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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何必当初

商遗 萨米巴巴 6739 2022-07-22 03:02

  最好的易容术,就是让自己突然变得很胖,或者很瘦。

  当郭羊见到白白胖胖的王胡子时,愣了好半天,这才回过神来,笑了。

  当年威武彪悍的燕人王胡子,这些年为了将自己藏起来,竟然养成了一只大肥猪,白白胖胖,两只眼睛都快挤成了细缝。

  “看来,这种易容术还是挺辛苦的。”郭羊摇头苦笑,慢慢喝着酒。

  王胡子早就吓成了一滩泥,低头瘫坐在地上,不敢去看郭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郭羊的手段他见识过,自从他透露草原商队的情报给燕国公子克,弄死了二十几个年轻人,王胡子就彻底藏起来了。

  他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恨不得上天入地,最后终于发现,最好的掩藏就是彻彻底底换个身份。

  于是,他便成了姜掌柜。

  经过这几年的狂吃海喝,王胡子让自己变成了大胖子。他每天都拼命地吃、拼命地睡,捏着鼻子将自己的嘴巴和胃填满,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是,这狗日的郭羊,其实早就在他肚子里藏了几枚钉子,也早就想好了收拾他的法子。

  “王胡子,听说你每天都吃一条羊腿,两盘大肥肉,还喝半碗猪油,怪不得保养得如此之好。”坐在一旁默默喝酒的阿奴突然说道。

  王胡子脸上的肥肉一哆嗦,有些艰难地爬着转了个方向,对阿奴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啊,阿奴大哥。”

  阿奴不再说话,只是瞅着王胡子冷笑,一爵酒竟似乎永远都喝不完。

  王胡子汗如雨下,叭叭的掉在地上,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

  郭羊也不说话,一爵酒慢慢喝完,再倒一爵,似乎没完没了。

  帐篷里,另外还有几个人,阿酒,阿木,阿土,还有那个该死的阿金。这几个狗东西头发乱蓬蓬的,大吃大喝,没心没肺,对王胡子看都不看一眼,瞧着就不是好东西。

  “郭……主公,王胡子该死,只求您给我一个痛快。”王胡子终于煎熬不住,开始苦苦哀求。

  早年,他也是一条汉子,而且还颇有野心。

  但随着他手里的钱财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胖,终于变成了怂货。

  他口上说着求一个痛快,但其实从心底间还是希望能够活下去,他甚至已经想好,今生今世,再也不会背叛郭羊了,他想做一个彻彻底底的狗奴才王胡子。

  “我也是有苦衷的,主公,自从你们撤进草原,表面上我混得风生水起,赚了很多钱。其实,我早就被燕国公子姬克盯上了,他软硬兼施,要我跟他合作,否则,不但要想办法弄死我,还要彻底剿灭咱们的商队。”

  “那狗日的不是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是一条彻彻底底的豺狼,跟他那个老不死的父亲周公奭一样,彻头彻脑就是一个伪君子,坏怂!”

  “我们的人辛辛苦苦挣的利润,七八成进了他们父子的腰包。姬克在燕国招兵买马,悄悄扩张自己的势力,周公奭在镐京和洛邑两地,利用手里的权势,构建了一个天罗地网,简直就是隐藏在周天子身后的一条毒蛇。”

  “他父子一上一下,明着讲天道,讲仁义道德,讲伦理纲常,暗地里,比我们这些当盗匪的还要龌龊百倍千倍啊。”

  “主公,王胡子对不起你当年的救命之恩,但自从你们撤离,我真是没办法啊,他们掌握着天道和军队,把我们这些商人往死里整,从来不当人使唤。”

  王胡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一塌糊涂。

  他的伤心,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只求能够活命,或者,来个痛快的。

  郭羊,阿奴,还有阿酒阿木那几个小畜生,竟然对王胡子的表演无动于衷,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完全忽视了王胡子的存在。

  郭羊慢慢喝着酒,似乎有些失神。

  他在慢慢回忆。

  当年,自己为了一个狗屎天水寨,出生入死,为那几百号人搞盐巴,搞粮食,和阿奴一起大搞生产,开垦荒地,种植庄稼,养殖牛羊牲口,并为男人找女人,为女人找男人。

  为了那个没有贵族也没有奴隶的天水寨,郭羊与流民斗,与狼群斗,甚至深入险地跟那些燕国骑兵斗。

  一件件,一幕幕,在郭羊的心里慢慢闪过,将他的一颗心伤透了。

  心里的伤难以愈合。

  人啊……

  郭羊慢慢喝着酒,暗暗叹了口气。

  他对别人太好了,但别人谁还记得他的好?那些狗杂碎,在那些艰难岁月,郭羊一把屎一把尿的,像拉扯自己的孩子那样,让他们活下来,谁料到,到头来,这些人要么好了伤疤忘了疼,成了吃饱喝足的小商小贩,把他郭羊根本就当是一个屁。

  要么,如王胡子,彻底背叛他,在他的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子。

  郭羊的心在滴血,却看不到伤口。

  他已经学会隐忍,在这乱纷纷的世道里,郭羊终于学会了铁石心肠。

  他深深的、长久的凝视着王胡子,他需要将这个人的样子永远记住。

  这是一颗罪恶的心,一条不值得怜悯的毒蛇,一坨令人作呕的臭狗屎。

  还有那些天水寨人,郭羊都不愿意再想起他们。

  “阿酒,过来。”郭羊暗暗吐了一口气,淡然说道。

  正在喝酒的阿酒慢慢爬起来,不情不愿地走到郭羊身边。

  “师父,这任务交给阿木吧,我太恨了,害怕一时失手弄死他。”阿酒哭丧着脸说道。

  “阿木还是个孩子,你别教坏了他。”郭羊瞪了阿酒一眼,说道。

  “师父……其实,我也是孩子啊……”阿酒缩着脖子,一副贱相地说道。

  “哦?你看我这记性,你明明是个孩子,怎么把小红给你接来了,我真是有些糊涂。阿奴,回头让人把她送回南燕国去。”郭羊一本正经地说道。

  “师父……好好好,我去弄死他算了。”阿酒一脸郁闷,两步跨到王胡子跟前,劈手揪住他的头发,提了就走。

  王胡子一阵惨嚎,哀声求饶,大爷祖宗喊了一路,终于远去。

  “师父,我去跟阿酒哥哥学两招去。”阿木侧耳听着,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就往帐篷外面跑。

  “阿木!回来!”郭羊冷着脸喊道。

  “师父,我去去就来。”阿木随口敷衍着,几个闪身就不见了。

  郭羊摇头苦笑,喝了一口酒,转脸看着阿金笑道:“还是阿金乖,那两个小土匪一点都不听话。”

  阿金赶紧爬起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师父最明事理,对付敌人,就须一刀毙命,斩草除根。阿金铭记于心,不敢忘记,所以,王胡子的十几个老婆和一堆儿女,阿金一刀一个,丝毫没有让他们受苦。阿酒哥哥和阿木小弟,他们太过心慈手软,弄死个仇人还婆婆妈妈,师父就应该狠狠地责罚他们,别让他们再抢我的酒喝。”

  郭羊听着,端了一爵酒,愣住了。

  这个阿金老老实实的,手段……算了算了,反正都是仇人家眷,斩草除根方能永除后患。

  郭羊心里安慰了自己几句,想温言鼓励阿金几句,却一时间寻不到一句合适的。

  “噗”一声,在一旁默默喝酒的阿奴,突然就把一口酒喷了出来。

  ……

  王胡子最终还是落到了阿木的手里,他苦苦哀求,破口大骂,甚至伺机寻死,都没什么效果。

  阿木直接就是个疯子,比阿酒还认真,王胡子整日整夜地惨嚎着,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两三遍,阿木还是有些不放心,专门寻来十几张羊皮,分门别类记录下来,反复验证。

  王胡子落在阿木手里,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那个疯子不仅将自己凭空想象的刑罚,在王胡子身上都尝试了一遍,最主要的是他疑心太重。

  有些事情,王胡子已经交代三四遍了,阿木还是有些不放心,背着身子看一眼羊皮上的口供,突然会再问一遍。

  言词、语气和感情色彩略有差异,那个疯子就会挖空心思地折磨王胡子,一直到每一遍的口供都完全吻合,这才满意地出去喝酒吃肉,让王胡子缓一口气。

  王胡子想死,偏偏一身肥肉保养得极好,再加上阿木好酒好肉的强塞乱灌,还让他干脆死不了。

  身体忍受着天底下最残忍的各种刑罚,还被阿木的疑心和认真弄得有些神经过敏,只要阿木一开口,哪怕是那个疯子偶尔咳嗽一声,王胡子的一颗心就揪紧了,像一条敏感的鱼,绝望地躺在案板上。

  王胡子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感觉好像是一个大帐篷,但这个帐篷一直摇摇晃晃地在移动,好像没完没了地在大地上漫游。

  终于有一天,大帐篷好像停了下来,王胡子看见阿木似笑非笑地走了进来,嘴里还哼着商人后裔们才会的小曲儿。

  王胡子有个预感,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感激地看着阿木那张被野狗啃过的脸,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看你这点出息!以后别说……不对,是别想你是天水寨出来的人。”阿木有些厌烦地皱了皱眉头。

  王胡子一听,又开始绝望了。

  他想死,真的很想立马去死。

  “王胡子大哥,你放心,就你这身板,活个十头八年没问题。男人么,不要轻易流泪,也不要轻易就想死想活的,听话,啊!”阿木温柔地拍了拍王胡子的脸,说道。

  “阿木兄弟,求求你,弄死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王胡子手脚被牛皮绳子绑着,躺在一片木板上,苦苦哀求。

  “没事,再一次,就一次,我就放过你。”阿木笑着说道。

  “阿木兄弟,求求你……”王胡子还要说什么,阿木一把捏住王胡子的嘴巴,抽出一把小刀子,伸进去一顿乱搅。

  王胡子浑身颤抖着,两只眼睛猛地凸出。

  “狗日的,弄死我那二十几个哥哥时,你没想到有今日吧!”阿木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收起小刀子,刷的抽出一把大刀子,“嚓嚓嚓嚓”四声轻响,就剁掉了王胡子的四肢。

  鲜血狂涌,王胡子一声惨号就晕了过去。

  阿木认真地将那些伤口包扎好,从头发上提着,走到一口大瓮边,小心翼翼地将王胡子塞进去,提来一袋磨得很细的盐巴,倒进大瓮。

  “王胡子大哥,我把你当一件礼物,送给你的周人主子,你说好不好?”阿木温柔地摸了一把王胡子惨白的脸,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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