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身下不再是湿凉的石板地,而是柔软的床铺。
沈桐茳缓缓睁开眼,发现她并不是平躺着,而是与疼晕前一样,趴伏着。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下巴正抵在枕头上,脖子酸胀的厉害。
这个姿势实在不舒服,沈桐茳试着挪动,背后却立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连嗓子眼都涌上一丝血腥味。
她倒吸了口凉气,不敢再乱动了。
后背真的太疼了,是那种喘气都会疼的感觉。
沈桐茳咬牙忍着不出声,额头却早已沁出一片冷汗。
“醒了?”是辛夷的声音。
沈桐茳正尝试想要偏头,辛夷的手已经温柔的落在她额头上,“醒了就好,身上很疼吧。”
“还好。”沈桐茳应道,声音弱的像蚊子哼哼。
“小何怎么样了,紫苏也砸伤了?”沈桐茳问。
辛夷没应声,只听她叹了口气。
“怎么?”沈桐茳挣扎着动了动,肌肉绷紧,扯得背后一阵剧痛,忍不住呻吟两声。
辛夷赶忙起身,按住她的肩膀,“这会儿还不能乱动。”
沈桐茳含着泪,喘了几口粗气,半晌才缓过神来,“你不说,我更急。”
闻此,辛夷才吐了口,“紫苏是砸着了,不过伤的不重,过几天就能下地了。至于小何,还没醒呢,腿是摔断了一条,怕是要好好养上几个月了。”
一听摔断了腿,沈桐茳就难受的要命。
骨头断了,那得多疼呀。若再接不好,日后跛了怎么办?
“没撞着头,已经是万幸了。”辛夷安慰说。
沈桐茳“嗯”了一声,又问,“七殿下怎样,没受伤吧?”因她记得,当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多想,就推了七皇子一把,似乎是把人推倒了。
“没有你挺身而出挡那一下,一定有事,好在只是崴了脚。只是见你吐血晕过去,的确吓得不轻。”
那就是没事了?沈桐茳无疑大舒了口气。
辛夷摇头,盯着她的后脑勺,问:“你只问别人,就不问问你自己?”
沈桐茳闻此,也不啰嗦,忍着痛,尝试动了动脖子。疼是疼,还好没断。又赶着动了动手指和脚趾,都很灵活,没有残废。
只是先前吐血,应该是有内出血的症状,不过应该不太严重,否则真砸破了五脏六腑,震断了肋骨什么的,她早就死了。
依眼下的症状来判断,她的身子应该没什么大碍,至少没受致命伤。
“我还好,躺些日子,又生龙活虎了。”沈桐茳说,声音依旧虚弱的听不太清。
“都是血肉之躯,你何苦要飞身去挡,就一点都不怕吗?”辛夷又问。
沈桐茳能明显听出,辛夷的声音在发抖。
害怕,怎么不害怕,只是当时事出突然,哪来的及害怕。到如今,静下心来,才觉得心有余悸。
但退一步说,就算当时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她还是会那么做。不是她这条命不金贵,而是她的心,绝不容许七皇子受伤。
这是她的选择,或者说,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有你在,我怕什么?”沈桐茳显然不想为此纠结,若一定要扯上七皇子,她的心怕是又要搅乱了。
“你真当我是神医?可知那梯子的力道哪怕再大一分,你的脊骨就会脱位,后果,你知道的。”辛夷说着,抬手抚上沈桐茳的后颈,“对你来说,他真就那么重要?”
“主子受伤,咱们流芳斋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所以我——”
“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沈桐茳微怔,“是,他很重要,但若今儿遇险的是你,我同样会这么做。”说着,微微抬高身子,想要看着辛夷说话。
“你别乱动。”辛夷忙催她趴好,不要再胡思乱想。
说了这一会儿话,沈桐茳也觉得身上乏了,贴着枕头,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梦里,一直在下雨,醒来,天已经大亮,窗外隐约穿来“噼啪”声,真的还在下雨。
沈桐茳觉得口干,唤了辛夷两声,半天没人应,又过了一会儿,听见屋门响,偏头,见辛夷端着饭菜进了屋。
见沈桐茳醒了,辛夷忙问她,昨夜睡的好不好。
趴着睡不解乏,又做了整夜的梦,自然没睡好,只是比起辛夷成宿守着她的辛劳,她已经很享受了,只道,睡的很安稳。
辛夷笑了笑,先帮沈桐茳洗了脸,又伺候她漱口,那份细致劲儿,没人比的上。
虽然辛夷的精气神还不错,可眼周明显泛着乌青,夜里一定没少起来看她。
沈桐茳便催她回去补觉。辛夷只说喂她吃完饭就去,沈桐茳便大口大口的吃,很快就将饭吃完了。
“对了,内侍监才送了新人过来,说顶替小何的。”辛夷边收拾碗筷边说。
“啊?这么快?”从昨日午后事发,到今儿一早,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工夫,内侍监就指派了新人过来,这也忒麻利了些。“那小何呢?”
“说是晚些时候,派人来接走。”
“接哪儿去?”沈桐茳闻此,不免有些紧张。
“你放心,不是送去宫人斜,听说是接回内侍监去。”辛夷说,“你想啊,有七殿下这层关系在,内侍监的人也不敢太怠慢了小何。”
小何替七皇子办事,沈桐茳也是才知道,她并未与人提起,不想辛夷竟也察觉到了。
也是,辛夷向来心细,她那点小心事,哪能躲过辛夷的眼。
“新来的人怎么样?”沈桐茳问。
“叫小陆,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瞧着挺本分的。”
虽然辛夷这么说,可沈桐茳还是打心底里对内侍监的人,没有好印象。总觉的内侍监在指派新人一事上,过于积极了。
这其中必有蹊跷。
试想,正月里,泓渟因冤被杀,到如今已经半年多,都没指派新人来顶替。但小何一出事,却不到一天工夫,就急着送人过来。怎能不叫人疑心。
况且,内侍监都是猴精的人,绝对不会做没好处的事,除非这个小陆,也是七皇子的人。
“小陆是宜元宫挑来的?”沈桐茳问。
“仿佛不是。”辛夷答,“一早,小陶过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也没见他俩寒暄,小陶还与我打听,这生面孔的是什么人呢。”
既不是七皇子指来的人,那这个小陆就更可疑了。
辛夷向来谨慎,沈桐茳能考虑到的,她也不会疏忽,“你放心,若湄已经留心盯着他了,若有什么不对劲儿,立即就来回话。你只管安心养着,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沈桐茳笑了笑,催辛夷回去了。[//凤仪中宫下载热门}
昨儿一直昏昏沉沉,没空细想,这会儿缓过神来,越琢磨这事,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直觉告诉她,东屋漏水并不是偶然。
但一切有效的怀疑,都该建立在可靠的证据之上。
眼下,沈桐茳把疑点归结为二,一个是房顶的碎瓦,还有一个就是内侍监对此事极快的反应速度。
内侍监仿佛早就料到流芳斋会有人摔伤似得,神速的送来了替补。
而这两个疑点本身,似乎也有某种关联。
沈桐茳深呼吸,将事情从头到尾,捋顺了一遍,思绪也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昨日午后,突然降下一场大雨,东屋漏水,小何上房修瓦,之后滑了脚,从屋顶滚落。
这怎么看,怎么像一场意外。
的确,这事件本身的确没什么可疑之处,真正可疑的是——东屋漏雨的原因。
沈桐茳清楚的记得,当时小何与她说,瓦片是碎了,而不是开裂,更不是瓦片间有衔接的缝隙。
这说明什么,说明瓦片是人为损坏的。
沈桐茳无比肯定,东屋换的新瓦,绝对没有一片是疵品,都是经她仔细检查,才上房的。
况且,那些瓦换上已经些日子了,期间,也经受住数场大雨的考验,都没出差错。所以人为毁坏的可能有九成,甚至十成。
既是人为毁坏,就不禁要问,那人有什么合理的动机要这么做。
蓄意搞这样的破坏,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目的在于害人。
害什么人呢?
流芳斋出事,她这个管事女史首当其冲受责难,那么就是为害她了?
沈桐茳困惑,她自问是个本分的人,成日躲在流芳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个见生人的机会都没有,好好的,能得罪什么人。
况且,若真有人看她不顺,想要对付她,满可以捅漏了书楼,而不必在无关紧要的东屋上动脑筋。
但书楼进水,事情必然会闹大,到时候,一定会牵连不少人进来。
由此,沈桐茳可以大胆推测,这位幕后主使,并不想将事闹的太大,之所以有顾忌,是怕东窗事发之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这个“使坏的”,一定与流芳斋有某种瓜葛。
可叫人想不通的是,这位“仇家”费心谋划这些,却不为杀人,难不成,只为给她添堵?
除非是心里扭曲的变态,否则也不太合乎情理。
联系着第二个疑点,沈桐茳继续往下推论。
她想,在这件事上,内侍监的表现,太殷勤也太反常了。难不成是内侍监里的什么人要与她为难?
沈桐茳仔细回想,发现她唯一与内侍监有交集的一件事,就是元宵节东屋走水的事。
那回,可是内侍监的人欠她的,若要报复,也该她报复才对。
左想不通,右想不对,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沈桐茳越琢磨越躺不住,一心想去房顶确认那片瓦,究竟是自然开裂还是被人为打碎的。
只要看一眼,她心里就了然。之后,才能冷静的思考接下来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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