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寞然这时已经冷冷的将手收了回来,他洁白而悠长的手指,晶莹如玉一般,上面甚至没有留下一丝血迹,在他的手中,仍抓着那个正在襁褓中的小男孩儿,那个男孩儿这时像是被吓到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并没有对这个孩子下手,而是冷冷的转过了身来,对着身后的那些人说道:“为何不将她拿下?”
那些魔修,也都有结丹期的修为,但在这个魔尊的面前,却噤若寒蝉一般,有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此处已至东极峰,魔尊大人曾有令,至东极为止,不得前进一步……”
萧寞然冷冷的说道:“她越过东极峰了吗?她离东极峰,还有数丈之远,你们居然就畏足不前,这样的东西,要来何用!”他手指轻轻的在空中一划,如微风拂过一般,一篷血水顿时于眼前爆起,那数名魔修惨叫一声,他们的头颅,都已经被萧寞然震成了碎粉!
这位魔尊的狠辣手段,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而这时,在东极峰的另一端,丹朱已经冷笑道:“还有人再有异议么?别忘了,这是东极州,是丹鼎派的所在,没有我们庇护,你们这些人,统统要死!如果你们真想救人的话,就滚到东极峰那头去吧!”
所有人都在他的威压之下息声,默默的向着后面退去,而他则已经冷笑着看向了岳羽。
岳羽毫不畏惧的回望着他,这时顾颜已经踏前一步,她淡淡的说道:“丹朱真人,多年不见,何必与我的弟子为难?”
她方才也想出手去救那名女子,只是被丹朱这一拦,就慢了那么一瞬。本来她还可以出手的,但萧寞然的动作迅如闪电。居然抢在了顾颜之前,已经将那对夫妻杀死,让她再出手也已经无用,这让她的心中更加的凛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魔尊,他的修为,似乎并不在展若尘之下。至少顾颜在面对他的时候,感觉自己并没有多大胜算。这让她感到震惊无比。魔门中居然还有隐藏着如此之深的修士,这是那位玄霆魔祖,已经开始慢慢露出他的獠牙了吗?
丹朱微露讶色,随即说道:“原来是顾仙子,怎么,这次还要来找我的麻烦?”他顿了一顿。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她的冒犯之罪,你们赶紧离开此地吧!”
顾颜眉头微皱,她与丹鼎派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好,上次在汨罗江边,她还从华严的手下逃生,只是双方没有撕破脸而已。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节,现在看来,似乎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啊。
岳羽像是对丹朱并不畏惧,她扬声说道:“你知道吗,那两个人的性命,就是死在你手里的!”
丹朱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来,死在我手下的人,何止千万。区区一两个蝼蚁。何必放在我的心上?”
岳羽朗声说道:“天地自有造化,死生有命。自有它的因果。但这两人却是因你而死,你的心中,不会有心魔么?”
丹朱眉头一凝,他冷冷的道:“多嘴!”身形忽然一动,一只大手,已经向着岳羽抓了过来。
顾颜横移一步,悄无声息的拦在了他的身前,“真人,何必与小孩子为难?”
她转过头,柔声说道:“小羽,和某些人,你是无法与他们对话的,知道吗?”
顾颜在丹朱的身前,淡然而立,身形似飘忽于云端,丹朱却忽然感到顾颜有如一座大山一般,全无破绽,让他根本无着力处。他的心中顿时一惊,眼前这个女子,在晋阶之后,似乎已经超出于自己之上了。
岳羽这时摇着顾颜的胳膊,低声说道:“师父,她和弟弟很可怜的,你救她的弟弟回来好不好?”
那个小男孩儿,被萧寞然连同襁褓,一起提在手中,似乎并没有杀意。但所有了解他行事风格的人都知道,他生性残忍,对于那些老弱和女子,都会无比残忍的虐杀,这个孩子的境况,可想而知。
丹朱这时已经退后了一步,有顾颜拦着,他不可能一力的与岳羽为难。就让这几个女人,赶紧滚蛋好了。
顾颜说道:“对面的这个家伙,很是厉害,仅凭师父一个人,未必就能够从他的手里抢人,除非……”
她的声音拖的微长,忽然间身形已经电射而起,同时口中说出了后面的半句话:“来个人帮忙!”
她的身形如电一般的飞驰过去,数十丈的距离转瞬即至,右手挥动大衍剑,二十四颗定海珠已经遮天而起,无尽的星力,汹涌澎湃的向着身前平推过去。大衍剑已经隔空而落,一瞬间,撕天裂地的剑气已经向着萧寞然的头顶斩落过去。
萧寞然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原来,你就是顾颜?”
无穷的剑气已经逼人而来,方圆数十丈内气流激荡,地面像是都被生生犁去了一层一样,萧寞然刚要动手,在他的身前,忽然间有一道劲风已经破空而起,这道劲气,像是无声无形的掩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才突然爆发出来。一个矫健无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拳重重的击向了他的肩头!
萧寞然的反应也奇快,在他的双肩,两片黑色的铠甲已经悄然飞起,数尺长的尖刺飞快向外生长,他所有的退路,这时都已经被顾颜用剑气封死,只能在铠甲的护体之下,硬生生的承受了身后这人的一击。
“砰!”
这一拳击出,如石破中天一般,萧寞然全身的骨骼格格作响,他发出了一声闷哼,手掌不禁一松,那个襁褓便已经脱手飞出。
顾颜手掌轻拈,已经稳稳的将它抱在了怀中。
那道突如其来的身影,这时已经退到了她的身前,回头看着顾颜大笑起来:“小顾,我们这次合作的如何?”
顾颜抿着唇笑道:“不错,多年不见。你的身手,居然比先前敏捷了许多!”
身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大笑了起来:“彼此彼此,没想到你的晋阶,居然比我还早上那么一点点。这次围杀展若尘,你居然都没有喊我?”
顾颜笑道:“我早就听说,令师把你困在天罡峰上,不到晋阶不能下来,否则的话。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让你错过?”
身前这人,正是当年曾与顾颜在紫罗峡一起并肩作战的方硕,他潜来此地,比萧寞然只慢了片刻而已,悄然的隐匿在侧。只用通心之术,与顾颜暗自的通了一个讯息。而顾颜也心领神会,两人彼此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将小孩子从萧寞然的手中救了出来。
顾颜看着怀中那个惊恐到说不出话来的小男孩儿,低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跟着我吧。”
本来顾颜并不是喜欢这样滥发善心之人,但这两个孩子的父母。却是她动念想救,但却没有救下来的人。而顾颜行事,向来随意所致,先前产生的缺憾,这时就一定要弥补过来,因此,她会将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好生的教导,不会让她们沦于战火之下。
在东极峰的另一头。这时已传来丹朱的冷笑之声:“顾仙子。你既然如此的好心,那么。就将你的弟子都带回去吧,东极容不下你!”
顾颜淡淡回道:“在下耻于与你为伍!”
岳羽抱着那个小女孩儿,包括林英和莫紫宸在内,这时都大步的从东极峰上走了过来。而先前呐喊着的那些修士,这时全都不敢作声了,他们生怕丹朱一怒之下,将他们也赶过东极峰,就算是死,他们也不想再重归于魔门的魔爪之下。
言欢握着拳头,犹豫了一下,看着岳羽的背影,还是大声的叫了起来:“喂,等等我!”
岳羽愕然的回过头,言欢已经大步的跑过了东极峰,嘿嘿笑着说道:“这两个孩子,你一人照顾得过来嘛,要不要我帮帮忙?”
在他的身后,传来丹朱怒极的声音,“言欢,不要以为你师父不在这里,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言欢回过头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说道:“丹朱师叔,我和我师父,都是独居一峰的,你现在还不是掌门人,应该没有权力随便处置我吧,等事后,我自然会回灵枢峰,向师父请罪!”
岳羽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果然我没看错,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顾颜把那个男孩儿塞到了他的怀里,随即便转过头,在她与方硕的身前,萧寞然正静静的站着,这时天色昏暗,他那高大的身躯,像是已经隐藏在夜色中一样,身上的黑色铠甲已经褪去,只剩下一袭长袍。
他的头发,眉毛,眼眸,全都漆黑,而白袍却一尘不染,两者相形之下,显得无比诡异。
他受了方硕突然一击,但外表上,却并没有看出受到什么损伤,显然,以方硕刚刚晋阶到元婴中期的这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这时的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早就听说,顾仙子在苍梧玄门之中,是最为少年英杰之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难怪连展老大,最后都折在了你的手里。我要告诉楼老怪,他想要为展老大报仇,大概这辈子是没什么戏了。”
他的声音很是轻柔,如果不是当面看到他无比狠辣的手段,谁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样残忍的人。但顾颜对他,却并没有丝毫的轻视,现在,能够让她在对面的时候,感到没有胜算的人,在整个苍梧,除了六大元后之外,大概也没有几个了
她只是淡淡的说道:“魔门这次大兴战火,是准备与玄门正式的开战吗?”
萧寞然微微而笑,他拂了一下脑后的头发,将一滴血珠轻轻的弹了出去,微笑着说道:“顾仙子觉得呢?”
顾颜对魔门这次的举动,确实有些疑惑,以他们这次的大兴战端,几乎是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占领了玉阳州大半的领地,紫霄重伤,可以说,天机门已经接近于灭门。经此一战之后,他们再也无力复起,极有可能就此在十大派之中除名。
这样雷厉风行的狠辣手段,让顾颜也不禁为之心惊。
可魔门此次大兴战火,却又像是有选择的一样,他们像是抛弃了原来一南一北的战场,只用少许的兵力,牵制着陈家与碧霞宗。而是大举集中兵力强袭天机门,但却又只到玉阳州而止,绝不跨过东极峰一步。
在这个性情残忍而暴戾的男子身上,顾颜却看出了他心头的那丝沉稳,他似乎在谨守着一条界线,在这条界线之内。他将自己的威力发挥至极致,却一步也没有逾越这条线。就像他根本不会跨过东极峰一步一样。
显然,这一次魔门的战略,与先前已经大不相同,他们打着的,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主意,以雷霆手段先灭掉天机门,却又小心翼翼的绝不触动其它门派的底线。像是游走在钢丝上一样。可这样,却能够让他们取得极大的战果。
如果这里的战事,都是由眼前这个人主持护短,那么顾颜可要对萧寞然刮目相看了。
她忽然问了一句话:“贵门的玄霆魔祖,可曾破关而出了?”
萧寞然的脸色微微一变,他随即说道:“圣祖烛照万里,洞明九霄,此地的事情,并不用他老人家出马。”
他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圣祖在数日之前,曾经传下了圣讯。这是遍及我圣门所有弟子的令旨,凡遇到顾仙子你的话,那么……”
他的脸色忽然间变得冷冽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的寒意,缓缓的说道:“杀无赦!”
顾颜扬头大笑起来:“我还以为,玄霆魔祖,已经把我这个人忘掉了呢。”
萧寞然缓缓的说道:“像你这样的人物,永远也不会被人忘记的。”
岳羽在后面,有些沮丧的小声说道:“师父,这次是我鲁莽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让顾颜在这里现出了身形的话,那么,顾颜完全可以悄然的绕过玉阳州,潜回东南。可现在,他们已经无法再回到东极去,想要再回东南,就只能穿玉阳州而过。
顾颜挥了挥手:“如果他们真有心要找我的麻烦,那么,可不会在乎这一点半点的机会,是不是,萧魔尊?”
萧寞然仰头笑了起来,他在笑的时候,仍然带着几分温和之意,“不错,本来此事并不是由我负责的,但我们两个,却恰好在这里遇到,这是不是可以说成,是一种宿命?如果我将你放走的话,将来,我也无法向圣祖交代!”他退后了两步,淡淡的说道:“你如果能和我一起回天极,谒见圣祖的话,那么我答应,不会杀你。否则的话,你就等着给展若尘陪葬吧!”
顾颜冷笑道:“玄霆下追杀令,为的就是展若尘?”
萧寞然淡淡的说道:“你不知道,无论韩夫人与楼老怪,都恨不得啖你之血肉。在圣祖降临天极之前,整个苍梧的魔修,原本就是展若尘一人所统率的,他在魔修心中的地位,你无法了解!”
顾颜道:“虽然如此,但如果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仍然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因此,你要动手,就请吧!”
她微微退后了一步,说道:“你们全都进九嶷鼎去!”
萧寞然扫了一眼,并没有阻拦,看着顾颜将岳羽等三人,包括那一对姐弟,全都收到九嶷鼎中去,才缓缓说道:“现在我对这一对姐弟,倒还真有些兴趣了。我的洞府中,似乎还缺少一对夜光骨杯!”
这个魔头,他居然想拿这对姐弟的头颅,去做酒杯,当真凶恶极矣。
只是顾颜并没有动怒,萧寞然的境界,她有些看不透。虽然在表面上看去,他并不比展若尘厉害,但展若尘的厉害之处,在于第二元神,天魔法身,这些全是顾颜可以掌握的东西,而萧寞然,她却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哪些手段。
方硕这时无声的踏前了一步,站在顾颜的身前,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骨节之处,这时都隐隐的爆起了一丝金光,当年在紫罗峡中,他得顾颜之助,以天罡神砂炼成了法身,回山之后,便苦修数十年,终于在数月之前,成功晋阶了元婴中期,现在他感觉,几乎可以与世上任何一位元后之下的修士对敌。
面对着这位凶名在外,却又神秘无比的萧寞然,他也绝不惜一战!
顾颜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她虽然面对着这位神秘的萧寞然,但她的心思,却没有完全放在他的身上。她在飞快的思量着,魔门这一着突出奇锋,一举将天机门这个横亘在苍梧与魔门边界腰部的钉子拔除,动如脱兔,迅若雷霆,如果这真是那位玄霆魔祖的行事风格的话,那么他的心思之深,可绝对不能小觑。
显然,以展若尘为首的魔修,率众围攻丹霞山,这不过只是他们的障眼法而已,以至后面的连场大战,不过都只是为这次入侵玉阳州的大战做铺垫而已,他们真实的用意,就在于要一举奠定这次大战的局势,强行进攻玉阳州,不单将后患全都排除,还等于在中原腹地,镶进了一根深深的钉子,而苍梧真正掌控局势的这几大元后,却仍像稳坐泰山一般,根本没有动作。难道他们真的觉得,所有局势,都尽在掌握之中么?
顾颜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东极峰那一头,无数的呻吟呼号之声,仍在不停的传过来,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们看来,这些无名的修士,不过如同蝼蚁一般,是可以被无视,也可以被牺牲的。只是就算是一只蝴蝶,也同样有能力来搅动天下大势,只怕到了最后,他们自己,也无法控制苍梧的局势了!
现在萧寞然拦在她的身前,如果她想返回东南的话,就一定要先解决掉他才行。而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回东南去看一看。苍梧的局势,只怕即将迎来巨变,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要坐镇碧霞宗,才能稳定局势。穿越天脊之事,看来只能先往后放一放了。
这时方硕已经冷冷的说道:“你要动手的话,就来吧!”
萧寞然大笑起来:“方硕,你民算有几分本事,可是比起顾颜来,未免还差了一些,还是闪到一边去吧!”
方硕冷哼了一声,他忽然飞步向前,一只脚横跨出去,如穿越了空间的界限一般,只一步,便已经闪到了萧寞然的身前,他全身的骨节在这一刻全都格格的作响,似乎所有的骨骼里,都孕育着一股看不见的气流,顺着体脉,一直涌到了他的手臂之上,然后,在他的五指之间,金光四射,一拳便重重的击了出去。
在他击出这一拳的同时,萧寞然的脸色,也变得无比肃然起来。平时谈笑如云淡风轻一般的他,在对敌之时,脸色却变得无比凝重,像是在进行着一件极为神圣而又庄严的事情一样。他沉声说道:“一以贯之,气若长虹,果然不愧是金刚门的不坏法身!”他扬声笑起来,“听说金刚门的金刚法身,万劫不灭,那么,我就来试一试吧!”
这个外表看上去像是人畜无害,连鸡都不敢杀的公子,忽然间扬起手来,手掌竖起,掌缘笔立如刀,重重的向着身前劈了出去!
两道劲风,在顷刻间相碰至一处,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声,而在两人掌拳相击的这一瞬,周围似乎卷起了无数的漩涡一般,无数的灵气飞快的向着这里集中,已经有无数个细小的气旋,在不停的于两人之间炸响,顾颜低声道:“小方,你闪开!”
她飞身向前扑去,而这时,方硕忽然间大吼了一声,声音几乎裂天动地,震得整个东极峰都隐隐摇动,而他整个人的身躯,已经飞快的向后倒飞了出去。一口血箭冲天而起。
萧寞然居然在以硬对硬的过程中,让他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