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姜漓玥在端王府里学习礼仪时皆是林氏在一旁看管着,她当时性子软糯,府中请来叫教授礼仪的嬷嬷只需演示几遍她便能模仿的有模有样,因此后头林氏对她一直很放心,在琴棋书画上的管教也就少之又少。
可姜漓玥依旧能写得一手梅花小楷,棋艺方面也有些造诣,其余两方面皆是略通一二,平日里听林氏的教诲时又十分认真,导致众人将她面上那副端庄贤淑的模样全当了真。
堂堂郡主该恪守的礼仪在她身上自是从未欠妥,只不过偶有烦闷的时光想要疏解便会有不同的性子呈现,如今穆炎既已渐渐对她敞开胸怀,她自没有将自身偶会现的略显顽劣的脾性藏起来。
穆炎娶妻之前倒未曾对妻子行为有过多要求,如今姜漓玥在府中能担大事又偶有自身的脾性已是让他有些讶然,自然不会起了嫌弃之意:“夫人瞧着我像是只看皮相的人?我既娶你为妻,自然该接受你所有的品性。”
“何况我并不认为夫人身上这等性子能称上顽劣。”穆炎将心中真切的想法通通说与她听。
姜漓玥眸光在他面上流转片刻,复又仰脸面对沉下的天际,自顾自说:“若郎君往后有疏解不开的烦恼,大可与我说说,指不定我有法子能疏解郎君的烦闷。”
穆炎扭过头继续瞧她,半信半疑地问:“夫人当真觉着你能疏解我心中的烦闷?”姜漓玥嫁入府中已有月余,个中脾性他了解不少,且她嘴甜时每一句话就似掺了半斤蜜,凭那些好话要讨他一笑倒实属易事。
姜漓玥抚了抚芙蓉面,虚张声势地托着玉腮叹气:“郎君受着玥儿一日,玥儿便能替郎君疏解烦闷,只不过郎君往后可会像别家儿郎一样三妻四妾?”
穆炎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多虑了,此生我有你一人为妻足矣,又怎会生了那等朝三暮四的想法。”
当朝民风虽已开放,可不少男子仍是三妻四妾,不过姜漓玥知父亲对母亲是一心一意,其余故事倒从话本上看了不少,可如今穆炎处处护着她,她存了心思观察,笃定穆炎这番话并非胡诌的。
当真能如话本里所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么?姜漓玥对此自是十分向往的,只不过未来之事尚未有定数,如今所能做的便是下定心思同穆炎守护彼此,后续的事待行到哪一步时再议也不迟。
两人各带心思望了会天际后,便听屋檐下的云杉扬声唤人:“郎君,郡主,晚膳备好了,你们可要趁早用些?”
姜漓玥枕在穆炎肩上未作答,只伸出玉白指尖戳了戳穆炎的掌心,穆炎当即应下:“待会就下来。”
“对了,今日本想同你说一事,可下午处理信报时耽搁了,三日后我要去城门外迎接云南世子,近几日可能甚少在府内,需得同父亲一议事宜,若你有急事相商,大可嘱咐向青到丞相府寻我。”
姜漓玥从他肩上抬起头,面上笑盈盈地睨着他:“我发现近几日你同爹爹一样啰嗦了,我在府中自不会有所差错,你且安心去,待忙过这阵我们一同去陪陪祖母?”
“祖母若知孙媳妇如此孝顺,定是乐得不可开支了。”穆炎接过她的话头。
二人重回竹屋时,屋内正弥漫着膳食的芳香,他们简易用了晚膳后便早早歇下。
第二次按照计划驱车回府后,穆炎未在府中待够半盏茶时便急急赶往相府,接下来两日皆是如此,姜漓玥待在府中自是自找乐事消遣。
对于穆炎所提云南世子之事,姜漓玥只匆匆听过便未记起过,直到第四日穆炎穿戴整齐趁着天未亮时出府察看迎接事宜时,她经云杉提示才记起今日云南世子进京。
云南之地四季晴好,时常能见万丈霞光,当地民众在云南之地更是颐养半生,封地内有一处雪山四季未曾消融,其蜿蜒之势状若玉龙,人人信奉学上之上有神明。
夜氏先祖被封云南后,于雪山脚下不远处修一城池,名云城,定王都。
近一百多年下来,历经数代云南王的扩修,今日之云城城墙千丈,城里人口十余万,虽无法与京都媲美,但如今外头正是纷争不断之时,却未曾有几人敢动这云城的心思,藩王争斗通常只存在其余数城中。
云城地处西南方,云南子民因着地势偏远倒真是清平无扰,人人皆能安居乐业。
这天清晨对于京都百姓来说只是寻常日子,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春已至,城内树梢上枝叶更密,城门开启后,随着日头升高,城内逐渐变得喧嚣不断。
穆炎携一队车马提前候在城门外,当云南世子夜玄一行人靠近城门时,身后众人无不放慢步伐,穆炎根据出城时所阅的画卷,对夜玄面貌有了一定印象,此刻见对面为首之人着了窄袖紫袍,当即迎了上去。
穆炎动作娴熟地翻身下马,朝夜玄躬身行了礼后,启唇:“敢问阁下可是云南世子?”
夜玄微微颔首后翻身下马,身后一众侍从纷纷对穆炎行了个礼,穆炎复又道:“恭候多时,世子请入城,陛下听闻世子亲临,特派我来接您入臣。”
众人风风火火入了城门,有些不明所以的百姓见夜玄穿着华贵,立在道路一旁,用气音极小声询问:“今日是什么人前来城中闹得这么大仗势?居然派了当朝丞相次子前来迎接。”
穆炎从前在危难时刻曾露过几次面,其中知情的百姓皆知穆炎是当真有实力之人,自然对他产生了敬仰之情。
身侧有些知情人当下应道:“城中早宣扬出来了,此次前来的是云南世子,当今皇后的胞弟,你们仔细瞧瞧,这世子与皇后长得还有几分相像呢。”
夜玄与夜凌薇确有几分相像之处,只不过夜凌薇面部更为柔和些,夜玄轮廓更为冷硬些,且面上的神色多少有几分肃然。
两队人马在街市上弯弯转转几圈才行至宫门口,穆炎持令牌领人入宫后,将人马安置好后才携夜玄前往承乾宫,自此两人后便无过多交流。
承乾宫里外早按姜宬嘱咐布置过了,夜玄入内时见了同姜宬一同端庄落座在高榻之上的夜凌薇多少有些恍惚,好在他一向自如,当下恭敬行了一礼:“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姜宬拂了拂手示意夜玄起身,夜玄献礼以后便被安排落座在左侧,对面恰好是穆炎和姜漓玥。
后续自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所谓表演,不过夜玄对台上咿咿呀呀的戏曲儿倒未曾生起兴趣,视线凝在台上未足半盏茶的功夫便开始朝对侧张望,却不曾想恰好对上姜漓玥的视线。
今日姜漓玥本未打算处府,可奈何云杉提及此次穆炎会在宫中待上一日,她若不出门便又只能在屋里头瞧上些话本子或者修剪屋里的花草,春日易乏,她在云杉三催四劝下终是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要不然怎么说姜宬从前舍得下本,为博秦氏女郎一笑竟不舍千金从番邦进贡水果哄她一笑,也难怪淑贵妃在得盛宠下能如此嚣张跋扈,相比之下云南郡主嫁入京都后倒真算得上是安守本分。
前世姜宬对国家治理便不上心,所以才让秦氏小人得了间隙挑拨离间,最终大凉国更是因此被治得一塌糊涂,姜漓玥虽不想触及这些事,可宴上能见端王夫妇和穆炎倒真让她生了几分兴致。
两人视线交错时,姜漓玥有一刹的恍惚,可很快又消逝,即刻挪开目光放到穆炎身上,众人心思不在夜玄上,夜玄第一眼时便已认出姜漓玥是当日遗失玉牌之人,且今日那块玉牌他恰巧在穆炎身上瞧见了,如今二人端坐在一席,除了夫妻关系饶是想不出其他的了。
那日暨州初见他便觉得姜漓玥生了副极好的皮囊,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如今放在她身上的炯炯目光更是肆无忌惮,可转念一想她已嫁作人妇,便又暗自叹了口气。
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几回后,夜凌薇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退回未央宫,夜玄多待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也借探望长姐之故退下了。
姜漓玥百无聊赖地执起玉杯抿了一小口酒,直到候间泛起一阵辛辣她才记起之前穆炎的禁酒令,当下将玉杯搁置在案上,穆炎应付政务的同时抽空睨了她一眼,恰好瞅见她搁置玉杯的小动作,当下喜笑颜开:“从前不让你喝你当真就不敢喝了?”
只抿了那一小口,姜漓玥面上已然有些酡红,她伸手执起玉壶替穆炎添了酒:“玥儿不胜酒力,炎郎若是能少喝也尽量少喝些。”
“你若是觉得闷,就出去透透气,等我应付完这宴上之事,再去寻你。”
姜漓玥原先倒未曾想到这一层,见穆炎应允,她半晌后由云杉搀着起了身,准备去御花园里头散散心。
主仆二人行至御花园时,恰见前头正好有了窄袖绿袍的身影凝立于不远处,恰似方才云南世子的装扮,姜漓玥犹豫半晌,压低声音询问:“云杉,你今日可有瞧见云南世子?我总觉得他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