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徒,你可知这稻米为何物?”
张之钺一脚踢翻木桶,指着徐小天怒斥,指尖微微颤抖,脸色发青,脸上的微胖瞬间变成横肉,面目狰狞。
“师傅,徒儿知错!”
徐小天连忙跪地,稚嫩的脸颊泛白。
梁大山,刘左,张彩儿三人也识趣的闭上嘴巴。
之前师傅顶多就是冷哼几声,现在竟然动起手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不是不仗义,实属无奈,按照往日的经验越是求情罚的越狠。
“此稻米原属仙山鹿吴,播种三年发芽,三年成熟,采摘之后三年温养之后方可吃食,有增功之效,我亦是好不容易为你三位师兄师姐求来,可你这个孽徒竟然全部将其毁于一旦!”
“弟子知错,甘愿受罚!”
徐小天听完之后吓了一跳。
虽说他不知道鹿吴仙山是何处,但听张之钺的描述就知道此米来历非凡,连忙磕头领罪。
徐小天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领罪,多次之后,额头已经出现了红肿。
九为至极,磕下九头之后方显志诚,但是徐小天磕头却早已数不过来,师母见此,眼睛顿时湿润起来。
“师兄,小天也是无心之失,无知者无罪,念他尚幼是为初犯,从轻责罚便是!”
师母韩梅看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身影,心中早已不忍!
“无知怎样?初犯又是怎样?犯错就是犯错,我张之钺向来奖罚分明!”张之钺一甩道袍,转身欲走。
“师傅!”
“爹地……”
堂下师兄妹三人见此情形,连忙一同跪地替小师弟求情。
“你等如何?是要造反吗?”
张之钺脸上有些难堪,这三个兔崽子。
“切莫动气!师兄,你经常教育彩儿他们要宽则得众,况且小天也是无心之失,而大家又都习惯了吃小天做的饭,罚了他,大家伙以后的饭食可怎么办啊?”
韩梅趁机上前一步,拉住了要走的张之钺,挽过他的手臂,轻轻拍道:“何况我青云一脉人数稀少,怎能不相互照顾,莫要净说些罚不罚的话语。”
“是啊!师傅您就绕过小天这一次吧!”
“爹爹!”
徐小天此时已是泪眼婆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正有一束阳光,一束多年以来一直隐隐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的温暖阳光。
泪眼婆娑间,却又勾起了多年前痛苦的记忆。
“咔嚓!”
一道闪电同时从天边划过,如同那双苍老的双手一般,划开了另一个世界!
电光在黑夜中,深深的刻印住了老徐头皱纹交错的脸。
老徐头眉间的川字紧紧的拧在一起,即使在双手滑下之后也不肯散去,眼角上一滴浑浊的老泪不知所措的停在那里,麻布衣服上停留的余温诉说着主人生前的不舍。
徐小天跪在爷爷身前,就如同那滴老泪一样不知所措。
明明撕心裂肺,但是却窒息的说不出话,哭不出泪,只能无声的注视着爷爷的脸,希望这只是个玩笑。
如此这般过了好久,那双已经发紫的双手也没有抬起来的迹象,一滴泪轻轻的从徐小天的眼睛里流淌出来,无声无息。
哀莫大于心死,只有徐小天自己知道那是一滴血泪。
“你们!你们……很好!哼!”
张之钺无奈叹息声,打破了徐小天的痛苦记忆。
冷硬的顽石亦向往暖暖春风,英雄终究抵不过温柔乡,张之钺随即转身离去,心里无奈道:“老子还没提出来要怎么责罚这小子呢!哎!当个师傅的我容易嘛!”
“小天你也别在意,你师父啊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越是对你严格就越说明他在意你,快快起来吧!”
韩梅轻轻扶起徐小天,帮他拂去身上的尘土。
“多谢师母,师兄师姐,倘若不是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徐小天早已经吓出一身冷汗,就在之前那一刻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但现在却柳暗花明,大起大落,但是想起师傅一贯以来对自己的态度微微叹了口气。
“小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一向不是这么粗心的孩子呀?”
徐小天正要解说,可是一下子又把话咽了下去,这又能怪谁呢。
当…当…当…
清晨的钟声铺天盖地,渐行渐远,铿锵的钟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与袅袅白云互为映衬,留下点点余韵,这钟声里,有慈悲和关怀,仿佛所有的疲劳都随着这悠扬的钟声而化解而飞去。
“徐小天,小天,天.天...天”
一声呼喊伴随着阵阵钟声滚滚而去,余音回荡。
青云峰后山竹林,徐小天放下手中的干柴,擦了擦头顶的汗,寻声而望,看到来人嘴角露出微笑。
“大师兄,早饭还没做呢,这么着急啊!”
徐小天朝着地上的柴火努努嘴,无奈的笑道。
梁大山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咧嘴漏出几颗白闪闪的牙齿:“哈哈!没关系小师弟,师兄就是想要,额,加个餐而已!嘿嘿。”
“又是鸡蛋?”
徐小天有些跳脚:“这次真的没有了!”
徐小天抓起地上的干柴重新杠在肩上作势要走。
“别啊!”
梁大山连忙接过徐小天手里的柴火,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兄我的情况,自从转职之后,我的身子越来越壮,同样的吃食也就需要的越来越多,天天早上的那一碗粥还不够塞牙缝的呢!你就给师兄加个鸡蛋吧!实在是饿得发慌了。”
“你可别蒙我这个不懂修炼的人,全恒山上下都知道你这是练功突破的时候,因为嘴馋导致经脉爆炸,才去转行炼体去了,哪里是什么转职啊,还不是你咎由自取。”徐小天一脸不屑的质问起来。
“好好好!是我咎由自取不行吗?师弟你啊!现在可是掌管着青云峰厨房大权,加个鸡蛋还不是易如反掌嘛!”
“你还敢提这事!唯一的母鸡都让你吃了!还敢问蛋?师傅还不知道这事呢,要是知道了我自己都会受罚。”
徐小天眼圈通红,心中暗暗沮丧。
若是师兄师姐拆了整个后山,师傅也就点点头表示无所谓,而自己却会因为一只鸡受罚思过,一股酸楚瞬间涌入心头。
梁大山看在眼里拍了拍胸脯,秀了一下自己手臂上夸张的肌肉:“小师弟,虽说你一直不能修炼,师傅他老人家对你也是严格,但是师兄罩着你。”
“嗯!”
徐小天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股暖流划过。
虽说自己一直是个杂役弟子,很是不得师傅的喜欢,但是好在师娘和众位师兄对自己是真的不错,但是有份遗憾却总是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梁大山,徐小天伸了伸腰,看了东方那一缕晨光,嘴角重新挂了淡淡的笑容,又会是美好的一天。
不久之后,后山的小竹屋内传来袅袅炊烟,后山和前厅距离很远,远的好像天边和地上那样遥不可及,每天饭点的时候徐小天只需要按时做完饭给众人送过去就好,其他时间却是很是自由,自由到只能靠发呆打发时间。
自己心结不解,资质无根无萍,稀疏平常,最主要的是自己很抗拒那种能够飞天入地的仙人生活,为何?
只因徐小天始终不明白小横村的事情,对于仙人们易如反掌,但是却不曾普渡慈航。
修仙何用?
古人云“只羡鸳鸯不羡仙”
古人云“细雨茫茫天地间,孤帆远影下仙山。”
古人云“采菊东南下,悠然现南山”
古人还云过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凭借徐小天只上过几天私塾的学历也不曾听说过,只不过他的理想很简单,每天烧水做饭悠然自得,简简单单仅此而已,因为这样的日子很熟悉,能让他的心静下来。
徐小天熟练的把那口大铁锅的锅盖盖严,然后把最后一根干柴丢进灶坑里面,听着里面被烧得噼里啪啦的柴火声,露出淡淡微笑,稚嫩的脸上被熏得黑乎乎一片,却也无妨,熟练的踩在木凳上用木勺搅拌锅里面的粥。
但是徐小天却顿了顿,今天这个勺子怎么变长了?
淡淡疑惑瞬间变得喜悦,上山时领到的小道袍虽然被自己洗的素白,但是袖口上却露出一大块清瘦的手臂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自己已经长大了啊!
就知道今天会是个好日子的!
“虽然不知不觉,但是也有种后知后觉的感觉,时间过得真是飞快啊,今天可以重新领一套道袍了,虽然有点舍不得这件,但是生活总得向前看不是吗?”徐小天乐观的想道:“可以换新衣服了,哈哈!”
“哎呦!光顾着陶醉了,这锅米粥都糊了,怎么办呢!真是麻烦!”
“小天,小天……”师母的声音叫醒了小天的思绪。
徐小天惊讶看了看师娘,默默的捡起木桶离去,无声无息,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这孩子啊真的长大了呢!衣袖都短了!”
看着小天远去的背影,韩梅心中有些酸楚,那个默默下山的背影和她小时候渐渐重合,谁不是这样经历过来的呢?只是芸芸众生大多数选择性的遗忘而已。
行到水穷处,坐看风起时。
这才是这个孩子该有的枭雄潜质。
说道枭雄,韩梅脑子里猛然窜出一个应该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名字----火燎!
殊不知竹林深处,张之钺微胖的身影缓缓浮现,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睿智,自言自语道:“种子已经播下,不知何时方能收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