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手攥着手电,将手电的口摁在身上,不让有玻璃罩的一面朝外以免闪出反光让鬼察觉。
我的右手伸在左侧腰部,衣襟里面是那把木剑斜插在皮带上,我拽住剑柄了。
现在就等鬼物向屋子纵深前进几步。
只要几步就行了,我就可以挡住他的去路,然后拔剑捉拿。
我相信只要我把木剑一拔,那个鬼物会即刻发酥,瘫软在地上。那样我就可以进行严厉审讯了。
可是情况并没有那么顺利,那个鬼物落地后一直站在矮墙前,不往里面进去,而我距他有三米距离,如果这个距离冲过去,可能还没到他面前,他就从矮墙上跳出去跑了。
我几乎屏住呼吸,不发出一丝声响。毕竟面前没有任何遮蔽,人与鬼之间就隔着夜幕,但鬼物在黑暗中看不到我吗?
他一定看到我了,所以不敢向屋子深处走。
但他也没有立刻跳墙而去,这说明他还没恐惧,也许在考虑着该怎么来把我吓走。
鬼物知道人类怕他们吗?我们人类一直以为鬼是可怕的,所以谈鬼色变,谁也不敢真的遇上鬼,但反过来呢,如果鬼不怕人类,为什么大白天他们不敢出没,而是非要在夜深人静时刻才出现,并且还常常游荡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呢?
他发现了我,可能也在作着衡量,揣测是该他怕我,还是我怕他。
我们就这样僵持住了。
这个黑影就那么戳在我前面,一动不动。我没法看清他的身姿,更无法认清他的表情。但他是实实在在存在着,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全身都在冒冷汗,毕竟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如果是我太公在身边就好了,他做过法师有实战经验,这种场合他会胸有成竹,知道怎么对付不跑不动的鬼物。
当然如果这时我突然大喝一声,也许可以将鬼物吓跑,但那不是我的目的,吓走了就是没收获,我必须想办法控制他。
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了……
黑影一直不动不响。
但我感觉黑暗中有双阴冷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难道非要等他往前走才可以控制他吗?木剑的威力还没有在鬼物前试过,说不定我把剑一挥,他就当场倒下了向我求饶呢?
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意思,不如立刻来个下马威吧。
想到这里我就嗖地从皮带上抽出木剑,同时一按手电筒,嘴里也大喝一声:“哪里跑!”
可是手电筒却没有摁亮。我的木剑往外一抽时因用力过度,反而从手上脱落了。
糟糕,这才是忙中出错!
我急忙弯腰去捡剑。等摸到剑时挺起身来,面前已经一片空了。
那个黑影不见了。
同时我听到屋顶传来那种细碎的脚步声,就像一只猫受了惊正在快速逃离。
手电也亮开了,照照屋子里当然是空空的。
我说不出那个懊丧,今夜又算是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等来一个鬼物,却因为太激动了丢了剑。
如果当时摁亮了手电筒,好歹也能见一见鬼的尊容。但手电筒没摁亮,可能不是我的缘故,而是外力给控制了。
我拔剑落地可能也受到了干扰,看来鬼物的力量也是真切存在的。
鬼是跑掉了,我并没有沾沾自喜。他可能真的害怕我手中的木剑,但也可能他并不想跟我较量,选择了一走了之。我就像找一个冤家打架,结果冤家选择了回避,让你无法确定他是真心虚还是不屑于跟我打。
已经是凌晨了,我猜测着鬼物还会来吗?即使真还来,也会加倍小心了,肯定不像刚才那么直接就飘进来。我再呆在屋内恐怕不合适。
我拉开门到了弄堂里,反手把门拉上。然后我并没有离开,站在门外继续守候。明知就算有鬼再进屋,我也不可能推开门进去捉,不过还是想看看还有没有鬼物光临。
天终于亮了,没看到有鬼物再来。我也只好悻悻离去。
回家后想睡一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到今天为止,我要拯救远甜和小练的愿望还没有找到突破口,现在杜大保都灵魂出窍了,他不是被人攫了魂,只是灵魂走散了而已,如果我连帮大保找魂的事也搞不定,还怎么帮远甜和小练收回灵魂?
我考虑着,《邢氏解巫》里应该没这方面内容。我该向谁请教呢?
忽然我想到,在爷爷那本记里,有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如果有的话一定会评述。
爷爷的记还在我爸那里。天亮后老爸老妈都出去干活挣钱了。我溜进他们的房间,拉开边柜的抽屉,那本记就放在里面。看来老爸对这本记还是放心的,反正《邢氏解巫》和木剑都被我拿出去烧掉了,记上的内容没那么神秘,不需要刻意收藏了。爱看就看吧。
我翻看着记,里面有一条内容把我吸引住了,记上说,我太公当年的著作是两本,全部留给了他,而他也准备留下来交给儿子。
爷爷的儿子嘛就是我爸。爷爷既然早已有这样的打算,那么另一本书肯定也交给我爸了。
我看着那本书的名字,不由得两眼放光。从书名上就可以窥出书的内容会是什么样的。正是我目前急需的一本书。
真是急不可待。巧的是傍晚老爸先回来,我看妈妈还没回来就抓紧时间问老爸。
老爸听了我的问,瞪起眼睛埋怨道:“你怎么还要翻那本记?上次那本解巫的书和木剑不都让你拿出去烧掉了吗?我以为你都放下了,不会再回味这些东西,怎么你还不死心,又要打听什么别的书了。”
我涎着脸问道:“上次的书和木剑确实让我烧掉了,那你告诉我,究竟还有没有另一本书?”
“没有。”老爸很干脆。
“肯定有。”我反驳道。
老爸瞪着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说有有什么用,这事我说了算。”
“你说真话才算,不说真话怎么算?”我抵制道。
“不管真话假话,反正我就说没有,你想从我这儿拿这本书也休想。”老爸尽管很疲劳了,但还是耐心劝我,“你要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再这么下去你的功课怎么办?”
“功课我会用心的,但我也想看到这本书。”
“看这种书对你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你只会胡思乱想,尽耽误你的功课。还是不要多想了,读不好书都是空话,将来怎么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咱们是底层百姓,我跟你妈也没背景没路子,你将来的工作全靠你自己,读不好书我们也帮不了你。”
又是老生常谈,好好读书考好大学,混个好文凭才有资格找好工作,不然可能要去工地搬砖。
看老爸还是那么固执,我也没办法了,只好将这些天来遭遇的事一一向他陈设。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老爸听得下巴都要脱臼的样子,眼珠都瞪圆了。
“当然是真的,你还记得第一天搬来这里,我上了楼就想关窗吗?你当时还问我为什么要关窗,其实正是我在下面见到了苑阿姨,我看见她肩上多出一张小脸来,其实这正是远甜,我看到的是她的虚像……”
老爸抖抖索索地点上一支烟,猛地吸了几口,才哑着嗓子对我说道:“你说的这些,如果是别的爹娘听了可能不相信,把孩子一顿臭骂,但我相信你没有撒谎,因为你爷爷当年亲口对我讲过你太公的一些往事,里面什么怪异的事都有。只是我没有料到,到了你这辈,竟然真的遇上那些怪事了。”
看来老爸认可我的叙述,这是一个好兆头。我趁机再向他要求拿出那本书。
可是老爸虽然说我没有撒谎,一提到那本书就连连摇头。
“没有那本书,就是有,我也不会拿给你。”
“我就看一眼。”
“不行。一眼都不行。”
“你收藏得这么好,就是不想让我看到吧?”
“当然,收藏不好不行啊……”
老爸发现上了我的套,狠狠瞪我一眼。
我央求道:“还是拿出来让我看看吧,我不是因为好奇看看过瘾,而是在帮人家捡命,这不是大善事吗?你应该鼓励我帮助我才对呀。”
老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无奈又为难地说:“我不能不狠心一点,你说帮人家捡命,听起来确实是做善事,但你知道吗,不是随便什么善事都可以做的,有些善事做起来需要大代价的,弄不好不仅帮不了别人反而会害了自己。你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有什么能力去帮人捡命?别以为看一本书就能得到足够本事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自身难保,怎么去帮助别人?”
我转转眼珠说:“那你把那本书让我翻一下,我要是觉得这本书对我帮助不大,我没有本事去帮人家,我也就打消这个念头。好不好?”
老爸站起来扔下一句:“不行,我刚才的话只是打个比方,其实我真没有这本书。你就别再打主意了。”
此时老妈回家来了,我们父子只好停止这个话题。
我心里很不甘心,我已经从老爸嘴里套出有这本书,他是不想给我而已。那我用什么办法拿到这本书?
第二天去上学,碰上白瑶,她马上问我昨夜在空屋里是什么遭遇?有没有真的碰上鬼?
我悄悄告诉她昨天夜里的情景,说确实有鬼物出现,但我只把他吓走了,没有能够堵住他。
白瑶不放心地说:“我也觉得这事挺玄乎,你没有捉鬼道士那样的法术,怎么可能捉住鬼呢?”
我们正在窃窃私语,后面有人在叫我们。回头一看是白校长。
白校长脸色十分难看,他向白瑶挥挥说叫她先走,然后示意我跟他去一下。
我跟着他去了校长室。他把门关上,才面带焦虑地问我,夜里具体在做什么呢?
我很想对他说,我想在空屋里抓一个鬼,即使抓不住也要设法堵住一个,然后追问一下杜大保的灵魂现在游荡到什么地方去了,并叫他们设法把杜大保的灵魂给带到杜家,让杜大保回归正常。
但这话是不敢说的,因为我的做法与白校长的心愿背道而驰,他现在是处心积虑拿杜大保的灵魂去跟张忌阳做交易,换回小练的灵魂。
我只好说这几天一直在打听,那个攫走小练灵魂的道士在哪里。
白校长迟疑了一下,表情显得郑重,侃侃说道:“小蒙同学,上次夜里幸亏你和杜蓉香同学前来,阻止了杜大保同学对我们夫妻的砍杀,我们对你们感恩不尽。我也知道你受白瑶的邀请,有心替小练找回灵魂。但说实话,这事光有热忱和信念是不行的,对方是个什么人,估计你也知道,要从这样一个又阴辣又有邪术的道士手里夺回小练的魂,没有更强大的本领根本不可行。你还是一个高中生,我们白家也不希望你为了救小练而惹下大祸,万一受到伤害那我们怎么过意得去?所以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把精力放在你自己的学业上吧。”
听起来言辞诚恳,这里面当然也有他的真话,比如对张忌阳的评价是真的,此人本事超强,像我这个状况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隔空朝我发出威胁,还给我各种幻阵,连连恐吓。而我目前确实是这方面的菜鸟。
白校长一开始就没打算靠我救女儿,他有他的拯救计划,那就是相信那本秘籍上的甲骨文咒语是真的,只要找准了音,就可以用别人的灵魂跟张忌阳作了。
我也不想跟白校长辩论,他干他的,我干我的。我表示接受校长的训示,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放学后我也不等白瑶了,一个人匆匆往家去。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预感,今天家里会有意外的事出现。
果然当我进了那条鸡肠巷子,听得巷子深处传来一个人的吆喝声:“收购旧书,收购旧书啦,不管是破的好的,只要是旧书一律高价收购,无论何年何月的旧书,越老越好,越旧越值钱,价格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