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申屠在那里独自眺望不知所思时,一名裨将突然跑了过来,双手捧着一个小竹筒,恭声说道:“将军,侯爷飞鹰传讯。”
申屠转过身来接过竹筒,取出里面的纸筏看了一眼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裨将一脸疑惑地看着申屠,却是不敢直接开口询问。
“看来我们没有机会看到草原人口口相传的圣山、天池了。”申屠将手中纸筏递给裨将,开口说道。
只是他的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遗憾,反而是眼神里散发出一股更为炽热光芒。
裨将接过纸筏看了一眼后,脸上露出一份喜色来,小意地看了一眼申屠,发现申屠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这才小意地询问道:“将军,可是要现在传令班师?”
申屠点了点头道:“义父既然有令,自然是得班师。”
裨将欣喜道:“末将现在去传令?”
“现在?”申屠面色古怪地看了裨将一眼。
那名裨将被申屠这么看了一眼,额头上竟是忍不住襂出一滴冷汗来。
申屠没有理会他,继续开口问道:“单于和他的黄金骑兵现在如何?”
“据今日斥候回报,咱们距离他们不足五十里,且他们今日又吃掉了二十名同伴,如今他们的人数已是不足三百人……”裨将连忙回答道。
“哦,已经不足三百人了?”申屠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看来义父的命令的还是来的早了些,若是再晚上一个月的话,就不用咱们动手了,只怕他们自己就得将自己人吃光不可。”
原来,单于他们一直都是在以人肉做口粮,且还都是同伴的肉,怪不得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会显得那般难以下咽,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
“将军说的极是。”
那名裨将附和了一句后,继续玩味道:“只是,不知人肉究竟是什么味道?他们竟是都已经吃了快两个多月了。”
申屠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名裨将一眼,淡淡地说道:“没有牛羊肉好吃。”
这名裨将本来只是意在调侃这群草原蛮人,可是在听完申屠的话语后,面色骤然变的严峻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申屠一眼,内心里已是翻江倒海起来:“他竟然在说没有牛羊肉好吃,若非吃过,又怎么能说出它的味道?”
申屠没有注意到他这名裨将的神情,淡淡地吩咐道:“那就追上去把他们杀光吧!杀完他们以后,传令班师。”
“是。”那名裨将应了一声,匆忙告退。
……
本来按照正常情况下发展的话,第二天单于他们一群人应该就会被北虞军追上,继而屠杀殆尽。可是当申屠在第二天得知单于他们昨日竟是遇见“海市蜃楼”中有圣山、天池后,竟是又破例多给了他们十天时间,故意放他们再次逃离。而在遭遇到北的追杀以后的单于一群人,更加坚信了那个神秘的传说,认为这是因为北虞军害怕他们找到圣山、天池,所以才会赶尽杀绝,因此竟是加快了自身的速度……终于在第十天晌午的时候,他们如愿以偿的到达了传说中的圣山、天池。
如今虽然已是暮春时节,可是眼前的大雪山上却依旧是冰雪仍存,在碧蓝天幕的映衬下,显得是气势磅礴、秀丽挺拔,多彩的阳光洒在雪山上面,使白雪亦呈现五彩斑斓的色彩,看起来是晶莹透亮,耀目晃眼……而雪山脚下的那一方湖泊更是幽幽绿绿平整如镜,就像是一整块无瑕的翡翠,看起来是玲珑剔透,青翠欲滴,当蓝天白云青山碧草倒映其中的时候,看起来竟是比原本的色彩还要纯正。
别的不说,单单这里风光美景,便是不可多见,倒真是像极了戏文里描述的人间仙境一般。
单于他们一行人早已被眼前这幅景象摄住了心神,一个个只懂得呆立在哪里,痴痴地看着。
“哈哈哈哈……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了,草原神果然没有抛弃我们……”单于大声尖叫起来。
单于的这声尖叫瞬间打破了这里寂静,刚刚还这幅景象震慑的只懂发怔的黄金骑兵,此时也是一个个反应过来,面露狂喜之色,更有甚者激动的跪倒在地面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本就是草原上最尊贵、最不可一世的黄金骑兵,在草原上他们就是无敌的代言的人,即使是在一年前芒砀山一役中遭遇了北虞最为精锐的血凰旗后并未讨得便宜,可是在那一战中他们也是重创了北虞的边军。因此,他们在草原上的声势也是未曾受到丝毫影响,毕竟敢跟“死神的的镰刀~血凰旗”硬碰硬的干上一场,就已经拥有足够的噱头去吹嘘了。可是不曾想到,就是这样一支纵横草原的无敌骑兵,这次竟然会在自己的家园里被北虞军撵的像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且连正面一战勇气都在以往的战斗中被打击的不复存在,以至于要拿自己同类的肉来当口粮……若非是心中对那个神秘传说一直抱有信仰的话,只怕他们都坚持不到这会儿。
而现在,他们终于亲眼得见了这传说中的圣地、天池,也就是说那个神秘传说是真的,他们只要沐浴过这天池水后,便可以得到草原神的庇佑变得刀枪不入起来,他们便能继续续写自己在草原上的不败神话,甚至于超越从前,成就新的传说,毕竟,他们是第一批亲眼见到神迹的人,他们也终将会像传说中那般成为草原神在人间的使者……此时,这群黄金骑兵已经各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们的信仰终究不曾辜负他们,草原神终究不曾放弃他们,在这一刻,他们被北虞军消磨耗尽的精气神竟然又回来了。
“草原神万岁!”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嗓子,紧接着这群人的声势震天,一个个大声高呼起来。
正当他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的时候,突然草原大地上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远处地平面上突然浮现出一道黑色洪流。
天是蔚蓝的,山是雪白的,水是碧绿的,草是幽青的……这俨然便是上好的风景画卷,而突然出现的这道黑色洪流,就像是有人用极粗的炭笔,在这幅风景画卷,又添加的一条粗重浓黑的线条。
这道“线条”的始作俑者便是申屠,这道黑色洪流便是由身穿黑甲的北虞铁骑相组成,无数北虞黑铁骑一个接一个的连接起来,便组成了这条粗重浓黑的线条。
虽然这突然出现的粗重线条破坏了整幅画卷的美感,可是申屠却并不在意,风景虽美,他却是专为煞风景而来。
眼看人数数倍于己方的北虞铁骑突然出现,单于一行人却是没有了以往的恐惧和忌惮,没有再次开始逃跑,而是一个接一个的跳进了旁边的碧水湖里。
而申屠也没有趁着这个时机让骑兵冲杀过去,反而是在距离这群黄金骑兵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下令勒住了战马,静立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片刻之后,黄金骑兵们一个个湿漉漉地爬上岸来,就连单于和阔可敌二人,也都是下去浸泡了一会,他们站在岸上,身上的水不停地往地下滴淌着,活生生像是一只只落水狗一般……可是,他们显然并不这么想,反而是一个个面色坚毅,眼中散发出狂热的色彩。
单于用手指着北虞军,冲着黄金骑兵们说道:“将士们,如今我们每一个人已经沐浴过天池的水了,我们也都会像传说中那般得到草原神的庇佑,变得刀枪不入……这群无知的北虞军便是草原神送给我们礼物,让我们去杀光他们,喝他们血、吃他们的肉,为我们死去的同胞族人复仇。”
“复仇!复仇!”
这群黄金骑兵热烈地响应着,一个个看向北虞铁骑的目光,就像是看向待宰的羔羊一般……他们似乎忘记了,一直以来他们才是那只羔羊。
随着战斗的号角响起,黄金骑兵们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朝北虞铁骑冲杀过去,只是他们如今已经不能被称作为骑兵,因为他们连战马都没有,他们的战马早已在之前便被他们斩杀充作口粮,而经过十天的时间后,他们的人数竟是有减少了一些,毫无疑问,那些减少的人数也是被他们充当了口粮,他们此刻只是一个个高举着弯刀,穿着残破的铠甲而已。
眼见草原骑兵悍不畏死的冲杀过来,北虞铁骑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眼底里甚至连震惊的色彩都不曾呈现,虽不知他们为何会突然一反常态?可是在北虞军士的眼中,他们的进攻便是自杀,就像鸡蛋碰石头一样,而身为“石头”的他们,面对必碎的鸡蛋,自然也是了无兴致。
等这群黄金骑兵快冲杀至跟前的时候,申屠才淡淡地吐出了一个“杀”字。
随着他一声令下,擅长骑射的北虞铁骑便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弓弩,随着嗡嗡振动的弓弦声响起,无数支羽箭铺天盖地地朝那群进攻的黄金骑兵袭去。
面对羽箭袭来,这群黄金骑兵竟是不闪不避,就连冲刺的速度都没有丝毫的减缓,就这样面朝羽箭,似乎在他们看来,这群羽箭压根伤不了他们一样。
可答案却与他们所想象的压根不同。
噗嗤一声,一支锋利的羽箭射中了一名急速奔跑的黄金骑兵,箭镞射穿他的胸甲后,狠狠地钻进了他的肉了,鲜血很快渗透出来染红了铠甲,那名黄金骑兵在被羽箭射中之后,没有急着躲避,而是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插在自己身体里的羽箭,伸手抹了一把流出来的鲜血后,再也没来奔跑的力气,就像是被人一下抽掉了脊梁骨一般,瘫软在了地上,他艰难地回过头去看着身后的圣山和天池,张了张嘴,似乎想问问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在沐浴过天池水后,并没有刀枪不入?只是,最终他这句话也没有问出来,因为又有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后脑,了断了他的生命力。
而在同一时间,其它人也像他一样,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凡胎肉体终究还是没能变得刀枪不入……一轮箭雨过后,这群仅存的黄金骑兵便被一次性射杀殆尽,就连他们金帐王和阔可敌也一样,毫无意外地死在了北虞铁骑的羽箭之下,他俩也跟这群普通的黄金骑兵一样,在临死前无声地张了张嘴,眼睛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大雪山和碧水湖。
……
……
“把单于和阔可敌的人头割下来带回去。”申屠平静地下达了命令,几乎连看都没去看单于一眼,便打马越过了这群尸体,来到了雪山脚下碧水湖旁。
裨将面无表情地在尸体中找到了单于和阔可敌,拔出腰刀干净利落地斩下他们二人的头颅,束到马背之上,两颗头颅睁大了眼睛,刚好对着地上那群尸体……所谓“死不瞑目”,大概便是这样。
申屠翻身下马,看了看这座大雪山和碧水湖,似乎也是明白了刚刚这群黄金骑兵为何会悍不畏死。
“白痴。”
申屠不屑地嘀咕了一句,解开了自己腰带……将一泡憋了很久的尿液全部撒进他们传说里的天池中后,申屠很爽地抖了两下,传令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