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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定缘阁

救姻缘 穿行四季 6614 2022-07-22 08:34

  第1章定缘阁

  “寡妇门前是非多啊。”玉兔合上眼,伸个懒腰嘟囔。

  净坛使者肥大的黑袍甩袖闪进了广寒宫文华殿的玉钉红门,此刻文华殿只有嫦娥在,那只猪偷偷摸摸的还能找谁?

  玉兔仰躺在七百丈高的月桂梢头,两只大长脚翘成二郎腿,无暇胜雪的绒毛掩映在琼枝玉叶间,祥云瑞气缭绕着,分不清是兔子和云霞。

  树下,魁梧壮硕的吴刚身影渺小得蝼蚁一般。

  他挥去额头的汗,掂着手中的长斧,惦记那胖子的神器,运足丹田气、仰头粗声大气高声问玉兔:“灵玉,你说九齿钉耙能把这棵树伐倒不?”

  玉兔嫌他吵闹,长耳折下来堵住耳朵眼儿装睡。

  久久不见回音,吴刚恼了,长声大喝:“三瓣嘴的豁子,问你呢!”

  真没礼貌,玉兔喊回去:“就算能,这块老朽木肯定马上就又长好了,还亮晶晶的闪着光。你又不是没试过我的玉杵?”

  灵玉尖细的声音伴着一的回音穿来,吴刚听得心凉。不甘的抡起银光大斧照着月桂树狠狠的几斧子斫下去,随着轰然巨响,冰花碎玉四溅,万丈刺目光华中,树干剧烈的摇撼着,最后紫光一敛,斧刃下的伤痕眼睁睁的又愈合了,反而像化了吴刚的气力为自身光华,更加精气照人了。

  这震撼传到九霄上的枝叶处,渐传渐弱,树梢枝头兔子搭的锦窝轻摇慢晃,极是逍遥惬意。

  执着的吴刚还在伐,他心中的希望从未轻减:也许,就是下一斧,感天动地,不可仰止的华美桂树轰然倒塌,他功德圆满,成仙得道。

  兔子呢,飘飘悠悠舒服的就要睡了。

  吴刚的脑子是她不能理解的事情之一:不知认命的憨人啊。月桂树,那是月之魂魄,怎可能被伐断?还是被一介无名小卒砍断?几千年了,他伐的越起劲,那树长得越精灵旺盛。

  成仙有什么好?被条条天规管着,还要修炼,多清苦。

  看她:玉兔,就不是神仙,每日逍遥找乐,优哉游哉,照样受人间万众的瞻仰,还是兔子的老祖宗,比神仙差哪儿了?品级是低了点,可正是因为品级低下,哪路神仙也不管她,由她去了。

  较真的吴刚该断的是成仙得道的妄念,若是专心去酿桂花酒,怕是早混成酒仙了。

  玉兔灵玉不能理解的另一件事就是净坛使者猪悟能的旷世无聊:嫦娥那张天仙的脸,看了几千年了,也该烦了吧?就算想看得不得了,大大方方的来拜访谁也不会拦他,偏偏要偷偷摸摸的溜了来,受了广寒宫主太阴君多少冷遇。何况到现在,他连嫦娥的手都没摸着……

  “太痴情了!”玉兔嘀咕的说着,忽然担忧了起来:人间有夫妻相一说,那嫦娥仙子每每看着一张猪脸,会不会也向悟能大叔的长相发展?

  不禁后背凉飕飕的,扑腾一下爬起来不睡了。卧在树梢看一次次轮斧子的吴刚汗如雨下,只觉得可怜。

  她顺着树干溜下来,化出人形,俨然一个俏生生、娇滴滴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水汪汪的眼里灵光流转,笑微微弯弯的,像极了光灿灿的月牙,一派娇俏天真:“今天的功课做够了,歇歇吧,我带你去玩,口渴不?”

  吴刚头摇坚决:“不去,每次和你出去最后都要被太阴主责罚。”

  玉兔耸耸鼻尖,泄气惋惜的样儿:“不去啊,可惜可惜,那天月老打赌输了我,我心里惦记着你爱酒,只要了老头后花园树下藏着的那几坛陈酿,看来只能独自享用喽……”

  有酒?吴刚来了兴致,想着千年老酒清冽甘醇的滋味,顿时口唇发干,喉节滚动,轮得高高的斧子一时竟忘了落下。

  玉兔笑眼弯成一线:“一点都不豪气尽兴。要伐木就伐木,要喝酒就喝酒,优柔寡断心思不纯,哪里是清修人的作为?走吧走吧,树天天有的砍,酒可不是天天有。”说着蹦蹦跳跳的向着月老家去了,银白衣裙飘渺在云雾间,转瞬不见。

  赤膊的吴刚慌忙披上长衫,急追而去。

  月老阁离广寒宫近,住着月下老人。星宿灿灿的天庭里他不过是不入流的小仙,小老头性子执拗生僻,整日窝在工作室定缘阁里,只忙着老眼昏花的牵线拉绳,来往的仙友自是少之又少、愈来愈少。

  可惜一片后花园被他闲置,荒得不能再荒。

  狡兔三窟,玉兔也是兔子,这条祖训自然被无限发扬光大。四处溜达时,被她发现这里人迹罕至,便兴冲冲的安营扎寨。刚开始还是偷进偷出,渐渐和月老熟悉了,她胆子也壮了,干脆自由出入,把月老阁的后花园当了自己领地。

  月老呢,难得有只兔子替他收拾打落庭院,植树浇花种菜捉虫锄草,虽然乱七八糟的菜地里栽牡丹,昙花旁种胡萝卜,还搭了个凉棚,好歹也算花花绿绿了,比一地沙尘强。

  他索性从心里把后院送给玉兔,乐得从此不再管那琐碎的花花草草,偶尔得来的宝贝和赏赐想藏在自家后院里,还得问问玉兔。

  久而久之,一个老头一只兔子,各得其乐,相安无事。

  玉兔素来慷慨大方,果真用赢来的酒敞开了招待客人。

  吴刚好饮,又值干渴,先是用琉璃盏小口小口的品啧,连声赞叹,然后改碗,然后改成了举坛畅饮。不一会儿,已是一地空酒坛歪斜零落。

  玉兔笑眯眯的从旁看着,吴刚醉得两眼昏沉坐不稳,他打量着月老的楼阁宅院,比起蟾宫那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只有那阁子尚算精巧,”他伸了头问灵玉:“你见过老神仙拉姻缘线没?”

  “耶?”灵玉目光一灿,表情诡秘,指尖在他眼前绕圈圈:“你想去?”

  吴刚醉得两个脸蛋红扑扑的,压低声音:“嘿嘿,他在不?”

  灵玉眼里的流光能溢出来:“不在。”

  “那,咱们……”

  两人像是一对算计着偷灯油的小老鼠,兴奋紧张得不得了。灵玉捂着嘴咯咯的笑,点头如捣蒜,也偷摸摸的样子:“就看一下?”

  吴刚憨憨的:“就一下就一下,你先你先。”

  灵玉哼一声:“又是我先!哼,我先就我先!”

  人已然蹦起来,轻盈的跳了过去,吴刚大步跟上。不想灵玉走到门口时忽然放慢了脚步,吴刚人高步子大,醉咧咧的一时刹不住,山一般的身子毫不含糊的就把忽然停步的灵玉撞向前。

  “哎呀!”一声惊叫,灵玉被他磕飞,直直的顶开了定缘阁两扇破落的木门。木门后是一排排整齐的架子,一层层都摆满了泥胎娃娃,灵玉立脚不稳,又跌跌撞撞的撞上了架子。

  登时,稀里哗啦的响声不绝于耳,摆满泥人的架子一个摞一个,干脆利索的倒下一排,数不清的泥胎娃娃摔碎的脆响声连成片,向在下冰雹,好半天才停,一室尘土飞扬。

  吴刚仓皇的跨进门槛,傻了:“闯祸了!闯祸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灵玉却是欢喜的呆掉了,早听说这里有泥娃娃,没想到有这么多,比银河里的星星都多。高矮黑白、男男女女,都是两三岁憨态可掬笑嘻嘻的小娃娃,巴掌大小,拱手而立,煞是可爱。

  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绕过倒下的木架子和满地的碎片,东瞧西看,花了眼,不停的拿起又放下,爱不释手。

  有些泥胎两两成双,被一根红线缠了各自的脚,连在一起。这红线肯定就是姻缘线了,玉兔有些失望:姻缘线怎么能这么普通,一点儿都不好看。

  墙上暗格里几对格外精致的娃娃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也都是配成双的,他们脚上的那段线也不是能用手牵得住的红绳,而是粉红色荧光,幽盈盈的闪着,像是从彼此的脚上长了出来,连在一起。

  灵玉伸手就去拿那个最喜欢的胖小子,不料连着的那个女娃被带起到半空,脚上的荧光半连不连,忽就断了,直落落的就向地上掉。

  灵玉慌了,别的摔了还好,这几个泥娃单独放着,肯定是老头极其偏爱的,要不就是有重要用场,闪失不得。

  忙双手去抓,又忘了手里还拿着个胖小子,接住了女孩子,男娃在她手里跳了几下,“吧嚓”一声清脆落地,身子摔成碎片,扑起一阵粉尘,只有圆溜溜的头是完整的,一张齿白唇红胖嘟嘟的笑脸在地上滴溜溜的滚过来、滚过去,像在做鬼脸。

  “可惜可惜!”灵玉懊恼,弯腰捡起碎片放在手心,很是心疼。

  那边吴刚看她又砸了一个,后悔的抓心:“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忽然一声暴喝在二人头上炸响:“哪来的贼人闯进老夫的宅院!”

  苍老的声音轰隆隆滚过头顶,雷一样,正是月老那倔巴头怒冲冲的声音。一阵阴暗随即笼罩了月老阁——那老头回来了。

  吴刚六神无主,看看一室凌乱根本无法收拾,干脆:溜!

  “快跑!”说着拽了玉兔,发足狂奔,闪电般直向广寒宫窜去。

  玉兔猝不及防、被动的被扯着飞掠向前,回头看到月老的云滚滚追来。

  吴刚跑了半程,陡的清明,顾忌着暴露去向、行踪和出处,急忙转向,依旧是越跑越快。

  身后那朵小小的白色老云彩哪里追的上这逃窜的二人?很快就被甩得看不到了。

  直到精疲力竭、再也看不到狂追的老头,吴刚才停步。两人都瘫软在地,爬也爬不起来,睁着眼睛面面相觑,呼哧呼哧的咳嗽喘气。

  好半天,吴刚才能说出话来,又怨又怕:“我跟你在一起就没得过好,这回怎么办?”

  灵玉犹自喘着:“你才笨,跑什么?月老迟早得找上门去,怕什么,帮他把那屋子打扫干净就是了。”

  吴刚哭丧了脸:“那满地打碎的泥人,咱们哪能赔得出来?”

  “找个神仙帮他复原不就得了?咱们得赶紧回去,万一他告状告到太阴主那里就完了,得拦住他。”

  “就是就是。”吴刚急忙忙的又来扯兔子,才发现她手里还攥着个泥娃的碎片——是被她亲手打碎的那个泥娃。

  “你怎么还偷了一个?”

  灵玉无辜,瞪他:“谁偷了?被你拽着跑,没来得及放下。”

  忽觉得手心隐隐的疼,这才发现,一路狂奔,攥在手里的碎片断茬划了手,泥瓷片上居然沾了她细细的一线血丝。

  灵玉登时傻了:摔碎的泥娃娃,死皮赖脸请神仙们念个口诀吹口仙气也就复原了。可是沾了仙灵血的东西对仙力就失灵了,她不是仙,可总归也是有灵气的,这泥娃沾了她的血,恐怕只有粉身碎骨的命了。

  怎么向月老交待?那老头翻脸不认人的……

  想想月老把这泥人宝贝的单独放着,再想想太阴主生气起来冷飕飕的脸,灵玉终于慌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手中那胖泥娃犹自笑嘻嘻乐着,后脑勺上还刻着字,是他在人间的名字:闻武。<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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