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香原本都要睡着了,又被一阵喧哗吵的清醒过来。
原来是宋娉婷气呼呼的又走了回来,边走边命令道:“明日你们就去铺子里,买一百个玉扳指给世子爷送过去!”
“姑娘快别气了,如若气坏了身子,王妃该多心疼啊。”丫鬟们劝说道,“世子爷行事本就……也不是一日两日才这样,你若同他置气,如何气的过来?”
“且世子爷又是兄长,姑娘还是忍忍罢。”
不想那宋娉婷闻言竟潸然泪下:“什么兄长?你们看看,哪家的兄长像他一样?因着他,我都不敢出门子!今日为着一个扳指,就搅扰的阖府不宁,父王更是因他生了母亲的气,你们说说,他算哪门子的兄长?”
温香听得一凛,宋南州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就是为了她?
哎哟我艹,她的良心实在太痛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良心痛的时候,而是她该怎么办才好?
是跳出去投案自首,并且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为好,还是等着被宋南州找到?
前者的话,宋南州可能会生气,会惩戒她一番,但也有可能看在她自首的面上不很计较她这次的出逃。
后者的话,她很可能会被盛怒的宋南州彻底毁掉!
可是好难得才逃出来,又没出息的自己跑回去,也太不甘心了。
温香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到底还是小命最重要——反正逃不出去也迟早会被人找到,依活阎王凶残的尿性,捡到他的人肯定也不敢私藏昧下她,其结果还是要落到宋南州手上。
刚才逃走时没多想,只知道有机会就快点逃。
现在要回去自首,温香反倒想了很多。
幽幽叹口气,然而现在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难题,是她迷路了。
……
宋念北出了燕回馆,便往幽兰居去。
诚亲王妃还未歇下,她绝美的面上带着倦色与郁色,正由大丫鬟荷香按揉着突突乱跳的额角。
见宋念北进来,乔氏坐直身子,看一眼荷香,荷香便领着丫鬟婆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燕回馆那边还在闹?”等人都出去了,乔氏才叹口气问道。
“已经散了。”宋念北在乔氏身边坐下来:“父王可是气得不轻?”
“若非我死命拦着,你父王今日真要请出家法来。”乔氏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去看过你妹妹没?”
“等看过母亲后便去看妹妹。”宋念北说道,“妹妹也气得不轻。”
“她那一点就着的爆炭脾气,恐怕气的不止阿州,还气我这个做娘的有失公允。”乔氏微微摇头。
“妹妹不知道你的苦衷,她若知道,定然不会生你的气。”宋念北眸光微闪,“只是母亲,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们还要忍他多久?”
“你也按捺不住了?”乔氏先还慈爱的神色蓦地一变,厉声低喝道,娇美无害的面庞也因这抹厉色而变得尖锐起来。
“母亲息怒。”宋念北连忙跪倒在她身前,分辨道:“并非儿子等不及,只是儿子有些担心。”
“你担心什么?”乔氏沉了脸看他,也不叫他起。
“儿子一怕大哥他知道真相,二来,也担心父王那边——大哥这些年大祸小祸惹了那么多,可父王还是没有要另立世子的意思。”宋念北觑着乔氏渐渐缓和下来的神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今晚大哥当着父王的面鞭打梁妈妈,梁妈妈是母亲乳母的女儿,与母亲情分不同,且不说这个,便是他不管不顾闯进幽兰居这一条,就是忤逆不孝,可父王还是容了他!”
诚王怒到极点,也只说出要请家法,而不是要废了他重立世子,宋念北思前想后,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虽然外头已经造好了声势,但若是诚王没有这个打算又该如何是好?
乔氏这才亲手扶了宋念北起身,抚了抚他的肩头,才缓声说道:“正因如此,我才顺势求情,拦着你父王不动家法。你父王没下定决心之前,咱们母子绝不能轻举妄动,露出一丝一毫来,你可明白?”
“儿子都明白,只是儿子害怕,父王他……他要是永远也没有废立世子的打算,咱们这么些年,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父王没有改变主意,那是你我下的功夫还不够。”乔氏冷静的说:“我与你说过多少次,慢慢来,不要着急。多少事情,就是毁在心急上头——”
她顿一顿,瞧着乖巧点头的儿子,将心头的隐忧压了下去。
“好了,去看看你妹妹,劝劝她,你也早些歇下。”最后,乔氏换上微笑,若无其事的说道。
……
宋念北到凝香园时,宋娉婷正扑在床上委屈又憋屈的痛哭不止。
她的丫鬟们见宋念北来了,俱都松了口气。
宋念北在府里一向平易近人,手面上又大方,因此府里的下人都很喜欢这位俊秀斯文的二爷。
尤其府里还有一位凶残狠辣的世子爷做对比。
“妹妹别哭了。”待丫鬟都退出去了,宋念北便温声安抚道。
“我不懂,你跟母亲,为什么你们要这样护着他?”宋娉婷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双手紧紧捏着帕子,转身愤怒的瞪着宋念北,“别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做了错事就该受罚的?他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更该好好教训惩戒才是,可是母亲为什么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他?今日的事,倘换了你我,不等父王说要请家法,母妃第一个就不会饶了你我对不对?”
宋念北唇角翕动,看着妹妹悲伤可怜的模样,有些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顿了顿,只是道:“那是我们的母亲,不论她做什么,总归是为了你我好。至于大哥——”
宋聘婷泪眼模糊:“大哥如何?大哥就不是母亲的孩子吗?母亲为何要区别对待我们,为什么?”
宋念北神色一厉:“闭嘴!”
宋娉婷被他吓得一抖,小嘴微张,泪珠子要落不落的挂在眼角,怔怔的看着眼神闪烁的宋念北,好半晌才不敢置信的喃喃开口:“难道大哥他真的不是……”
“我叫你闭嘴!”宋念北愈发恼怒,霍的站起身来,又有些不安的往门外看了两眼,随即压低声音:“妹妹,你年纪已不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心里要有数。这话也就是在我面前,倘若父王跟母亲听到了,少不了你一顿好果子吃!”
宋娉婷连忙直起身来,也顾不上去擦眼泪,拉着宋念北问:“这么说来,大哥真的不是……”
“你还要我说几遍才能明白,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宋念北是真的气急了,挥开她的手就要走。
“我又不在别人面前说。”宋娉婷连忙保证道,又去拉宋念北,撒娇道:“二哥便同我说一说罢,我保证,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父王跟母亲面前也不会流露出什么来。”
宋念北虽然疼爱这个妹妹,但母亲早有言,依着妹妹的炮仗脾气,只怕哪一日就要在宋南州面前说漏嘴,虽说宋南州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由着宋娉婷总是拿着此事去刺宋南州,这也不是他跟母亲愿意见到的,故而,才会一直勒令,不许府里任何人对她说这件事。
只他也知道,这个妹妹若打定了什么主意,便是他不说,她也会自己去求证,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想到这里,便有些头疼起来,“你不喜大哥,不来往也就是了,犯不着为他生气。听母亲说,再有两个月朱恒就要回京都了,到时候朱家就会上门来商议你们的婚事。”
听宋念北提到朱恒,宋娉婷的小脸立刻变得绯红,娇羞道:“二哥怎的说起他来?”
宋念北一咬牙一狠心:“你迟早是朱家的人,府里的事,能少管就别管。免得传到朱家耳中,还道你在府里横行霸道,连兄长的事情都要过问。你看看朱家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媳妇进门!”
宋聘婷的小脸刷的白了。
宋念北再不多说,拂袖走了。
出了凝香园,夜风一吹,宋念北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丫鬟举了灯在前引路,他缓缓走着,心思早不在宋娉婷上头,而是拐到了让宋南州如此紧张的那枚血玉扳指上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枚玉扳指,让他如此大动肝火,不管不顾连梁妈妈都下手鞭打了?
要知道他对母亲一向敬重信任,虽然一向不将奴才放在眼里,但对母亲身边的人却还是有些不同的。
宋念北有理由相信,那绝不是一枚普通的血玉扳指。
“二爷,有什么东西跳过去了?”忽的,举着灯的小丫鬟惊叫一声,因受到惊吓而险些将手中的灯给撂了出去,也将宋念北的思绪拉了回来。
宋念北倒没有责罚她,只随意瞟了一眼:“约莫是虫子之类的吧。”
“咦,是一枚扳指!”眼尖的小丫鬟发现了真相。
躲避不及的温香熟练地躺倒装死。
她跳了这半天,早就累得不行了。
虽说这宋二弟阴险阴险的不是个好人,不过被他捡了去,依他面上营造出来的兄弟情深,想必也会急他兄长所急,趁势将她还给宋南州吧。
她也就不勉强自己累成狗还找不到路了,安安心心等着去见宋南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