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都城内,皇亲贵胄与城中富户,皆住在城东。
城中虽然没有划分明显的贫富区,但沈府所在之地,绝非什么体面的地段。
堂堂正六品的朝廷命官,竟蜗居在龙蛇混杂的窄巷中,这在整个天启国的权贵圈子里,只怕也是独一个了。
虽然沈家的宅子并不大,更不新,但却拾掇的很干净雅致。\//凤仪中宫全文阅读热门*X
可见继室方氏,是个干练又很懂得持家的人。
正屋堂中,早已备下了茶水点心。沈桐茳打眼一瞧,这满桌子的茶点,看的人眼花缭乱,到不像是用来欢迎女儿回家探亲的,更像是祭祀先祖时摆放的供盘。
家中尚有高堂在,沈桐茳自然不好上座,但身份摆在这儿,遵循着先尊卑后长幼的原则,沈桐茳只能上座。
而能与沈桐茳同坐的,除了沈唯清和方氏,就只有方氏之女沈桐芸。
身为妾室和庶出的孩子,梁氏娘仨,就只有站着的份。
尽管沈桐茂是沈唯清膝下唯一的儿子,但庶出就是庶出,纵使是男丁,地位也不及嫡出的姑娘。
……
就打着沈桐茳是借尸还魂,穿越过来的人,与沈家人并不相熟,更无情分可言。
但在座和旁边站着的诸位,可是从小看着沈桐茳长大的。身为至亲,今日久别重逢之际,应该有说不完的话才对,何以都这样静默无言?
气氛不能说冷,可以说,已经尴尬到了极点。
沈桐茳犹豫着,打算率先打破眼前的沉默。
可究竟要说些什么呢?
对长辈,要先问问身体吧。
沈桐茳寻思着,正欲开口,谁知沈唯清却先她一步问,“郡主一走三年多,宫里的日子可还顺心?”
宫里的日子,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若沈大人是问从前那个沈桐茳,她只能说,一入宫就病死了。若是问她,也是几经生死,才苦尽甘来。
沈桐茳打量着沈唯清,心情有些复杂。
若沈唯清真关心她这个养女的安危,就凭他的人脉,完全可以打听到她在宫里的消息,何必现在才来惺惺作态,问她日子过的如何呢?
“我想给我娘上炷香。”沈桐茳说。
这话,听来有些突兀,但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对沈家人的不满。
得了这话,沈唯清一怔,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方氏没慌,赶忙起身应道,“夫人的灵位,一直都有好好供奉着,妾身从来都是早晚一炷香,绝不敢怠慢了。若郡主想要祭拜,就请移贵步,随妾身来。”
……
正如方氏所言,顾氏的牌位,确实单独供奉在一间小屋里。
虽然只是供奉了一座牌位,但小屋却收拾的很体面很干净。
屋内燃了檀香,气味清淡悠远,可一进屋,同时也能闻到浓浓的漆味。
看来,不止屋子是才修缮好腾出来的,所谓早晚一炷香,也是从几天前才开始的。
沈桐茳无意揭穿,也未多话,便恭恭敬敬的给顾氏的灵位上了炷香。
从沈唯清凝望顾氏牌位的眼光中,沈桐茳能看出,沈大人还是很爱重这位发妻的。
沈桐茳有些困惑,实在不知沈大人在面对沈夫人灵位的时候,心中可有自责。
她到底是作为顾氏的女儿,才留在沈府上的。纵使并非亲生,但看在顾氏的情面上,是否也该对她这养女,多些关怀呢。
沈桐茳入宫当年,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确切的说,还未满十二岁。
若非天公见怜,给她大好的际遇,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以沈家长女的身份,活着回到这座宅子中。
身为养父,沈大人可曾有哪怕一刻,想念过她?
“跨院的那棵梧桐树,可开花了?”沈桐茳问。
方氏闻此,赶紧应道,“回郡主的话,那棵树长的可好了,年年都开花,还开的相当繁盛。”
“我想去看看。”
得了这话,方氏哪有说不能的道理,赶紧吩咐下人,前头带路。
……
自打顾氏去世以后,当时还年幼的沈桐茳,就一直单独安置在沈府的跨院里。
虽称其为跨院,却也只是一个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院而已。
从前是这样,但在沈桐茳回来探亲的前几天,已经加紧了修缮过。
眼前的跨院虽然小小的,却干净整洁,或许因为许久无人居住的缘故,显得有些冷僻空荡。
唯有院中那棵梧桐树,静静的迸发着生机。
这个季节,枝头的梧桐花大多都开败了,因为来不及清扫的缘故,花落了一地。远远望去,像是在树下铺了一张淡紫色的绒毯。
沈桐茳缓缓走到树下,抬头望了望高高的树冠,与她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方氏殷勤,赶紧跟了上来,“郡主,妾身听说,梧桐主贵,神鸟凤凰下凡,非梧桐不栖,您便是咱们府上的凤凰,是大贵人。”
沈桐茳浅笑,并不愿接这话茬,转身又往屋里去了。
沈桐茳对这间小屋,已然没什么印象,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屋里的摆设,早就与数年前不一样了。
屋内,大到床榻这样的家具,小到铺在地上的地毡,皆是崭新的,且都是贵价之物。依沈家的财力,多半是用不起这些的。既如此,就更不可能巴巴送来,给跨院的养女使了。
又是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
都说世人皆爱拜高踩低,没想到连自家人对自家人,也是如此。
这本是常情,却不知怎的,沈桐茳就是觉得有些寒心。
“从前伺候过我的人,现下何在?”沈桐茳问。
方氏闻此,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心中不禁懊恼,百密一疏,竟把这茬给忘了。
当年,顾氏亡故,不出三月,方氏就作为续弦夫人入府主事。
大婚隔日,她办的第一桩事,不是去对付侍妾梁氏,而是将顾氏留下的养女,打发去了跨院住。
若无四年前那场选秀,她压根忘了府上还有这号人在。
对沈桐茳的事都丝毫不上心,更何况是曾伺候她的丫环婆子。方氏思来想去,竟然连这些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方氏越是犹豫就越显得窘迫,无奈之下,只好偏头瞅了一眼侍妾梁氏。
梁氏会意,立马应道,“回郡主的话,从前伺候您的张婆子,在您离府之后,就已经回乡安度晚年了,至于海棠,去年也已辞工嫁人了。”
与她相关的人都不在了。
沈桐茳有些怅然。
但她与沈府,又何尝真的相关?
沈桐茳在窗前稍稍站了一会儿,才略显失落的回了正厅去。
折玉一直从旁瞧着,也看的出,自打迈进这跨院起,无论沈唯清还是方氏,言谈举止,都显得很不自在。
不自在,就对了。
当日,在追查沈桐茳身世时,折玉曾亲自找上张婆子和海棠两人,打算与她们了解情况。
起先,这两人都对她很是提防,一口咬定,沈桐茳就是沈大人的亲生女儿。
就是怕沈唯清送养女入宫选秀的事,一旦被揭发,阖府上下都不得善终。也算是两个极忠厚本分的家仆了。
海棠入府晚,对府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但张婆子,却是打小看着沈桐茳长大的。没人比她更清楚沈府上那些龌龊人和龌龊事。
人年纪大了,就爱碎碎念,张婆子在确定折玉绝无恶意之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经她证实,在顾氏去世以后,沈桐茳在府上,的确受尽苦楚。
衣食粗陋不说,最叫人心疼的是,这位沈大姑娘自小就体弱多病,一年中,总有两三季是病着的,却是常年有病无医。
人能平安长大,也真是老天庇佑,阿弥陀佛。
正因为心虚,沈家人才会对沈桐茳殷勤备至。这份殷勤,远超过长辈对晚辈应有的限度。
折玉对沈家人自然心怀不满,但这沈府,到底给了桐茳一个栖身之所。否则,这孩子若是流落他处,眼下不定会是什么样子。
……
沈桐茳原打算稍坐一会儿,喝杯茶就走,但方氏却执意要留沈桐茳用了午膳再走。
折玉觉得不妥,并不赞成,但沈桐茳却一口答应了。
毕竟这一来一走,下次再回到这个家,不定是什么时候,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就当是为早亡的那个沈桐茳了却一份心愿,尽尽一个女儿,该有的本分也好。
人不仁,我不能不义。
这一顿午膳吃的很丰盛,却也很无趣。
席上,除了方氏一人说个不停,再没人吭声。
最后,还是沈大人一句“食不言寝不语”,才叫这饭桌,彻底安静了下来。
饭毕,沈唯清就借故避开了,留女眷在屋里说话。
都说人敬我一尺,我让人一丈。沈家人今日待她的确客气周到,沈桐茳便趁着喝茶的工夫,礼尚往来,将带来的礼物,一一送上。
这些礼物,都是沈桐茳一样一样,亲自挑选的。
或许在富贵人家看来,只是寻常,但对沈家人而言,可以算是极丰厚了。
趁着大家高兴,方氏忽然把沈桐芸推上了前,笑呵呵的说,“往后,芸儿能否有个好归宿,都要指望郡主您了。”
沈桐芸年纪尚幼,不过七八岁而已,眼下就开始打算婚事,未免操之过急了。
沈桐茳觉得,再过五年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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