝的酒度数都很低,别看喝起来咋咋呼呼,色厉内荏。
“大哥威武。”
荒木经惟像打了鸡血,站起来大声朗诵:“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然而你妈,让你出馊主意,等会就让你知道然而后面是什么。
不过这句诗不错,小林一茶的俳句,在日本家喻户晓。
荒木经惟的相机几乎没停过,西门雄有点烦,笑着对苏长青道:“这老兔子够活跃的。”
兔子是交配能力极强的动物,这个说法很形象,荒木一边喝酒一边拍照,还不停骚扰身边的女演员,显得精力极其旺盛。
苏长青笑着回道:“等会你就开始敬他酒,我专门和北野武喝,先下手为强,把两个老东西灌趴下就老实了,也许后面的宴请也都取消了。”
这是个好办法,九十年代初国内斗酒风盛行,一代目苏长青当时在纪录片厂,经常吃吃喝喝,熟悉这一套。
荒木经惟个头很矮,长相猥琐,地中海秃头,却将两边的头发整得翘起来,发型如同癫狂教授,戴着二饼款眼镜,应该是高度近视。
他的服饰也夸张,亮片闪闪的套头衫,长年累月吊带裤,屁股臃肿得像塞了尿不湿。
大师不过如此,苏长青不喜欢造型古怪的家伙,同是混艺术圈的,当然明白这是自我设计,搞后现代艺术的都喜欢这调调。
北野武个子也矮,这个年代的日本人身高还没赶上来,算是最后的昭和遗民。
老姜拍《鬼子来了》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鬼子兵演员,三八大盖上刺刀后长一米六六,资料照片上显示绝大多数日本兵没有枪高,身高一米五就是甲等兵,现代要找一群一米五多的群演不容易。
后来老姜没办法,只好定做了一些更长的道具枪,把衣服纽扣放大,让演员显得矮小。
前田信子一直在给苏长青和西门雄斟酒。
日韩延续了华夏的习惯,一般不自斟自饮,于是她成了倒酒员,有时还帮舒长青的烤鱼剔骨。
日本女人照顾人真没话可说,这样的场合也轮不到她说话,只陪着微笑忙活。
都说日本饮食健康,其实也是胡扯淡,生食不利于消化,卫生要求也苛刻,人类早早学会用火算是白搭了。
另外他们也热衷烧烤,油炸的天妇罗更是代表食物,每个料理小碟里摆盘精倒是很精致讲究,但通常都会搭配腌渍的开胃菜,也很不健康。
今天的菜肉类较多,好不容易上了一道算是蔬菜的高级松茸,厨师说是长野天然野生。
松茸经过了精心整理,刷了罗望子酱油烤制,火候极好肥厚清脆,一股松树特有的香气扑鼻而来。
料理外形也特别,像个切下来的老二。
西门雄呵呵笑:“这真是吃个几把。”
北野武指着松茸老二问苏长青:“吃什么补什么,你信么?”
苏长青也笑了:“吃松茸补出来也是松的吧?”
北野武哈哈大笑,然后看了看前田信子,又突然问苏长青:“你知道日本女人穿和服,里面是没有内裤的么?”
他身边三个女演员都笑了起来,前田信子嗔怪道:“北野君,不要乱说。”
看着面面相觑的苏长青和西门雄,荒木经惟也哈哈大笑:“看来长青君还没有搞过自己的女演员。”
前田信子:“荒木君……”
北野武说三十年代之前的日本女人的确不穿那玩意:“太贵,不通风。”
后来东京“白木屋”百货发生了一场漏电引起的火灾,大火封了出路,许多顾客和售货员只能从四楼顺着救命绳子往下爬。
但是风太大了,把和服的下摆吹了起来,没有穿内裤的女人们更加惊慌失措,于是噼里啪啦往下掉,整个火灾死了十几人,摔成重伤的也有几十个。
“所以日本女人是怕死才穿上内裤的,因为怕死抛弃了千年传统,真是该死。”
这语风真的很熟悉,有点不光屁股不是日本人的味道,不愧是日本老愤青。
内裤的事以后再关心,苏长青和西门雄交换了眼色,开始频频举杯,猛灌两个老东西。
然而然而。
这两个家伙混迹浅草三十多年,血液里恐怕有一半是酒精,非常能喝。
西门雄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挺在榻榻米上。
苏长青见势头不对及时收兵,和两个老混蛋畅谈艺术人生,一时相见恨晚。
野鸭肉、野鹿肉、野生河鳗,一道道菜品上来,吃得挺野蛮。
到半夜时,前田信子以及三个女演员也都不胜酒力,个个面若桃花。
最后一伙人搂在一起,唱了首苏长青唯一会唱的日本歌。
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啊,
童年时代遇到你啊,那是哪一天?
提起小篮来到山上,桑树绿如阴,
采到桑果放进小篮,难道是梦影。
十五岁的小姐姐,嫁到远方,
别了故乡久久不能回,音信也渺茫。
晚霞中的红蜻蜓呀,你在哪里啊,
停歇在那竹竿尖上,是那红蜻蜓。
苏长青万万没料到,北野武唱着唱着,居然抽抽噎噎地哭了。
“真是混蛋,我这是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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