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8岁那年,父母由于工作的企业倒闭,带着我搬回老城区的旧宅。
旧宅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建的,我爸妈在我出生不久就带着我搬出这里,一直住企业公寓,旧宅就一直闲置着,现在不得不又重新搬回去。
可是这次回归,让我感觉很不吉利,因为我碰上一个极其恐怖的人,一到这里就受了不小的惊吓。
那天我是和妈妈一起回来的。要抵达我们家的老宅,先要经过一条鸡肠似的巷子。巷子两边是年代更深的陈旧老屋,连绵的高墙上没有一个窗户,只有零星分布几个门,每扇门表面都灰乎乎的,并且都闭得紧紧的。
也不知道这些旧屋里面住没住人。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每一扇紧闭的门里,都有一张骷髅脸在窥视我们的到来……
好在我家旧居不跟陈年老宅相连,巷子尽头有一条南北向的水泥路,与小巷形成t字形,这条水泥路的另一侧就是我家所在的四层楼了。
小巷里悄无人息,安静得只有我们母子的脚步声。我低着头跟着妈妈走,忽听到有个人的声音响起来:“嗨,小猫,你终于回来了?欢迎欢迎……”
小猫,谁是小猫?
我抬起脑袋向前张望。
已经到了巷子尽头。有一个人站在与水泥路接壤处,正在向我们打招呼。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穿着白色碎花的长袖衬衫,下面是米色的大裤子,脚上是一双塑料拖鞋。
我一见到这个女人,当即就吓了一大跳。
因为我发现女人虽然体态正常,却长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两张。
除了正常的那张大人脸外,在其左肩上,还额外长着另一张脸。
那是一张小女孩的脸,看上去才十岁的样子。
女孩脸与大人脸几乎紧贴,却略为向左歪斜,可以确定这两颗脑袋是连接着同一个颈部的。
这两张脸上都表情丰富,都在朝我们咪咪地笑着,就像见到久违的乡邻回归,在热烈地迎接我们呢。
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拼命控制才没大声尖叫。我赶快把头扭向另一边,目光再不敢投向这个恐怖的双脸女。
走在前面的妈妈好像并没有感觉异常,她还跟这个女人打了一声招呼,说声你好。但也没有作什么正式交谈。
妈妈领着我从女人身旁经过,拐进水泥路。我们家的房子就在水泥路的右边。
进了我家后,我先奔过去将客厅的窗给关上,并迅速拉好窗帘。
爸爸正拿着鸡毛掸子打扫卫生,见我关窗就很不解,问道:“我特地打开窗子要透透气呢。你怎么把窗子关上了?”
“外面……空气不好。”我嘟嘟囔囔地解释。
“咦,今天外面的空气很好啊,怎么能说不好呢?咱家这个屋子一直关着门窗,急需要透透气了。”爸爸说着又推开了窗。
其实我想关窗并不是嫌外面空气不好,而是有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担心自己会不小心从窗口望见这个双脸女。我不敢再让这样一个女人进入我的视觉。
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安地猜测,她既然主动跟我妈妈打招呼,说明她认得我妈妈。她是不是就住在这里?
我决定向妈妈打听一下。
“妈,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呀?”我一边拿扫帚陪妈妈扫地,一边问着,尽量装得随便问问的样子。
“哦,你问的是刚才那位吧?”妈妈显得心不在焉,轻描淡写回答道,“她就住在对面的老屋里。”
“你认识她吗?”
“说认识也认识,说不认识也不认识。”
这样的回答让我摸不着头脑。“你到底认不认识她?她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人啊?”
妈妈这才停下手上的活,很用心地想了想,却有点茫然地说:“我只知道,她住在这里很多年了,平时很少露面,偶尔见人也不说话,很神秘的样子。以前这里还住了几户人家,大家都不太了解她,现在这里住的人更少,就更不会有人注意她了。”
“可是她为什么这么一付长相?太不正常了。”我的眼前闪动着她的形象,惴惴地说着。
妈妈不解地望着我,“她的长相怎么啦?不是很正常吗?”
我吃惊了,难道妈妈是因为看惯了,见惯不惊了吧?“还正常呀?她是个连体人吧,怎么长着两张脸?好吓人啊。”
妈妈都瞪起眼睛来了,一付不可思议的样子。“蒙蒙,你在胡扯什么呀,怎么把好好一个正常人说成两张脸?”
爸爸也批评我,为什么要糟践人家。
怪了,我刚才明明看到有张女孩脸长在那个女人左肩上,为什么爸爸妈妈断然否定我的说法,还要责备我?真不知怎么回事。
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妈妈:“她刚才口口声声说小猫回来了,小猫是谁呀?是在叫你吗?”
“不是吧,她明明在叫小蒙,就是在叫你嘛。你忘了自己叫邢小蒙了?”妈妈奇怪地瞟我一眼。
难道女人叫的竟是我的名字小蒙?她居然认得我?可我根本没见过她……
爸妈认为我的问题荒唐无聊,我也只好不问了。但那个双脸女的形象总在我眼前晃荡,搅得我心神不宁。
天很快就黑下来。吃过晚饭后爸妈很劳累就到卧室休息了。我一个人留在客厅,要在饭桌上写作业。
我一边写作业,一边却时不时转过头,审视那个窗户。我们家在二楼,从这个窗望下去,可以望到那条南北向的水泥道。
窗户早关上了并已拉上窗帘。但不知为什么我有种莫名的担忧,好像那个女人就趴在窗外,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向屋内窥探着。
为了打消这种疑神疑鬼,我壮起胆子到了窗前,毅然将窗帘拉开一点。
目光一投下去,我的眼睛瞪大了。
那个女人还在下面,就站在水泥道旁,脸朝我们二楼的窗口在仰望着。
而此时在她的左肩上,并没有那张女孩脸。
也就是说她确实是一个正常人。那么我刚才真是看走了眼。她并不是个双脸人。
我如释重负般地喘了一口气,感觉好像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但随之我又很惊诧,只见她扬起了右手在向我招着。
此时夜也不浅了,已过了十二点,水泥道上亮着一盏路灯,灯光并不明亮,她也没有直接站在灯光下,所以背景显得有些阴暗。
我想打开窗户大声问她有什么事,又担心喊叫可能会惊动我爸妈,我还是别把已经睡着的他们惊醒了。
那我要不要下去直接去见一见她?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向我招手有什么样的企图,怎么能随便下去见她?会不会她的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还是拉倒吧。别管她了。
我把窗帘拉严后就进自己的卧室睡觉了。
起初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各种的胡思乱想充斥脑际。渐渐迷糊起来,忽听黑暗中有人在叫我:“小蒙哥,小蒙哥……”
我想睁开眼睛却睁不开,想动一动也动不了。
鬼压!
我的意识有一点清醒,明白我是“鬼压”了,这种状况以前发生过几次,我还是有点经验的,所以并不很慌。
我努力把眼睛睁开,看到房间里是亮的,前站的是一个女孩。
一看到这个女孩我就惊了,女孩的面容,不正是我看到过的长在女人脖子左侧的那张小脸吗?
“你是谁呀?”我问道,也是拼了很大力气才问出声的。
“小蒙哥,我是远甜呀。”她说道。
远甜?好陌生的名字,我一点也不熟。我又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蒙哥,我妈妈在下面等你,她有话要跟你说……”
我想起下面站的女人,问道:“她是你妈妈?”
“是的,她是我妈妈,她有话要对你讲,你能不能下去听一听?”女孩明显充满祈望。
我很不高兴地拒绝:“三更半夜的,要找我说什么话?我才不去呢。”
女孩更加着急了,“求你了小蒙哥,她等了你很久了,你还是下去听听吧,听听吧……”
这声音越来越远,然后突然就消失了。
我一个激棱就坐了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
现在我才是真的醒了。
刚刚看到的场景是真的吗?显然不是,那是我做了梦,我相信是由于我从女人肩上看到这张小脸,不自觉地就梦成这样了。
但我还是有点好奇,难道女人还在下面吗?
我跑到客厅拉开窗帘,赫然看到女人还站在下面,她见我在窗前出现又马上向我招手。
她竟然一直在下面等着呢。难道真像小女孩说的,她有话要对我讲吗?
我有点犹豫了,我毕竟是个18岁的小汉子,还怕一个女人不成?倒不如就下去,听听她到底要对我说什么。
我没有开灯,摸黑走出去。
旧宅的楼梯是开放型的,没有楼梯单元门,任何人都可以直接上下。我打开自家老旧的防盗门出去进入楼梯间后,一按门外的楼梯灯开关,灯并没有亮。
这个楼确实不新了,几年不住人,也不知是电线故障还是电灯没用了,反正是各种的破,很多功能已经不起作用了。
我手里也没有照明工具,只能摸着黑,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步往下走。
可是到了最后一步台阶,我明明望见楼梯外的一抹亮光了,抬脚却踢到了一堵墙。
不对呀,楼梯间的出口那么大,本来很通畅的,最后一步下去就是水泥地坪,再走两步就到外边了,怎么这里会出现一堵墙呢?
我蹲下来伸手摸一摸,什么都没有摸到,可是脚一伸就被墙挡住。
也就是我没办法向楼梯外走。
突然间,有个词儿从我脑海里蹦出来:鬼打墙……
我遇上鬼打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