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妄从共审讯室出来的时候，隔着厚厚的眼镜片，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透出几条血丝，看上去有些骇人。
和韩越走得近，秦妄也听过一些关于乔梁的八卦。
这小子刚出生的时候还特别激灵，看上去十分讨人喜欢，可惜后来发过一次高烧。
也不知是不是把脑子给烧坏了，之后就一直比较中二，长成了一个“生动形象”、“表里如一”的败家子。
打小宠到大，乔梁说话简直就是个二愣子，连呼吸都能气死人的那种，要不是秦妄出了名的好脾气，估计审讯室的桌子早就被一脚踹翻了。
顾知欢在外面等着他，手里面还握着韩越扔给自己的鲛珠，放在指间把玩着。
宋伟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站着，他似乎有点怕顾知欢，明明就不大点地方，还非要站到角落去，硬生生和顾知欢拉开了距离。
顾知欢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宋伟整个人都像只壁虎一样贴在墙上，不由一乐：“你这是准备爬墙吗，宋伟。”
“贴墙……凉快。”宋伟憋出四个字来。
光是这么几个字，就费尽了他好大的力气。
秦妄推门走了进来。
“如何？”顾知欢问。
“乔梁和死者打架那天，喝了点酒，刚巧又看见死者纠缠自己的妹妹，一时气昏了头，过去就把人给揍了。”秦妄按了按自己不自觉隆起的眉心：“不过他并没有送过什么传讯宝珠。以这小子的性格来看，现在都还没觉得自己打人有什么错，道歉赔礼这种事，根本不是他能做出来的。这就有点奇怪了。”
“嗯……那就是打人和赔礼的可能是两个人……”顾知欢点了点头。
秦妄略显疲惫地长出了一口气：“对了，刚听说韩越过来找我？”
“例行问话而已，你在忙，我就过去了。”顾知欢皱了皱眉：“这小崽子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你一直惯着他。”
秦妄张大了嘴：“老大，你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在和我抱怨孩子的教育问题。”
“那还不是你捡的。”顾知欢说。
“韩越还比你大几个月呢……”
“那他的智商和情商怎么就停止发育了。”顾知欢吹了声口哨：“一点都没有我懂事。”
秦妄无语地看着“懂事”的顾少司，揣测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几年前刚毕业的时候把掌刑司闹得鸡飞狗跳的事情了。
顾知欢站起身来，走到秦妄旁边，将鲛珠递给了他：“去查查这个。”
“这是什么？”秦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新东西：“案发现场找到的？”
“不是。”顾知欢顿了顿，才出声道：“我估摸着是怡春楼附近的鲛珠。韩越那小子拿过来的。”
“你还说他不懂事……”秦妄道。
“年纪轻轻就卷到刑事案件中来，不是不懂事是什么。”顾知欢瞪大了眼。
一提起韩越，她就跟吃了火药一样，秦妄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顾知欢又接着说道：“空了联系一下乔梁他妹，确认一下当时的情况，我一会儿去给乔主司说一声。”
可惜顾知欢到乔主司的上书房时，却没有见到乔主司。
坐在里面的是个身材有些健壮的中年男人，相较于乔主司的地中海，他的头发显然旺盛许多。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对着顾知欢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来了？”
顾知欢被他笑得一阵哆嗦，差点摔门而去。
坐在乔主司椅子上的男人名叫王伟仁，是乔主司的副手，随着乔主司出生入死多年。
他天生长了一张弥勒佛的脸，看见谁都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可惜没有人敢小觑他。
王伟仁曾经硕果累累的破案记录，是豫州的一大传奇。
几乎每个刚进掌刑司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他的故事。
“王局……”顾知欢皱了皱眉。
“这段时间，有什么情况，就跟我说。乔主司他……避嫌了。”王伟仁叹了口气：“小顾啊，你这几年明明沉稳了许多，这件事还是欠缺考虑。案件还在蓉城手中，你们直接把人带去蓉城就好了，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人带回掌刑司，这不是让乔主司难做吗？”
顾知欢上前两步，走到王伟仁面前，压低了声音：“我不仅把乔梁带回来了，还把蓉城的一个叫宋伟的司使给带了回来。”
王伟仁抬起了头。
“你发现什么了？”王伟仁沉声道。
顾知欢突然盯紧了王伟仁，两只眼睛，像猎鹰一样又亮又狠：“我接到了线人举报，怀疑陆犷和蓉城的贩毒团伙有关系。”
王伟仁沉默了一下，手在桌子上面不动神色地敲了敲：“顾知欢啊，陆犷去年可是被评为了缉毒先进人员，破获了不少蓉城的贩毒案。”
“你觉得陆犷那个酒囊饭袋真有这么大的能力，破获贩毒案件的效率和准确度比掌刑司还高？”顾知欢俯身过去：“我的线人告诉我，在蓉城，贩毒是需要拿到官方特许的。只有加入了这个官方组织，才能够在蓉城贩毒，其他的，都会被直接抓起来。”
哪怕是听到这么颠覆三观的消息，王伟仁的表情依然是平平淡淡的，他扫了一眼顾知欢，声音平稳：“有证据吗？”
“确切的证据，还要搜集中。”顾知欢说：“不过这起案件，从一开始就有很多疑点和难以解释的事情。像我带回来的那个宋伟，我觉得他是故意说错话，引起我的注意的。这孩子刚去，指不定发现了什么，要是留在那里，怕是有些不方便。”
王伟仁忍不住抬手喝了一大口水。
“包括被逮捕的那个孩子，他身上疑点太多，甚至没有确切证据，但陆犷已经凭借一个传讯宝珠将他抓捕了。”顾知欢叹了口气：“如果不是碰巧查到乔梁身上，恐怕这起案件，已经在陆犷的运作之下，水落石出了。”
顾知欢说到水落石出四个字的时候，表情说不出的嘲讽。
王伟仁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顾知欢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