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无奈瞅瞅田帅,压根不知道说什么——这问题应该换个人问才对吧?
莫名其妙拔腿走人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田帅也有些尴尬;踟蹰了片刻,突然探过去握住了王颖的手。
王颖一怔,低头看看两人的手,缓缓蜷指回握,同时放弃了寻求答案——众所周知,电脑偶尔会当机;既然如此,田帅偶尔抽个风,也是正常的。
眼下、此刻,更吸引王颖的,毫无疑问是两人扣在一块儿的手。
是这种……
触感。
真实而温热的触感。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有一半的时间,王颖并不拥有正常的触觉;剩下的一半里,王颖曾经数次与人握手,但不曾与恋人拉手。
同样是肢体接触,一个因为社交礼节,一个因为私人感情。两者带来的感受,随之大不一样。
前者没给王颖留下什么印象,而眼下的后者,却令王颖觉得……
温暖。
在那一切结束之后,格外明显的温暖。
所以王颖看了一小会儿,小心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摩挲田帅的手指,眉眼浅浅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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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田帅莞尔,瞧着王颖摩挲他的手指手背手掌心。
渐渐地,田帅觉得有点不对了——琢磨个什么啊?!那不是研究对象,那就是他的手好吧!
最后田帅无奈了,拉了王颖往一旁树荫下走,掸掸老旧的绿漆木椅,拽着王颖坐了下来。<>
“看够了么?”
王颖没吭声,只是拉过田帅的手,两手抓着,偶尔摆弄一下。
田帅往回抽手。
王颖一把扣住!瞪田帅。
还抗议!还这么凶!这到底谁的手啊?!田帅眼皮子一抽:“很好玩?!”
王颖轻轻一摇头:“摸着很舒服。”
有那么一瞬间,田帅怀疑这句话乃是调戏!冷调戏!不过王颖的神色不像开玩笑,田帅实在无法判断。所以很快,田帅抛开了这点小事儿,任由王颖抓着他的手玩儿:“王颖。”
“唔?”
“颖颖?”
“……嗯?”
“以后还给我买蜂蜜?”一直一直买?
“嗯——”
居然犹豫!田帅不满:“嗯什么啊?”
“你不习惯蜂蜜、习惯川贝枇杷膏的话,吃一点也没什么。那个主要成份是其它,中药比例不高,摄入量不大,对小孩不大好,对成年人副作用很小。”
田帅气着了,朝天翻了个白眼。
王颖不解:“怎么了?”
田帅更气了,拼命翻了个大白眼。<>
王颖碰了碰田帅的小臂:“怎么了呀?”
田帅大吸一口气,伸头瞪王颖:“笨!”
王颖一讶,倒仰了开去:“嗳?”
“笨蛋!!!”
“……”
王颖好歹能确定田帅骂的这个“笨蛋”并非“小心考试不及格”的那种意思。但王颖不知道田帅到底意指什么,所以王颖默然了,还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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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坐了几分钟,田帅嚷嚷着“午睡午睡”,送王颖回营房。
王颖并不想高调,与之前一样,建议田帅自己回去。
但田帅这回特别坚持。
王颖回头婉谢了一次,田帅当作没听见;王颖挥挥手赶人,田帅斜睨王颖;王颖只好放弃了,由着田帅去了。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到营房时,王颖班里的女生基本上都在了;见了田帅送王颖回来,高静她们三个倒还好,王卉等之前不知道的,不由惊讶,叽叽喳喳跟高静、钱楠打听了起来。
田帅瞧着这一幕,挑眉斜了王颖一眼:“她们之前不知道是吧?还藏着掖着!”
王颖很不解:“低调点不好吗?”
田帅打鼻子里喷了一声气儿:“老子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王颖恍然!便没接口了。<>
田帅见王颖闭嘴,自觉打了胜仗,下巴一扬挥挥手,心满意足回去了。
王颖瞅着田帅那模样,不由无奈,可也莞尔。
黄思慎也看了个清楚,笑得不行:“颖颖,你没做什么坏事吧?看他那眼神!差一点就押送犯人!是不是哪个男生找你叫他抓了现行啊?”
“不是。”
“那是怎么啦?”
“别提了。这年头,蜂蜜也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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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军训照旧,两人也照旧。
一直到周五晚上,既没有军事理论课,也没有文娱联谊、不用学习唱军歌,两人便出来碰了面,一起散步。
路边有蛐蛐叫得热闹。
王颖悄悄止步。
近处的蛐蛐察觉有人,不叫了。远处的依然“唧唧”个不停。
“走啊。”
“——嘘!”
“干嘛?”
“等它们叫起来,看看能不能逮一只。”
“……”
田帅等了一会儿,蛐蛐还不开口,田帅无聊了,小声儿问王颖:“明天早上还是跑步吧?”
“不跑。”
“啊?”
“例假。”
皎洁明亮的月光,还有青白的路灯灯光,毫发必现地照亮了王颖的脸庞。
毋庸置疑,王颖吐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压根没有什么羞涩,连迟疑都没有,就好像在说“明天早饭吃食堂”。
结果田帅呆了呆,耳根一热、脸庞“腾”一下烧了起来!
王颖若有所觉,转脸看田帅。
田帅不等王颖看个清楚,立刻大步往前走!
王颖不解:“怎么了?”
“逮什么逮!站在那儿喂蚊子啊!”田帅没好气,“还不走啊!”
王颖无奈跟了上去:“帅哥果然脾气不大好。”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两人一路无语往前走。田帅在肚子里暗骂了一串“无耻”,耳根总算退了烧。而后田帅瞅瞅王颖,不知道怎么开口。
王颖看看田帅,也不开口。
田帅正有点尴尬,手机响了。田帅偷偷呼了一口气,忙道:“我接个电话!”
王颖应了一声,走开了一小段,方便田帅通话。
田帅压根没看懂王颖这份好意,跟着王颖踱了过去。
王颖无语止步;过了一秒钟,微微失笑。
而后王颖笑意渐渐收敛。
因为田帅应着电话,眉头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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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我表哥住院了。”
“呵?!”王颖第一反应就想起了自己一家人当初遭遇的车祸!转而王颖意识到情况未必那么严重,当即镇压了翻滚的情绪:“怎么回事?”
田帅原本并没打算细说;此时见王颖惊得厉害,才解释:“酒精中毒。喝多了。洗了胃,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颖松了一口气;因为白白紧张了一回,就有点恼火:“糟蹋自己身体,活该!”
田帅无奈:“他本来九月一号订婚。”
“本来?”
“我做伴郎,都说好了。临到头来,又取消了。”
“噢。”
王颖并不打算细问。
但田帅却需要一个人倾诉。
“所以我不喜欢黑侠。他做事太鲁莽了。”
王颖神色微凝,抬眼看田帅:“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田帅没发现,正对着树荫踢草:“因为黑侠上上周拎上祭坛的那一位,就是我们来军训前那一个,原先当过我姨父的秘书。拔出萝卜带出泥,加上姨父正好跟人有竞争,那人一捅开,事情就闹大了,牵连了好几个。现在姨父也就是等退休了。偏偏表哥那对象的老爸也是从政的,比姨父还年轻几岁,还有前途;表哥跟那女的,是相亲认识的,刚刚今年开年的事儿。那女的现在出去旅游散心了;他这边公司忙,走不开。因为姨父的关系,好几注生意都黄了,然后应酬的时候喝多了。”
王颖明白了。
怪不得田帅对黑侠的行事不满。
什么人什么角度。
她与田帅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双方立场不同、利益冲突。
王颖能理解田帅的感受——亲疏远近么,这是人之常情。
但王颖自己无法产生这样的感受——譬如黄掉的那几注生意,本身就不是田帅的表哥应该得到的。
换做以前,王颖并不会介意,十之八九还同情一把。
然而现在,王颖再也无法那么宽容心软,王颖甚至隐隐快意、隐隐幸灾乐祸!
因为王颖心中还有余留的愤怒与怨气。
因为王颖一家成了牺牲品。
成了两个阶层利益冲突的牺牲品之一。
乍看之下,两者并不相关。但事实上,它们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若不是制度缺陷、若不是权贵腐败、若不是问责不到位,一方面,怎么可能老爸一当官,妻儿亲戚都发达;另一方面,又怎么会有那场的车祸!
譬如,这次出产了她的“新身份”的南方大陆,就没有这些。
所以,到了这个地步,哪怕田帅再帅,也没有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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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帅说完,没听见王颖安慰他,连开口都没有,大为不解,当即看王颖。
这里是两盏路灯的中间,灯光微弱,月光清冷。
王颖面若寒霜。
田帅微微吓了一跳:“怎么了?”
盛夏的夜,孜孜不倦的山风轻轻吹过。
王颖缓缓吸了一口气,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能开口:“我父母都是车祸里去世的。那座桥坍了。质量问题。”
这都是实话,只不过——没说何年何月何日。
田帅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颖没看田帅,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径自走了。
田帅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硬生生咽回去了,只是盯着王颖走远。
王颖身姿挺拔,脚下步伐一贯如常,不曾回头,也不曾犹豫。
田帅恨恨踢了一脚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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