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画着十字架的坚硬穿首,破开了波涛汹涌的海浪,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之中。
桅杆上红黄相间的帆布,被微暖的海风荡漾,鼓起厚厚的身躯,其下,号角的无声低吟,似在为之奏乐。
“很快就到文兰了,你的家乡。”诺伯托依靠在船栏上,看着蔚蓝的海域,心情都变得更加明朗开阔了起来。
海洋,有时是那般的让人厌恶,又是那般的让人迷恋。
“虽然只过了一个星期,可我却感觉好似数年之久。”陆斯恩双手抚摸着栏杆,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海腥味儿,舒服的眯了眯眼。
“这才一个星期,你莫非就对回到自己的家乡,有了紧张感?”诺伯托好奇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黑发少年,他的长发在海风的吹荡中摇曳不已。
——就好似深黑色的顺滑海草。
“或许吧...”
陆斯恩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终究是吞咽回了腹中,只是思念的情绪愈发高涨,已然提前乘着海风,飘向了熟悉的低矮茅屋,以及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身后响起了克洛哀的低呼,二人回过头去,只见她拿着一本皮质的笔记本,因为常年受到海洋的潮湿影响,表皮已经略微泛黄。
“是奴隶主的日记。”克洛哀不等二人询问,便走到了他们身边,主动开口。
“日记本?那头人脸狒狒的?”诺伯托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种东西,我拿来擦屁股都嫌脏。”
克洛哀抿了抿唇:“我在这日记本中,发现了奴隶主的另一层身份。”
“身份?”
陆斯恩有些疑惑的侧头,实际上,刚才他的想法也与诺伯托如出一辙——一位没有文化的奴隶主,他的日记本,又能有什么价值呢?
克洛哀的脸色有些苍白,将笔记本递给了陆斯恩,声音有些发颤:“你们看看,就知道了...这一次,我们惹上的麻烦,恐怕有些大。”
“嗯?”
陆斯恩挑了挑眉,他很少从克洛哀的脸上,看到有恐惧的情绪,最近的一次,还是阿德罕伯拉的复活。
一位奴隶主,死去的奴隶主,为什么能将她吓成这个样子?
抱着疑惑的情绪,陆斯恩缓缓翻开了手中泛黄的日记本,上面还有一股很浓的烟草味,似乎能够想象得到,奴隶主在深夜点燃了暗黄的油灯,抽着大烟,雄壮的身躯匍匐在案面上,正在写些什么。
「十月二十七号,海面上翻腾起了连天的海浪,海浪翻天覆地,特娘的!这种景象,老子十年都难以遇见一次,不会死在这个鬼地方吧?!」
「一月七号,今天是真主诞生的日子,老子大摆酒席,与老子的侍从们在船上,渡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美酒佳肴...恩!可惜,少了漂亮婆娘!」
陆斯恩眉头微凝,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着的歪歪扭扭的字体,很显然,奴隶主平日里很少练字。
文中的字句粗鄙不堪,这倒也符合奴隶主粗犷的性格。
随后,他继续将书页向后翻。
很深很厚的书页被不断翻阅,陆斯恩略过了大量奴隶主所记载的琐事——实际上,这日记本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记录的这些。
似乎,奴隶主平日里辱骂脏话还不太过瘾,于是在书本与文字的海洋之中,继续遨游。
翻阅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陆斯恩被奴隶主扭曲歪斜的字体,整得有些精神被污染。
“这种日记,真的能有人看得下去?”
陆斯恩的心中,不禁浮现出了这样一道疑惑。
好吧,很显然,是有的,而且那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七月七号,真是特娘的见鬼!箭矢又给我来信了,让我加大俘虏孩童的数量,特别是男孩女孩的比例,要达到二比一!
二比一,去特娘的二比一,这些上古秩序教团的成员,一个个说话简直不经过脑子!」
在这一页日记中,陆斯恩发现了一个全新的名词——上古秩序教团。
“上古秩序教团,这是什么东西?还有,这个箭矢又是谁?看起来,奴隶主来沿海进行抢夺,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个人下达的命令?”
陆斯恩抬头发问,正好碰上诺伯托的双眼。
这双眼睛...
陆斯恩敏锐的看到,诺伯托在听到了“上古秩序教团”这几个字后,明显变得有些惊讶起来。
“上古秩序教团?这个奴隶主,是隶属于上古秩序教团的成员?!”诺伯托低呼了一声,身躯情不自禁的紧绷了起来。
“没错...”克洛哀低着头,神色有些慌张:“奴隶主虽然不可能是核心成员,可至少是这个箭矢的下线,应当也是上古秩序教团的外围份子。”
“你们还没告诉我,上古秩序教团是什么?”陆斯恩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那是一个存在了很久很久的组织。”诺伯托咽了咽口水,有些沙哑道:“他们与教廷同样信仰着真主,可区别在于,他们是真主最为狂热的信徒。”
“他们信奉人生来没有控制心智的能力,所有的力量都是上天与真主的恩赐,为了维持大世界的稳定与长久,整个世界不应当由人类来掌控,应当由神灵主导,主宰世人。”
克洛哀接过诺伯托的话,继续道:“为了这样一个世人几乎无法理解的信仰,这个组织存在了长达万年,甚至早于文字与书籍出现的时间,而在如此长的岁月之中,他们的信条也被越来越多的人信奉,不断壮大。”
陆斯恩不解的皱紧双眉,疑惑道:“这样的一个信仰,为何还会有人支持?”
相信人生来没有控制心智的能力,所有的力量与情感都是上天与真主所恩赐?
这种话,简直是放屁!
更加让人恶心的是,陆斯恩在听了诺伯托接下来的话后,对这上古秩序教团的好感,全部归零。
“有些大能穷其一生,攀爬上了至高的绝巅,可当他们发现,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另一个位面存在眼中的蝼蚁后,终归会信念崩塌。”
诺伯托顿了一顿,耸了耸肩,用略带讥讽的语气道:“在这种时候,这些世人们口中的大能,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凡人,肉体的损毁并不可怕,可怕是信念的崩塌,这些人,为了寻找到心灵上的慰藉,掩盖自己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心,转而信仰上古秩序教团,认为人生来便是低等生物,也不难理解。”
“原来是这样...”陆斯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诺伯托的一番话,很容易理解,当一些所谓的大能修炼到巅峰之后,满怀信心的认为自己已经能与神灵比肩,然后却绝望的发现,在一座巨峰的背后,还有更多的巨峰等待着攀登。
有一些大能,在漫长枯燥的岁月之中,早就已经被磨灭了奋进之心,自信心的崩塌,往往只在那么一个瞬间而已。
恰巧,在这个时候,上古秩序教团的人找上了门来。
这些信仰崩塌的高手,成为了他们借取心智的目标,教团打着人生来弱小,只有让高等级的生物主宰世界,才能找到新的出路。
于是,他们便相信了。
“为了达到他们口中,所谓的高等生灵降临世间,主宰一切的目的,这几千年以来,大陆之上几乎所有的战事、屠杀,都有上古秩序教团暗中活动的痕迹,他们无孔不入,说不定你身边的某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便是上古秩序教团之中的一员。”
从诺伯托以及克洛哀的口中,陆斯恩得知,大陆上许多有名的战争,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杀伐,都有上古秩序教团暗中活动的影子。
他们认为,世界承载了太多的低等生灵,导致高等级的生灵无法成功降世,所以,他们在很久以前,便暗中开始了屠杀计划。
或者可以说,是人类灭绝计划。
这种惊世骇人的行为与想法,只能在暗中进行,通过漫长岁月的流逝,缓缓达到自己的目的。
“上古秩序教团的人,都隐藏得很深,你很难知道,究竟谁才是组织之内的成员。”诺伯托冷笑道:“除了北丹格尼斯帝国之外,其他三大帝国的皇室,已经知道了上古秩序教团的存在,所以,三大帝国命令,遇到上古秩序教团的成员,格杀勿论!”
“那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担心那个什么箭矢的报复?”陆斯恩问道。
“也不一定。”克洛哀摇了摇头,“虽然三大帝国在千年以前,反应了过来,对上古秩序教团颁布了必杀令,可这个组织犹如附骨之疽,躲藏在黑暗之中的阴影,根本无法彻底铲除。”
“而他们的手段,你也根本无法得知,说不定,某一天你便会被身边最为亲近的人杀死,在临死之前,才知道你爱的人,你最信任的人,是上古秩序教团的成员。”
克洛哀的声音有些低沉,顺着海风飘荡入陆斯恩的耳中,直让他心生寒意。
如此说来,上古秩序教团,简直就是危害这个世间最大的毒瘤。
“如果说,这个奴隶主是上古秩序教团的外围成员,那这个箭矢,应当就是上古秩序教团的底层序列——狂热者了。”
诺伯托摸了摸下巴,最近这几天的航行,让他的胡须都开始卷着长了出来。
这,也可能代表了即将而来的成熟。
“狂热者是游荡在大陆之上,为教团铲除异己的工具,而奴隶主日记之中的记载,很显然箭矢是下达命令的人。”
克洛哀否定了诺伯托的话,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道:“应当是第四序列——纯粹者。”
“纯粹者?”诺伯托脸色一变,喃喃道:“这可有些麻烦了,纯粹者可以号令狂热者,狂热者会坚定不移的执行纯粹者的指令...”
那些狂热者,可是闻者色变,哪怕是死,也要达到上级派下来的指令。
仿佛看出了陆斯恩眼中的疑惑,克洛哀解释道:“虽然不知道上古秩序教团成员的真实身份,可是教团内部的结构组成已经被挖透了。”
克洛哀伸出了一只手掌,低声道:“分别是第一序列,也就是上古秩序教团的领袖,信仰之主。
第二序列,便是圣使,据说总共有五位,而这五位圣使之下,又统御着多达二十位的圣殿骑士,是为第三序列,而第三序列之下,便是你已经知道的第四序列,纯粹者,以及第五序列,狂热者。”
“原来如此...”
陆斯恩喃喃点头,直至此时,他才大致了解到了,这个神秘的上古秩序教团的基本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