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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119章 不寻常自述

降灵 深湖 7598 2022-07-22 07:56

  果然隔了一天到了夜里,他在qq上提醒我说:“你看到了吧,有人发新帖了,果然是跟我一样差不多的遭遇。”

  “也是关于罐子吧?”

  “对,就是关于罐子的。”

  “好,我去欣赏欣赏。”

  我上网打开论坛,果然看到了一个新帖,文采还相当不错——

  在得到那个奇异的罐子前,我是个小泼皮,到处流浪,无所用心。直到有一天,异象开始纷呈……

  那天深夜一点半,我从“梦巴黎”出来,晃晃悠悠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正是盛夏,我光着膀子,将衬衫搭在肩上,全身热气腾腾。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街头分外沉寂,车和人特少。而当我拐进一条弄堂,就更寂静了,没有路灯的弄堂就像条通往不知名地宫的隧道。让人预感会发生点什么。

  突然间,迎面有一股风吹来,异常阴冷,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不由得倒退两步,后背砰地撞上什么东西,回头一看,是一根电线杆子。

  邪门了,我天天走这条路,电线杆平时都紧贴墙边矗立,现在居然移到了中间,恰好抵住了我的背。

  电线杆怎么会发生移位?我来不及加以研究,就感觉到有异物出现。

  我连忙穿上衬衫。隐约发现,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从弄堂深处移来。

  准确地说,那不是移,而是飘,轻如一道烟。

  我将两眼撑到极限,调动最强的夜视能力,终于看清飘来的,是一个人影。

  “你……你是谁……”我问道,声音明显在颤栗。平时我被狗友们唤作钟大胆,他们还戏称我是钟馗的孙子,就算不能像上祖那样有实力捉鬼,至少在江湖上混,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三天两头打架斗殴,局子进进出出多少回,根本不在乎吃官司进牢房。

  可现在我不再是钟大胆,已经心胆俱寒了。

  黑影飘到离我三米处,停住。借着从弄外透来的路灯光,能看出那是人形的轮廓,有头,有肩,有四肢,然而你却无法辨出他的五官,也就是说,他只是一团黑乎乎的人的形状。

  我浑身冰凉,意识到,我中彩了——我十有遇上了鬼灵。

  脑子里像搅拌机急速搅动,分析着遇上鬼应当采取什么措施——是跑,是求,还是动粗恐吓?

  跑是肯定不行,背后的电线杆被某种鬼力驱使,充当堵路的栅栏,断了我的退路。那么硬着头皮来点粗的?我那无数次打得人哭爹叫娘的拳头吓得住眼前的黑影吗?别逗了,人家不是人,是鬼灵。

  只有求饶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也不知应当怎么来求鬼灵,只能先胡念一气。然后喃喃唠叨,“放过我,放过我吧,我最近可没干啥坏事呀……”

  其实我刚才就干过,在“梦巴黎”娱乐广场k歌时,暗伸狼爪,偷偷摸了一位牛仔裤美眉的屁股,她本人没感觉,旁边的男友起初怒发冲冠,但在我充满挑衅的恶毒目光下畏缩了,最终忍气吞声,让我白占了一回便宜。

  难道就这么点芝麻事,竟会惊动鬼灵?

  不会,人家鬼灵一定有另外的事找我,我确信这个不速之客来得不寻常,也许是白无常前来勾命?靠,我他妈才26岁,连个老婆都没混上,就这么被阎王爷关照上了?

  就在胡思乱想间,有个声音响起来:“阿良……”

  我一听差点厥倒。宇宙大帝啊,那是我久违十年的声音了。这个声音,曾经美如天籁,是我生命里最大的依靠和安慰,可自从十年前蓦然消失,再没响在耳边,只在心头萦绕。那是我爷爷的声音啊。

  爷爷死了十年啦。

  我怀疑,我刚才喝的是毒酒,酒里含的不是乙醇而是甲醇,我神经中毒了,所以脑子里发生幻觉,我居然听到爷爷的声音了。

  “爷爷……”我还是叫了出来,这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情感爆发。我太想我爷爷了,他死后,我成了孤儿,像无根的浮萍漂泊至今。如果真是爷爷来了,我倒不害怕了。

  “阿良,是我呀,我是你爷爷。你还没忘了我吧?”声音的确来自对面的黑影。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我想向他靠近,但有一股古怪的力挡着,使我迈不开步。

  “爷爷,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又见到你了?”我哽咽地叫着。其实,我并没有真的见到爷爷,因为面前只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只有声音是那么熟悉。这使我确信来的不过是爷爷的亡魂。

  一声长长的叹息,显示爷爷遇上了解不开的愁结。

  “阿良啊,我本来不敢来找你,因为怕吓着你。但现在,我不得不来找你了。”

  我的心咚咚直跳,爷爷在天之灵,一定对我的所作所为洞若观火,看到孙子一直在胡作非为,忍不住要来教训了。好吧,在亲爱的的爷爷面前,我就是温顺的孙子,我渴望重新接受爷爷的管教。

  “爷爷,你骂我吧,打我吧。我……我真的不争气。”我先自我检讨了。

  “你有啥不争气?”爷爷反问。

  “我性子糙,常跟人打架……”我嗫嚅。

  “这我知道,”爷爷说,“你每回跟人打架,我都看着呢。”

  爷爷果然一目了然。

  “爷爷,你是在天上看着我吧?”我问道。

  爷爷苦笑了,“啥天上啊,咱是穷苦人,死了也上不了天堂。”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您老人家……下了地狱?”

  霎时我的眼前出现了牛头马面,烧红的铁链,锯人的巨大锯子,滚沸的油锅,还有阴森森的十八层……一想到爷爷在那里受苦受难,我就一阵辛酸。

  “我也没有下地狱。”爷爷赶紧安慰我。

  我疑惑了,“没上天堂,又没下地狱,那您现在呆在哪个地方?”我有一句话没敢说,就是您不会还在人间游荡吧?

  据说人死后,灵魂会有三个去处,不上天堂则下地狱,但如果既没资格上天堂也没有罪孽下地狱,那反而显得不伦不类,成为不能上不能下的孤魂野鬼,留在地面上晃晃荡荡,某些时刻就会不小心被人撞见。人类所谓的撞鬼,撞的就是这一类鬼。此类鬼也是为害人类的鬼。

  爷爷似乎完全窥见我的所思所想。

  “阿良,你想的没错,我就是个孤魂野鬼。所以我现在来找你了。”爷爷的声音充满焦灼。

  我觉得我明白了。“爷爷,你是不是觉着孤单,想找我去给你作伴?行,我刚生下来时,我的亲爹妈就把我抛弃了,是您捡了我,把我养大的,我这条命就是您给的,您让我跟您走,孙子我决不含糊。”

  “不是不是……”爷爷更急了,“阿良,我不是向你索命来的,是向你求救的。你快点帮帮我吧……”

  我一愣:“爷爷,你……你向我求救?”

  做鬼的爷爷向做人的孙子求救,这算不算是鬼方夜谈?但我始终相信,我的爷爷不会打逛语,哪怕他已是一个鬼。

  “快说吧,爷爷,出了啥事?”我想,如果爷爷让我去鬼界帮他,我该怎么帮啊?

  爷爷的声音蓦然增大:“快回老家,快……”

  “回老家?为啥呀?”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坟,让人给扒掉了……”

  “什么!”我一下子惊跳起来。

  我这才弄清爷爷显灵的真正来意了。

  然而正当我要进一步问清情况时,背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咳嗽,我一回头,发现有个人大步走进弄来。而那个本来抵住我后背的电线杆,霎那间恢复本来位置,靠墙边矗立。那人在经过我身旁时,稍稍停了一下,瞟我一眼。我能判别他是一个正常人。

  那人匆匆走远。我想起了爷爷,可再打量面前,已经没有他的影子。

  这个人是谁?

  事不宜迟,我决定火速赶回我的老家。

  我的老家,其实是爷爷的老家。至于我究竟是什么样的籍贯,只有老天知道了。在我刚懂事的时候,爷爷就把我的身世告诉了我。爷爷一直是个光棍汉,某天凌晨在赶市的路上捡到了我。当时的我裹在一堆破棉絮中,有两条野狗正兴奋地接近,准备把这个还带着胎气的婴孩当点心饕餮,那时的狗嘴成了我的生死门,是爷爷及时抢下了我。

  爷爷对我那个疼,以至于在他突然去世后,我才醒悟到他把我惯坏了。

  我毫不讳言在爷爷死后,我成了一个无赖,没羞没臊,没脸没皮,除了鼠窃狗偷,拿拳头说话,见了漂亮还会找时机。我把自己当成一个没得救的东西,打算就这么乱碰乱撞,啥时砰一声碎掉了,万事皆休。

  不过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有点用处,有人扒了我爷爷的坟,我得讨个说法去。

  我匆匆赶到火车站,却望站兴叹。兜里那点经济实力,不够买回老家的票。我流浪得太远了,想回趟老家都难。

  正在一筹莫展,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撞进眼帘。那不是祝阿圭吗?

  “阿圭。”我高叫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阿圭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包的鼓囊程度让人一看就装着旧衣旧鞋,而身上穿着的黄军衣洗得发白,再配上乱蓬蓬的头发,标准的民工形象。他正要往票大厅走,在外面被我截住。

  阿圭愣住了,我们已经六年没见过,儿时的伙伴,都快成陌生人了。

  “啊,阿良?你怎么也在这儿?”阿圭朝我瞪出眼睛,仿佛我是突然空降的。

  他乡遇老乡啊,何况我们是光屁股一同长大的小伙伴。但岁月如刀,已经在我们身上割下痕迹。阿圭比我还显老。

  三言两语,我马上搞清,阿圭从家乡出来打工,一直在这座城市里。今天他要回家去一趟。

  我一听就乐了,这不是天助我吗?我当即吩咐:“你去买票,买两张啊。”

  “什么,你也要回老家去?”阿圭惊讶地望着我。

  “怎么,这有啥奇怪的?我就不能回老家去?”

  “你家里都没人了,不像我还有一个老娘。你家那两间草棚屋有十年没转过门了,怕是已经塌掉了,你难道还想指望这鸡窝窝重整家业,娶婆娘生孩子?瞧你那样子也不像挣到钱,能荣归故里了。”

  阿圭外表憨憨厚厚的,其实长着一张利嘴,我们从小相互损人,他也不输给我,往往能打个平手。

  我今天却没心情斗嘴,推他一把,“行了行了,我是有急事要回去办,既然跟你是同路,那你顺带帮我买张票吧。”

  阿圭马上明白了。“是不是,你小子没钱,要让我垫付?”

  “嗯嗯,对,就是这么回事。”我也不隐瞒。

  “嚯,你倒是挺坦率呀。可我告诉你,我也是因为有急事才临时决定回去一趟,我那边工地上还没发工钱,我是向人借了四百块……”

  “四百块,买两张车票正好。喂,你还磨蹭啥呀。”我皱着眉头催他,“这条路线每天只有一班车,你再拖拉,票都光了,你还想不想回去?”

  “你懂个屁,”阿圭火冒三丈,朝着我呲牙咧嘴,就像小时候一样不服气,“我们是临时现买现乘,你以为票窗里的是你相好,会给你留着一份?早光了。现在那些多余票,都在黄牛手里攥着,他们每票要加一百块。两张票就得六百才行。”

  我一拍脑门,暗怪自己急事面前智商降低,可不是,现在到票窗口去买下午的车票,不挨白眼才怪,人家都是预的,很多票都属于网上,就算站票也早出笼干净,余票都通过潜规则到了黄牛手里。

  我憎恨黄牛党,可现在又不得不跟他们打交道。我决定去试试,看能不能遇上个好心点的黄牛,让我们四百块过关。

  我和阿圭走进票厅。先向票员打听有没有余票,当然挨了抢白,说这时候买票,只能异想天开了。我们装着失望的样子,在大厅里徘徊,一边对着巨大的电子屏指指点点。不一会儿,身后就有人咳嗽一下。

  我们回头,一个胖大个儿站在后面。

  “两位,是不是没有买到票?”胖大个细声柔语。这当然是装逼出来的温和,让你觉得他人品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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