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钟这次真是威猛无匹,从小到大冻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次被老爹棒子教训都咬紧牙忍住不低头,不就是等着这一天么,枪挑八方,棍扫,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凭什么说武人就不能光宗耀祖,武人就不能显耀门庭?
胸中一口郁闷之气好似可以稍稍纾缓,林钟想要奋力大喊,手上木棍又一次奋力砸下,他猛地从胸口放出一道豪气:“啊——————”
这声音就好像是幼兽的嘶吼,虽然略显稚嫩却将那股子奋发之气凸显的淋漓尽致。
林钟的叫喊将个冯狗吓得几乎跌倒。
冯狗刚刚躺在地上靠着装死蒙混过去,偷眼看到那些跟着他过来的家丁们,被人好像撵兔子一样追着打,他则是小心的计算着林钟和他之间的距离:刚错过身子,不成,太近,只要自己一动,林家的混小子一棍子就能让自己脑袋开花,一步,两步,三步,差不多了,再远的话,那根棍子只消回身一扫,自己怕是肋条骨就要断几根了。
可是,冯狗刚刚爬起身子,林钟一声大吼,吓得他几乎又要躺下,还以为自己的动作被发现了,身子一颤几乎软倒,握着铁尺的手更是不争气,竟然哆嗦之下,将个铁尺远远的甩了出去,噗哧一下,铁尺重重的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下,林钟若是再不能发现,就真不要到外面说自己是练家子了。
眼见着林钟身形扭转,冯狗大叫不好,心中那股子无赖气发作: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几十个还打不过你这个笨小子。
想到这里,冯狗也不完全站起,双脚一蹬地,整个身子猛地向前扑过去,双臂一张死死的抱住了林钟的双腿。
这边林钟听到动静,一回身发觉什么都没看到,正奇怪呢,就感觉腿上一股巨力冲撞过来,身子再也站立不住,倾了一倾后,扑嗵的来了个狗啃屎一样的狼狈姿势。
林钟心头大怒,刚才自己还是天神一样威猛,怎么一下子就被小人算计到这般狼狈,扭头一看竟是冯狗那厮,这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胳膊够不到疯狗子,便掉过棍子狠狠砸将过去,“他娘的,疯狗子,你给老子放手。”
纵然林钟现在姿势不大对头,一根棍子砸下来怕也有百十斤力气,打到冯狗身上一声闷响,冯狗感觉自己个的骨头都要断了,又是一棍子,这下是打到了头上,噗的整个脑袋就是嗡的一下,而后大沽的鲜血冲出来,蔓的满头满脸都是,眼睛更是因为流过鲜血,看什么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只是,冯狗纵然吃痛,却知道这是自己小命的最后一点转机,若是自己松手被林钟重新站起来,等下自己个不是被总管塞进水牢等死,那就只有跑上山投奔那群强盗过野人一样的日子了。
所以,冯狗一边双手死死抱住林钟的两腿,一边扯开嗓门可劲的叫喊:“他娘的,你们跑什么跑,林家小子也是人,老子现在已经制住他了,你们回来就是大功,都给老子回来,回来,严五,你个小娘养的王八羔子,你敢跑,敢跑老子就去总管面前告发你,让你不得好死,都他给老子回来,不回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小娘养的!”
说实话,在那些已经丧胆的家丁耳中,即便冯狗骂上天去,他们也不会搭理一下,吃香喝辣是兄弟,大难来时各自飞吧,要命的时候谁还去管什么义气啊。
可是,当冯狗提起了总管的大名,这些家丁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下了。如果冯狗说的是真话,这小子要是还能活着到总管面前告一状,管疯狗子能不能活,这条疯狗是一准往死里咬人啊,无论是谁,被疯狗咬上一口,让总管知道了他们二三十人被一个人追着打的“光辉伟业”,那几乎可以肯定了不是进水牢便是抽三百鞭子,,三百鞭子,怕是只要三十就能要了人的小命。
想到这些,北庄子的家丁停下脚步,还没跳墙的保持着逃命的姿势勉强转过头,已经跳墙跑了的又扒上木板子院墙向里看,如果疯狗子是撒谎,说不得,大家就算跑了,也要在半路等着他,料理掉疯狗子回去报个重伤不治就是,要是万里有个一的,疯狗子真的制住了林家小子,嘿嘿,大家是不是也能出一口刚才的怨气不是。
这伙家丁不看还好,一看竟真的吓住了,不是被林钟愤怒的表情,而是冯狗这时满头满脸都是血,甚至连眼睛里都是血,也说不清是渗进去的还是从里面向外淌出来的,总是看着狰狞的几乎就像是刚从下面回来,前来索命的恶鬼似的,就是这个样子,还不住嘴的大骂着,让所有家丁看着心中就是一毛。
到了这个时候,林钟似乎真的不能动弹了,本来已经消失不见的严五,突然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抄起冯狗掉在地上的铁尺,几步跑到林钟身边,手起尺落,狠狠一下砸到了林钟头上。
“啊——”
林钟吃了这一记,额头瞬时就血如泉涌,抬头一看竟是严五,虽然身子还不能动弹,可并不影响他的双手,嘴里大骂出来:“严马脸,你这小人,有能耐咱俩一对一!”
一边骂着,林钟一边收了木棍,就要掉头去砸严五。
“小贱种,还敢打你严五爷,”严五冷笑着一脚踢在了林钟的手腕上,林钟吃痛扔掉了棍子,这下严五可是找到便宜了,铁尺狠命的打在林钟身上,“妈的,敢打五爷,今儿个就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马王爷三只眼,什么叫做老虎发威。”
林钟一方面受制于人,一方面被人夺了兵器,这时惟有不住的靠着晃动身子去躲避,可是严五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铁尺不仅用力打下来,而且专捡身子娇嫩的地方打,打得林钟嗷嗷直叫却毫无办法。
这些那些北庄子家丁们可看到了便宜,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上啊,刚才这小子还横的要命,哈哈,这下现世报就到了,妈的,大家打啊,打死拉倒。
二三十个人围着林钟死命的拳打脚踢,有人嫌不过瘾,甚至找来了刚刚林钟抡起的棍子,好似不费力气一样抽在林钟身上,更有人捡来镐把子铁锨把子,好像打死狗一样没头没脑的打下去。
一开始羊蹄还在屋里跳跃着为林钟叫好,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这个朋友神勇如斯。到了林钟被冯狗暗算随即被严五欺负的时候,羊蹄叫不出来了,他又想冲出去。
这次芷雅依旧一把拉住了弟弟,满面冰霜的用眼神喝止了弟弟,这是北庄子的家务事,南庄子不仅没有立场说话,而且更不能由着自家的世子去和一群奴才对打,那岂不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洪过没有去看两姐弟默默无声的较劲,他躺在炕上,仰面听着外面林钟被人毒打,一开始林钟还能破口大骂,到了后来,林钟的声音变成低低的怒喝,再后来就是含混不清的呜咽了。
自己应该怎么办?洪过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屋顶,明明知道外面那些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看到了芷雅姐弟在场才勉强放过自己,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的看着林钟被人打死,而躲在芷雅姐弟的羽翼下瑟瑟发抖么,如果是那样,无论日后北庄子的家奴能不能放过自己,是不是芷雅姐弟就再不会正眼看自己?
林钟是什么人?他是洪过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朋友,是死忠,是为了自己不惜去和北庄子拼命的哥们,这样一个人都不能去帮手,日后自己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自己的良心?还有谁会来和自己交朋友?
从穿越以来,洪过感觉自己与以前那个洪过差别真的很大,以前的洪过虽然身边无数的女真人,但是他能在碌碌生活中保持心中一股浩然之气,可以面对高官厚禄无动于衷,可以面对强权以死抗争,这些东西,洪过自觉都做不到,现在的洪过可以去骂以前那个人迂腐死脑筋没有亲情,但是在他们二者还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良心,他们都有一颗自觉干净的良心。
难道说,就要从今日起,让自己的良心被玷污?洪过迷茫了。
就在这时,洪过感觉外面又有了变化,那边羊蹄再也忍耐不住了:“姐,你就让我出去吧,你听听,外面大林子已经没声了,他快挺不住了,再不出去就真的出人命了。”
芷雅冷冷的声音进入洪过耳中:“不行,你不能为了一个汉人庄奴去和别人打架。”
洪过脸皮抽搐下,芷雅的话为他下了一个决心。
洪过奋力从炕上坐起,那边芷雅惊呼出声:“洪大哥,你怎么起来了?”
就连缩在墙角用头撞墙的胡医官,听到了芷雅的声音也一下站起来,抬眼见到洪过眼中决绝的目光,他忽然心中了然,张口就是:“洪家小子,你不要命了!”
目光在羊蹄身上打个转,洪过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你,不错,有点血性,希望这股子血性能伴随你一直到成为男子汉。”说完,洪过的目光用慢慢从芷雅脸上扫过,仅仅是扫过而已,那目光中没半点感情,看女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不,怕是看雕塑还会有欣赏或者讨厌的表情,现在的洪过目光中连点感情波动都没有,直如平时一团空气,就这样将目光投向了胡医官,洪过扯扯嘴角道:“没啥,我的命是林钟这小子救得,现在不过是去还他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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