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冷静而漠然的眼光盯着,沈桐茳难免紧张,更何况眼前还插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但紧张之余,也十分愤慨。
她何错之有,要成为旁人的替死鬼?
若真有本事,尽管找自个的冤家报仇去,何必拿她个无辜的小女子泄愤。
这话,沈桐茳是想说却不敢说,只怕被嫌聒噪,到最后还是一个死。
“罢了。”永兴忽然开了口,蓦地摘下脸上的黑布,“永夜,你来驾车,我去给主子疗伤,至于这个丫头,赶紧扔下去,省得碍事。”说着,也没等永夜动手,就将马缰一松,回身扯住沈桐茳的衣领,将人半提了起来。
借着车前忽明忽暗的灯光,沈桐茳才看清永兴的脸。
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干什么不好,非要来当刺客。
还是个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的恶人。
回想方才,不都是这个狐狸眼唆使永夜杀她,眼下却等不及,要亲自动手了?
沈桐茳恼怒之余,又有八分的挫败感。
她真长得如此面目可憎,叫人急于杀之而后快?
“小丫头,今儿撞见,算你倒霉。”永兴说,狐狸眼一弯,十足的邪魅。
沈桐茳一手紧紧抠住车板,死活不撒手,“天底下这么多人,凭什么就算我倒霉,这不公平。”
闻此,永兴也是一怔,随后眼睛眯的更紧,“碰上我,就算你倒霉。”说着,一使劲儿,就将沈桐茳拖到了马车边,直接往下扔。
马车跑的飞快,若就这么被扔下去,即使不被马车后轮轧到,只怕也会摔个半死。
这荒郊野岭的,无人救治,那等死滋味,比一刀子了结难受多了。
绝望瞬间涌上心头。
正当沈桐茳面朝下,已经嗅到扑鼻的青草味时,忽然觉得脚腕一疼,又生生被人拽回了马车上。
“永夜你这是干什么?”永兴显然有些不高兴,那口气,分明像个要撒泼的小媳妇。
沈桐茳惊魂未定,却知道是这个叫永夜的男人救了她。
虽然永夜也是刺客,方才还想要挥刀砍杀她,但就在方才生死攸关的时刻,是永夜出手救了她。
几乎就在一瞬,沈桐茳对永夜产生了微妙的信任感,觉得此番劫难,她究竟能不能逃过,并不取决于马车里头那个半死不活的主子,也不在于狠心要把她扔下马车的狐狸男,就系在永夜身上了。
沈桐茳寻思着,赶紧往永夜身后缩了缩,好在永夜个头大,轻易就能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见永夜不言语,永兴越发恼怒,“你可知道,咱们眼下是在逃命,留下她只会碍事。”
永夜扯着马缰,目不斜视,“你我都是习武之人,下手没个轻重,眼下主子已经伤的很重,你就不怕一个不好,再伤上加伤。”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那永兴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立马换了口气,“这事,也不是你我就能说了算,关键在咱们主子。”永兴说着,转身对着马车里的男子,问,“主子,这丫头留是不留。”
“杀。”
闻此,沈桐茳才安放下的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这位“主子”是不是耳背呀?没听人家问你留是不留。留呢,就留下给你疗伤,不留呢,就是送回去。
杀是个什么意思?
沈桐茳虽然怕,但此刻,愤怒已经盖过了恐惧,便扯开了嗓门理论说,“你们这些人也太不讲道义了,方才明明答应过的,说我要是救了里头那位,你们就放我回去,堂堂男子,竟然失信于一个小女子,还算个男人吗?”
沈桐茳一通叫唤,几乎响彻整个草原,黑灯瞎火的,尤显诡异。
她抚着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因她每一下剧烈的喘息,都扯得后背和小腹生疼。
打女人不算,还下这么狠的手。
沈桐茳疼的眼底直泛泪光,却强忍着,一滴都不许它掉下来。
“你并未救我。”马车里那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淡淡的说了这句。
这是什么混账话?
“那是你不给我机会救,还踹了我。”说到这里,沈桐茳委屈的不行,声儿也微微有些发颤,“你这恩将仇报的混帐东西,我要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一阵极轻的笑声。
都快失血过多而死了,还能笑出来。
沈桐茳恨得牙痒痒。
听到车内传出笑声,永兴也跟着笑了,“似乎贪生怕死之人,都会说这么一句。做鬼也不会放过?首先你得死,才能做鬼。”
沈桐茳闻此,又往永夜身后躲了躲,总觉得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比其他两个,实在要忠厚太多了。
“若人人死后,都在天有灵,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了。”永兴接着说。
沈桐茳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合着这狐狸眼从前杀过不少人啊,也怪不得方才对她出手,能那样的干脆利落。
肆意夺取弱者的生命,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没有现世报,不代表以后都没报应。”沈桐茳说着,也往马车里瞅了瞅,“眼下不就是吗?”
话才出口,沈桐茳就有些后悔。这种时候,怎么能跟这些亡命之徒拌嘴,不是该讨饶才正常吗?
真是糊涂。
没等沈桐茳自省完,永兴又闪身上前,一把将沈桐茳半提了起来,那眼光似在喷火,显然是被沈桐茳方才的话,给激怒了。
“光抱怨旁人有什么用,谁叫你一个姑娘,大夜里私跑出来,你死,也算是你不检点的报应。”
“你骂谁不检点。”沈桐茳口上这么回,心思却全不在与永兴拌嘴上。
她不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她要回去,要回到七爷身边去。
或许,正因有这个信念作支撑,虽然又疼又怕,但此刻,沈桐茳的思绪竟然格外清醒。
既然这帮刺客软硬不吃,那就来个极端的。
沈桐茳默默观察着,趁永兴不备,一把将其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顺势挥了两下。
永兴一惊,下意识的松开了沈桐茳。
重获自由,沈桐茳来不及欣喜,眼见马车正在疾驰中,不能跳,那就只能——
沈桐茳便挥舞着匕首,趁乱,连滚带爬的进了马车里,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横在了那位“主子”的脖子上。
见此,永兴和永夜皆大骇。
这丫头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你快把匕首放下,否则叫我抓到,必定要斩断你的手脚。”永兴威胁说,面色冷凝,口气却十足的紧张。""
还知道害怕,就好。
第一次拿刀比划人,沈桐茳心里也不轻松,纵使如此,还是佯装镇定的问了“主子”一句,“你念过书吗?”
这话问的实在突兀,不但永兴愣住了,就连驾车的永夜,眼中也有迟疑。
“胆敢用这种口气与我们主子说话,我这就扭断你脖子。”永兴一撸袖子,就要上前。
“你再来,再靠前一点我就杀了他。”沈桐茳口中透着股狠劲儿。
永兴见此,气的直跳脚,却不敢再往前一寸。
沈桐茳白了永兴一眼,又接着问“主子”,“你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闻此,“主子”竟哼笑一声,“没。”
虽然情况万分紧急,但沈桐茳却觉得很有必要给这帮人,普及一个寓言故事,保不准这仨人就能有所感悟。
“故事说,有一条蛇快被冻死了,好心的农夫就用体温给它取暖,谁知这蛇活过来以后,竟然把农夫咬死。你说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主子”听后没言语,看样子到不像没话说,而是没力气说话。
永夜九成心思都在驾车上,估计也没仔细听她说的话,而永兴,仿佛听的最认真,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要顿悟的迹象,一脸的鄙夷。
“我想活着有错吗?”沈桐茳问。
闻此,永兴倒是一怔,正欲回嘴,却见他主子头一歪,正往那把匕首上跌去。
沈桐茳反应极快,赶紧将匕首往一边缩了缩,她哪有真要杀人,不过是想借此谋条活路罢了。
眼见主子又晕厥过去,永兴算是真急了,却惧着沈桐茳手中的匕首,不敢贸然上前。
见人直挺挺的倒在她肩头,气息奄奄,沈桐茳也不忍心,这人虽然不是她亲手所伤,若因她拖延不救治而死,她又怎能原谅自己。
罢了,算她流年不利。
“真是欠你的。”沈桐茳嘀咕一句,把手上的匕首一扔,就转身去翻找药箱。
永兴见此,正要上前将沈桐茳拿下,却被永夜无声拦住。
瞧瞧落在一旁的匕首,再望望沈桐茳忙前忙后帮他主子包扎的样子,永兴心底蓦地升腾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这丫头是挺仗义的。
于是也没再坚持,便抽回永夜手上的马缰,与他打个眼色,意在叫他进去帮忙。
永夜没啰嗦,躬身钻进了马车里,盯着沈桐茳也不说话,沈桐茳自个忙活,多少有些手忙脚乱,便瞥了永夜一眼,“愣着干嘛,我可扶不动你们主子,你赶紧过来帮我扶稳他。”
永夜点头,随手摘下了面上的黑布,迅速上前,十分小心的将他主子扶坐起来。
沈桐茳忙碌中,匆匆打量了永夜一眼。
是个俊朗的男人。
但再好看的脸蛋也没用,走上了刺客这条道,说是刀尖上舔血,有些夸张,但朝不保夕是一定的。
真是困惑,这些男人,究竟为何要当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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