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他肩那人似有所预料,已经抬起另一手缓劲再抵,毫不费力接下了他的肘击。
范小林诧异,转身一看,来者原来是笑容满面的弗里曼。这人当时留他一命,奇怪的性格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死斗场也有现身。
“我就说宴会主人哪跑去了,原来在这里静思装帅!先别想了,来,和我们一起吃些东西。”就这样,弗里曼一手勾肩一手抓臂,显得非常自然地拽着他走动起来。
范小林在技艺上小输一截,当即欣然接受:“正好有点饿,还有谁一起?”
弗里曼眉毛一扬,“放心,那人你认识!你开口的时候,差点以为又要听到一堆稀奇话,那是你的族语?”
范小林笑了笑,“是我家乡的语言,叫中文。”
“原来你是中文人!难怪黑发黑眼没见过。”弗里曼新奇地说,“说不定有个人知道中文族,不对,她肯定知道。”
方才他与洛零共舞,在场有心人都能注意到,范小林心略一沉,问:“她很厉害?”
弗里曼压低声音,“死斗场全身麻痹的事情你还记得吧,那种事情换她来做,效果得翻几倍。”
“那岂不是无敌了?”
“所以她是洛菲勒家的人,不知道她刚刚跟谁跳舞来着。”弗里曼笑得有些古怪。这时两人已经走到日厅最外围的尖形空间。这里不大不小,左右各一长条皮沙发于尾部相连。
间中是一张三角形金属桌,上面摆置着奇形怪状的金属容器含带内里的丰盛食物,旁上的酒水流闪异彩,感觉会很好喝。
半躺皮沙发的宗穆望来一眼,坐起身笑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开吃!”
范小林嘴角微微抽动,打定主意在这两人面前自己还是少笑为好。否则三人互相笑来笑去,怎么想怎么怪。其实他对这两个爱笑的人都抱有好感。他们强大、阳光,而且直接了当。
闻着容器细孔透出的烤肉香味,范小林就近坐下,开始扫荡桌上的食物。下午学的礼仪知识包括用餐仪态,此刻就派上了用场。
弗里曼边吃边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敌人,杀死我的时候最好用你的右手。”
范小林在嚼完几块香辣烤肉后停下手,想了想说:“那时候你没动手,我也没有理由杀你。或许,我们能交个朋友。”
弗里曼一笑,“吃啊!和我们一起不必约束。作为朋友,给你一个忠告,以后不要再提起中文族。尽管有夏兹伍德庇护你,来历不详总归是抹不掉的黑点,有个已经消失的克利族一样是黑发黑瞳,扔你身上最合适不过!”
范小林非常高兴,有好好说话的份也有交到第一个朋友的份。洛零也予他说过这些,当时他只是心存警惕,却没想到这是变相的提醒他。
宗穆淡淡地说:“没人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克利族,你亲自这样说就成。消失的种族正好掩饰你左手未知力量。”此时的宗穆不像下午那般热情似火,像是燃尽后的宁静,也给人更加真实的感觉。
如此一看,塞西莉亚大可能仅是他的学生而已,和弗里曼的关系则亲近得多。
范小林内心挺矛盾的,赖以为生的直觉对人心无用,而说话诚心度又直接决定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与他们这种聪明的人上人交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无论是好意恶意,相遇即是缘份,况且他们在这种悬危关头主动来帮助自己。
范小林随即坦然道:“我左手的力量,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每位契约者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尤其是魔女的能力,魔器师同样如此。另外,你的月刃已经消失了,那东西比你在死斗场暴露的力量更麻烦!”弗里曼趁说话的功夫已是吃饱喝足。他懒懒地背靠皮沙发,接着说道。
“宴会原本只是一场社交。死斗场的血腥震慑了某些人,让他们坐不住屁股,赶紧来看看你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夏雨豪。”
埋头大吃的宗穆忽然抬头,说:“你说歪了!”
弗里曼恍然笑笑,转而问道:“我的朋友!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特别想知道?”
范小林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不知从何问起。眼见宗穆放下手,开始悠悠喝起酒水,于是问:“潘多拉学园是什么地方?我会进那里学习?”
弗里曼耸耸肩让过话头,宗穆小饮一口,说:“那里是杀戮场,亦是基莉亚王城发动战争的基石,最后才是学园。没多久你就要进入学园,夏兹伍德必然会让你全面了解它。那杯‘纯色妖姬’口感不错,你可以试试。”说完,他指了指范小林身前的一杯酒水,起身直接离开。
“他心情不好?”范小林拿起那杯酒,试着喝了口,一股香甜混着辛辣的味道直从喉中烧了下去,嘴里却余有酒感酒香。
弗里曼脸情怪怪的,叹息道:“他想起了伤心往事。”一字不提此事因自己而起。
范小林手掂酒杯,“能说说?”弗里曼那副怪表情令他更加好奇了,宗穆自创的烈炎焚步说不定与之有关。
“你想知道总能知道,所以说说也没事。但你千万别在宗穆面前提起这事!”弗里曼罕见的认真。
范小林神色一凝,应道:“没问题!”
弗里曼以述说史诗般的咏叹调,娓娓声讲:“宗穆他平寒出身,凭借独有的魔器师天赋和聚众魅力,崛起于学园东院,与魔女菲泽莉缔结契约后一举成为东院之首!其后,三首魔兽柏格斯闯入王城东区,大肆破坏,宗穆率众一马当先将柏格斯斩杀。可柏格斯临死一击,全留给了冲在最前方的宗穆。菲泽莉为了救他挺身受死,是以魔女之身,无一日多活。”
“他专情而顽固,单身到了现在。”最后一句话弗里曼说得很平静。
听完后,范小林总觉得弗里曼是故意讲的,就和洛零那时不明说一样。‘一马当先’‘最前方’这两词才是事情重点,是不是暗指他目前的境况,过刚者易折?
范小林放下酒杯,说:“你说的这些...”话刚起了个头,这时不知从哪冒出一双纤手,毫不费力地将弗里曼拽起身,又扯了出去。一双手接一双手,转眼前他就被送出三角尖形空间。
弗里曼也不作抵抗,离去时还不忘对他甩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望着眼前堵成一排的众贵女,范小林莫名所以。除了宴会开场那会姿态嚣张了点,并没有与任何人发生冲突。为何她们个个面露微笑,而又一副恨不得宰了他的样子?
众女们个个往里逼近,五颜六色的各形礼服看得他喝酒上头的脑袋多了几分晕眩。其中有几位女人容妆较淡,其他人隐然离她们更远一点,竟是王城中仅有的魔女!
最糟糕的是这些女人还越聚越多,几排人墙后面已然看不见宴厅场景。
范小林蓦然警觉情况大不妙,下意识往后挪身。可这里是三角尖形空间,一退就坐进了沙发死角里,幸好身前有张桌子稍作阻挡,给了他一丝安全感。
现在怎么办?他好像疏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隐隐就要抓住它,却怎么也抓不住。
范小林索性不想,直接问她们好了,“各位美丽的女士,我是不是忘掉什么事情?”
右侧最靠前的一位红礼服少女俯下身子,笑吟吟地说:“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干嘛还问。”她趁着说话时间,挤身靠上范小林,张牙舞爪地压制住他右边身体。
紧接着,左侧那位也如法炮制。人堆中心生退意的少女们却退不出去了,被后来者你推我搡的给往前挤。原是热切的搭讪化为莫名从众行为,场面瞬间失控,陷入一片混乱!
莺莺燕燕的道道女声中,有女惨叫,接而被人捂住嘴,显然是趁乱下黑手报复。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挣扎着,旋即被女声大浪淹没。
“再下狠手!我可要生气了!!”
“谁在扯,别扯了!那是我的裤子!”
“啊!咬死你们这些...”
“谁来救救命...”
宴会厅外场的长弧形阳台上冷冷清清,少有几对人影。本封闭的宴厅,接连到这块开阔空间后增添不少美感。阳台其中一处,同是金发碧眼貌似姐妹花的两女子立于护栏边,正望景交谈。
在聊了一些学园近几月的明斗暗斗事件后,夏雨芯话锋一转,说:“那里不像表面上那样安全,万一他被死在那,自然有更强更精明的魔器师与你缔结契约,你一心学习就好。”
夏丽眼望远方,漫不经心地说:“他没你想的那么笨,何况还有我在。”
夏雨芯转身背靠护栏,“还是早作准备,说不定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他换人,任何意外都可能发生。”
夏丽清楚那个阴沉男或多或少影响了姐姐,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于是说:“王常,他现在在做什么?”
夏雨芯显得玩味地瞄了瞄夏丽,“他啊,还不是老样子,不曾找人挑事也不曾受人欺负。滋润的生活一大堆绯闻,要不是洛零帮他撑着东院,他哪会是这种闲样。”
夏丽淡淡地说:“这样也好。”
就在这时,夏雨芯所朝的宴厅方向,急匆匆走来一个女侍长。侍长站到她们面前,先向夏雨芯躬身再是夏丽,然后她才说:“范小林大人被人堵在日厅私房里出不来,堵他的人全是女宴客,我们无能为力。”
夏雨芯也不顾及什么,当即爽然地笑了起来。
夏丽面色一沉,快步走往宴会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