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在那。”eva扬声,拉转我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百米之外的空地上,隐约的两道身影。
当下被时光拉扯得,很长很长,记忆与某个画面重合。
也是那样的一个下午,阳光静好,我站在某处,视线所及里一坐一站着的两人。但是有所不同,那道于我而言最熟悉的人影,穿着一件深色毛衣,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
此时艳阳高照,我身上穿着t恤都还觉得炎热。
“贾如?”身后突然传来不可思议的询声,讲的是中文。
我缓缓回转身,对上那道惊异的目光时,嘴角不禁牵扬起嘲讽的弧度。
周亮!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那年也是周亮站在这方拦着我,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时过境迁,依然是他,我眯了眯眼讥讽而问:“这一次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来应付我呢?”
周亮的眸光明明灭灭,最后竟然变成了愤怒:“为什么你要来?”
我觉得好笑,“为什么?你们下得一手好棋,怎么不问你们自己?是觉得我痴傻到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这里头的蹊跷吗?”
砰!我心头一跳,周亮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桩上。
“老三费尽心思安排,还让我暂时留在a市,就是为了不让你起疑,你居然还是找来了这里!”周亮狠狠地瞪着我,“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呆在a市,等着老三回去吗?”
“我能!”我昂起头,一步一步走至他面前,一字一句:“前提是,他周瑜不是我的丈夫,只要他不是,那么他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
“你……”周亮气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沉郁的声音从旁传来,“老二,她会来是我的意思。”
我惊转过头,周念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他为何会如此说?
周念没有看我,目光朝着不远处的人影凝了一眼,便对周亮道:“老二,你过去跟杨静打声招呼吧。”周亮又瞪了我一眼,这才大步而走。
这时周念对我道:“有什么想问的来问我吧。”
这感觉就像是——藏了一块糖在裤兜里,一直遮遮掩掩的不敢吃,突然间被老师点名出来让我吃,那时的畏惧、犹疑,以及忐忑的心情。
原本来这之前我有很多疑问要问,突然周瑜让我尽情了问,一时间又不知从何问起。
目光划过远处,心头一顿,一切疑惑皆放下,不如问眼前最关切的:“周瑜究竟怎么了?”
静宁片刻,周念开口:“回来做个检查。”
就只是做检查这么简单?“那为什么要谎称是过来出差?”
周念道:“没有谎称骗你,我们确实是过来英国与投资方谈基金会合作的,既然来了这边,那就顺带了做个检查了。”
“做什么检查?身体检查的话国内也可以做。”
周念:“老三之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自然是做脑部检查了,这里有全世界最先进的脑科类仪器,比国内任何一家医院的技术都要高端。”
我沉默。
周念的回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让我完全找不到漏洞,而且对于我的问题他并没有回避。
默沉片刻后我只能问:“那检查结果如何?”
“还算良好,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定期做检查就行了。”
“那……这几天为什么我都联络不上你们?还有刚才周亮何故见到我这般生气?”
对于我的问题,周念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说:“英国这边与a市有时差,你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都是时间不合……”
“那条用周瑜手机过来的短信是不是你的?”这一回我没有让周念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询问。周念浸淫商场多年,与人谈判打交道的经验不用去说,要想能赢他唯一的方法是打破他的节奏。
周念眉宇蹙了下,答:“是老三授意,让我代的,当时他正在做检查。”
“杨静是不是周瑜的主治医生?”
对付周念的第二条策略是攻其不备,不要让他有整理思绪的时间,这样或许才能让我问出点什么来。有些无力,人已经到这了,怎么还有种要斗智斗勇的感觉。
周念有一点令人欣赏,对于已成事实的问题不会回避。既然我能问出来,就代表了已然肯定,所以他并不避忌地应:“是的。不瞒你说,老三之前的主治医生是杨静的外祖母,也正是这家疗养院的院长,她是英国顶尖的脑科专家。但很可惜前不久因病去世了,杨静本是她外祖母的助理医师,对老三的状况最为熟悉,自是由她成为了主治医生。”
到这里,一切都变成合理了。
尽管自周瑜回来后,我的注意一直围绕在他身上,但还是有时会觉得困扰,杨静究竟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出现在他身边?他们之间显然不是男女关系,但又比普通朋友要亲腻,而且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当年谁都不能靠近周瑜身边,唯独杨静。
缘由竟然是在这。
似乎该问的都已经问了,其余的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沉吟了下,“现在我可以去找他了吗?”
“不行。”没有料到周念会矢口否定,“老三目前需要一个安静的氛围,你的出现会让他分心。”我心头一紧,提出质疑:“你刚不是说检查良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吗?”
“检查分为三个部分,现在只做了两项检查,还有一项检查安排在明天。”周念顿了,顿,又道:“所以小如,你可以过来,但是你来早了。但凡你在旁边,老三一定没心思安份呆在那做检查。”
我皱起眉头,以周瑜的性子确实会这样。可是我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也从远处看见了他,却仍然不让我见他一面……
我忽然失笑了下,周念挑起了眉。
他没问我在笑什么,但眼中露了疑惑,我说:“大哥,你其实做了一件与周亮一样的事。周亮用直接愤怒来表达,而你用了迂回的方式,但结果是一致的。就是,”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们都在阻挠我见他。”
越阻挠就越蹊跷,凭什么我的到来会对周瑜有影响,而不能成为他的动力呢?周瑜是个任性的人,但我不是,假若明天当真有第三项检查,我自也能让他安定下来作检查。
所以周念所提出的顾虑是不正确的。
看着周念明显沉下来的脸,我微仰视角对他道:“大哥,我是律师。咬文嚼字是我的专职,若连你潜在的隐藏之意都读不懂,那我也不可能站在法庭上与人对辨了。”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语声:“小如,我和你聊聊吧。”
我回转过身,是杨静,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边。划转目光我不由一惊,那处空地上竟然不见周瑜身影了,一定是乘着刚才我跟周念对峙的时候,周亮把周瑜给带走了。
然后周念不行,换杨静上场了?到这时我的耐心已然到了极限,尤其是在看不见周瑜的情况下,脸色一沉了便直接扬声拒绝:“不必谈了,不管你们今天说什么,我都要见到周瑜。”
话落便打算越过她径直往那边而寻,但杨静的一句话使我顿住了步。
“你不是想知道zhou到底有没有失忆吗?”
我猛然转身,目光凝了凝眼中露出疑色。
杨静微微浅笑,眼神柔和,口中却问:“如果我说,zhou的记忆从未失去过,你信吗?”
我浑身一震,脱口而道:“怎么可能?”
杨静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我下意识地要转头而寻。
却听杨静说:“放心吧,zhou只是回去吃东西了,你要找他随时都可以。”
不知道是杨静的那个问题勾住了我的心思,还是她的声音里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可能这就是医生的职业素养。
思虑之后我还是点了头,跟着杨静往回走时现周念竟然也跟过来了,是因为不放心,怕杨静对我说了什么吗?转念一想也能体会,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尤其周念比周瑜长了十岁,对这个弟弟他不可能不操心。
杨静一路把我带回到医务楼,上了三楼后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写着院长室。
从档案柜里抽出了一个档案她递给了我,“全英文的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但真的抽出里面的纸页看上面的字时却现有许多医学专用名词,以致于看得并不流畅。幸而杨静在旁解释了道:“这是zhou的病历报告,之前虽然是我外祖母为他诊治的,但这些报告全是我在做。我给你大致讲述下内容。”
同样的,在杨静的陈述过程中也用了好些医学名词,听到末处我不由困惑而问:“那他当年车祸后,对家人和朋友都排斥究竟是不是失忆?”
“是这样的,失忆单从名词来看是失去过去的一段回忆,它分为长久与间歇性两类。而zhou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遗传而致脑部细胞有变异,但这变异是隐性的,一般只会伴随着身体因子的改变而生变化。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只要人的身体因子没有产生巨大的变化,那么这种变异就会被本身所扼制。但很不幸的据资料所示,在zhou车祸之前曾受过一次极大的创伤,正是那次创伤造成了他身体系统的改变。”
此时用震惊来形容我的心情也不为过,从没想过周瑜的状况真正的起因是那次受伤。如果是创伤导致了他遗传基因的突变,那么后来那次车祸更是毁灭性的,难怪后一次的失忆比前一次还要严重,甚至到连家人与我都不能接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