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背上的司马昭回头看去,发现黑衣人并没有追来,于是便将手绕到王元姬的身前紧紧勒住了缰绳,白马因此而扬蹄长嘶,进而停止了奔跑。
“你没事吧?”
几乎是同一时间,司马昭和王元姬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很快他们便因此而感到尴尬。
此时的司马昭方才注意到因刚才白马扬蹄时,因为担心王元姬因此落马受伤而紧紧拦住她腰际的手,他立马放开了王元姬并且跨下了马背:
“你不是应该被软禁在家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是要王元姬直接说出担心他之类的直白话语,对于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来说是很难以启齿的,可这个时候的她又一时间找不到其他的借口,只好支支吾吾的答道:
“夫人她不放心你,所以才会让我来跟着你的...”
显然这样一个借口是骗不过司马昭的,他挑起眉毛打量着王元姬,只是没有揭穿罢了。不过他对王元姬继续跟着自己还是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等牛金伯伯和我们会合之后,我就请他把你送回洛阳。”
可好不容易从家中逃出来的王元姬,在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之后,又怎肯轻易回去:
“既然已经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了,我就没想过就这样回去,况且曹爽想要利用公孙康置你于死地,我来也是想通知你千万不要去辽东,现在公孙渊一定收到了消息,正准备了各种手段来杀你,我想方才的那些也是他...”
因为一时情急,王元姬不慎言辞之中毫无保留的袒露出自己对司马昭的担心和牵挂。这深深触动了司马昭的心灵,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才更加不想让王元姬跟在自己的身边...
见她不肯走,司马昭只好硬下心肠板下了面孔,冷冷说道: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司马昭的话宛如一盆冰冷的井水,浇了王元姬一个透心凉,也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眼睁睁看着王元姬那哀伤的表情,司马昭感觉自己的心被猛地扎了一下,那种钻心的疼比起王元姬所感受到的来说更加难受,可就算是如此他也只能放下心头的不忍,只要是能让王元姬平平安安的回家,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一个弱质女子,留在我身边能够做什么呢?不过是多了一个累赘罢了,别不自量力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句一句冰冷的话语宛若一记记的重锤,无情地砸在王元姬的心中。
正当此时,突然手举火把出现的黑衣人将他们再度团团包围。
“该死,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们到底有多少追杀我的小队啊?”
这次的黑衣人不仅数量比起之前要多,而且他们也有五六人手中握有强攻硬弩,这也就让司马昭手中的弩枪失去了威慑的优势。
情急之下司马昭自知已经难逃一劫,他只能将已经木讷的王元姬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对着包围他们的黑衣人说道:
“你们想要杀的人是我,和这位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能不能请你们放她离开?作为代价我不会做出任何的抵抗行为...”
说罢司马昭将手中的弩枪丢到了地上,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王元姬看到司马昭居然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竟然不惜连手中唯一可以保命的弩枪都丢弃了,瞬间从被嫌弃和讽刺的悲伤心境中挣脱了出来,虽然之前她始终认为自己对司马昭的感情是单方面的,不过现在她逐渐可以确信了:
司马昭的心中也是有自己的...
虽然司马昭提出了交易,但是本着斩草除很信念的黑衣人却并没有放过王元姬的意思。
就在所有的弓箭手都将羽箭瞄准他们的时候,突然从不远处的山头上射来了一支“无羽流星”,精准的射中了其中一个弓箭手的头颅,瞬间引起了周遭黑衣人的警觉。
而司马昭此时心中所想的全部都是帮助王元姬逃生,并没有时间去在意是谁在出手相助,他抓准了黑衣刺客们被神秘人吸引注意力的机会,迅速转身将王元姬强行推上了马背。
“无论如何你要活下去,不要回头看,一直向南走...”
先前司马昭对王元姬所说的话全部都是冷酷无情的,但这句却充满了温情。
“可是你怎么办...”
还没有王元姬说完,司马昭就狠狠一拍马背,使得感受到疼痛的白马长嘶着冲出了黑衣人的包围。坐在马背上的王元姬回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司马昭,心中反复回响着方才司马昭对自己所说的话,越来越强烈的念头在提醒着自己:
她决不能舍弃司马昭独生,如果他死了,自己也要陪着他!
坚定了信念之后,王元姬猛地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又越过黑衣人的头顶跳进了包围圈之中,司马昭没想到她还会回来,看着他跨下马背跑到了自己的面前,令他又惊又气:
“你这个笨蛋!不要命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
低头啜泣的王元姬伸手紧紧抓着司马昭的双臂,以至于声音不停的颤抖着:
“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心里很在意我...为什么还要赶我走?”
这个问题令司马昭无法回答,突然间王元姬伸手不停的使劲捶打着司马昭的胸口:
“司马昭我恨你!为什么你夺走了我的心却又离我远远的!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千里迢迢追着你来到这里!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痛苦!我恨你!我恨你!”
她那痛哭流涕的模样,令司马昭的整颗心似乎都要被融化了,他再也没有办法抑制和隐藏自己内心的情感,在这一刻将自己所有的顾虑全都抛诸脑后,一把将王元姬紧紧拥入怀中:
“对不起...”
而与此同时,黑衣人并没有闲情逸致来观赏他们这感人的一幕,为了避免躲在暗中放冷箭的人再度干扰他们,为首的黑衣人伸出手命令部下将司马昭和王元姬立刻处死。
就在他们二人命悬一线之际,那先前曾经在关键时候帮助王元姬逃离的“无羽流星”却再也没有出现。所幸的是,及时赶到的牛金从外部杀了进来,虽然他对王元姬的出现同样感到诧异,不过眼下他可顾不得这些,挥动手中的长剑与敌人搏斗着。
可毕竟人多势众,还有以一个黑衣人抓住了牛金的空档活动挥刀劈向了司马昭的后背,王元姬看到之后见来不及阻止,于是便马上将司马昭挡在了自己的身后,闭上了双眼准备替他挡下这一刀,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再度从山头上飞来的“无羽流星”精准的射中了黑衣人的后背,那柄刀还未落到王元姬的头顶便跟着主人一同落在了地上。
这时司马昭可清楚的捕捉到了那个站在不远处山头上,手握“无羽流星”者的身影,正当他准备向前靠近从而辨别他(她)到底什么人时,那个人却悄然隐去了踪影...
很快牛金便把所有的黑衣人全部杀退,司马昭和王元姬的危机也得以化解。
见黑衣人非死即逃,司马昭马上前后上下仔细观察着王元姬的状况,深怕她受到伤害,那神情动作都异常慌张:
“元姬,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看到司马昭如此紧张自己,王元姬忍不住笑道:
“我没事...”
“元姬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收起长剑后牛金走到了司马昭和王元姬的面前,可他却看到司马昭和王元姬举止十分亲密,瞬间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尴尬和多余,于是他便识趣的躲到了一边。
而恢复冷静的司马昭也注意到自己方才的言行已经超出了理智的控制,就在他想要松开紧握王元姬双臂的双手时,王元姬伸手将他的右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左臂上:
“你还想逃避我、抛下我吗?你方才的言行足以证明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些,那么就算是你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再走了!”
面对和王元姬方才经历生死时的真情流露,司马昭没有办法再隐藏自己对王元姬的心意,不过他还是有自己的考虑:
“元姬你听我说,我现在的处境不能和你在一起,你继续跟着我的话会不断遭遇危险,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的伤害,你明白吗?”
可王元姬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就算是又再大的困难险阻我也不怕,今后我希望能够一直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共进退...”
王元姬的这番话充分体现了她敢爱敢恨的性格特点,尤其是生死与共的誓言令司马昭非常感动,左思右想之后他只好接受王元姬的心意,但却提出了条件:
“既然你坚持如此,那就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看着司马昭那极为严肃的眼神,王元姬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司马昭开口说道: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说,直到我的目标达成之间,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所以我没有办法给你任何的承诺,包括迎娶你,因为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风险我做不到,但我可以保证今生除了你之外,我司马昭绝不会娶其他的女人为妻。”
事实上王元姬对什么时候成婚早已不再重视,因为比这更重要的是,她与司马昭的心已经捆绑在一起,这比任何形式上一切都重要、珍贵...
更重要的是,经过了刚才的事,王元姬在冷静思考之后似乎已经看穿了司马昭的内心,先前对他的种种疑惑似乎也得到了化解,所以她认定了他,决定今生非他不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陪伴在他的身边,自然也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死,要好好的活下去...”
双方相继袒露心声之后,司马昭和王元姬相视一笑,又再度紧紧的依偎在一起。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如此甜蜜的时刻,有个人正手握硬弓径直瞄准了他们的方向,并且果断扣下了发射的机关...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从司马昭的耳旁划过,死死的钉在了他们身后的不远处的树干上,这可吓坏了躲在一旁的牛金,他立刻跳了出来打算向射来羽箭的方向追去,却被司马昭拦住了:
“算了吧,以他(她)那射杀黑衣人的精准箭法,若是他(她)如果刚才真的想要我的命,恐怕我早就死了,我看他(她)并不是想要我的性命...”
同时司马昭也发现了钉在树干上的羽箭上似乎帮着一卷东西,于是他转身走到了树干旁伸手将羽箭取了下来,然后将上面卷着的布帛取了下来,展开后发现上面居然写着公孙渊在辽东各地所私自开挖的矿场,以及秘密练兵的场所。
就连公孙渊在昌黎、玄菟等地的秘密布军地点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后,心思敏捷的王元姬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玄机:
“这些内容当中无论哪一条都是公孙渊意欲起兵作乱的铁证,看样子有人想借你的手来除掉公孙渊,或者是...”
司马昭将写有公孙渊造反罪证的布帛卷好后塞进了袖袋之中:
“或者说他(她)想利用我将这些证据呈报给当今魏帝,然后提前挑起魏帝对辽东公孙渊的讨伐战争,他(她)好趁虚而入...”
说罢他扭头对牛金说:“我们已经没有去辽东的必要了,马上折身返回洛阳吧,恐怕过不了多久魏国即将面临一场重大的军事威胁了...”
牛金问道:“是吴国吗?还是蜀国?”
面对牛金的问题,司马昭走到了先前被“无羽流星”射杀的黑衣人尸体面前,弯下腰将他背上的“无羽流星”拔了出来,若有所思的说道:
“虽然目前来看应当是雍凉,不过荆州和淮南方面也不能轻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