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段业苦笑道,“我也要承认,我免除徭役,固然也有一部分,是恻隐之心,这些人,都是我们的百姓子民,征发徭役,实在是不公平。”
“不公平?”
“对!”段业坚定的说道,“我始终认为,人,只要付出了劳动,就要得到报酬,付出的劳动有多少,努力程度有高低,做出的贡献有大小,但是都应该有报酬,他们既然做工,当兵,当然要有报酬,就像你为我效力,我除了器重你,信任你之外,当然也要给你富贵,哪怕你自己不在意,我也要给,不然,何以招揽天下贤士?”
刘穆之似乎有些明白了。
段业笑道:“放心吧,徭役现在看起来能够动员很多人,也省了不少钱,但是现在那都是强迫的,想必你也知道,修城墙的,种树林的,不少人都是磨洋工吧,根本就不好好干,他们工作的质量其实很低,这样省下的钱,其实也没几个,有时候如果需要返工,或者完全质量不达标,其实花的钱更多。”
刘穆之心悦诚服的点头,他不得不佩服段业,因为段业的确比自己看的要远。
“至于税赋嘛,你也不必担心,我既然给他们说了不加税,那就真的不会加税,而且,我要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废除人头税!”段业自信的说道。
刘穆之已经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麻了,这段大人也太激进了吧?一会功夫,就要改革这么多事情,那能改革的来吗?天呐,连人头税你都想废除,你到底想干嘛?
所谓人头税,是指国家对人身课征的一种税。秦代以前就已存在,秦代以后均课征具有人头税性质的税收。在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中,政府从农民身上取得财政收入的主要渠道有两条:一是按田亩计征的税,即土地税;一是按人头计征的税,即人头税。
人头税的效率高,但最不公平。因为想收税很简单,成本很低,任何一个具备良好户籍管理的国家都使人头税的计税依据比任何一个其他税种简单,税款的征收成本可以非常低。
也因此,人头税其实一直是一笔很大的钱,就算在今天,按照刘穆之心里的账本,这人头税起码也负担了凉州大概四分之一的支出呢。这么大一笔钱,还能说废除,就废除?
段业说道:“道和,我所以要废掉这人头税,其实很简单,因为这种税,实在太不公平了!”
刘穆之默然,没有说话。段业说的,还是公平,看起来这位段大人,很在乎公平这件事。
只是唯有段业才知道,公平和效率,绝对不是对立起来的,想反,真正有效率,让人民都乐意奋斗,追求速度和质量,那前提是公平。
段业接着说道:“什么是税收?那是官府无偿向百姓征收的钱,用来保护他们,维持军队和官府的开支,顺便给他们谋福利,对不对?既然这样,当然是谁钱多,交的税就多,钱少,交的税就少,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不然的话,贫富差距越来越大,那会出事的,你知道,自古以来,百姓们都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人头税,家有良田千顷,和基本活不下去的人,交的税是一样的,道和,你说这合理吗?”
刘穆之轻轻摇头,的确,段业的说法他虽然没听过,但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刘穆之自己也交过人头税,他过去是真没多想,既然官府说收税,那就交咯。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里面有如此的不公平。
刘穆之也是心怀理想的人,他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到凉州,给段业效力,目的不就是襄助段业,一起打造一个太平盛世吗?
所以刘穆之大声道:“大人,既然如此,在下一定全力支持您!”
“好啊!”段业很满意,如今刘穆之是他核心幕僚,主管内政,这事情只要刘穆之也同意了,那就好办了。
“只是大人,这还差的这么多钱……”
“哈哈哈。”段业笑道,“你且放心,对于那些穷苦百姓,当然该照顾,要照顾,至于那些个富人么,呵呵呵,遇到我,算他们倒霉啊。”
刘穆之也不由莞尔一笑。
……
“陛下。”卫彬轻轻对着苻宏一躬,以他的身份和在苻坚,苻宏父子心目中的地位,他当然不必行大礼。
只是苻宏,其实还有些没太适应这种身份,所以他有些不自在的说道:“先生,您……您不必多礼。”
卫彬也不谦让,点点头。
“先生,这一次您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有。”卫彬说道,“凉州的段业又有大动作了。”
“喔?”苻宏有些感兴趣了,“他要干什么?”
“据卑职的人说,他正在四处搜集珍宝古玩,看样子,是要送到长安来给陛下进贡了。”
“这好事啊!”苻宏笑道,“不管他有什么居心,这一次我……这一次朕可是得收下了,呵呵,正愁没米下锅呢。”
“他来送礼,必有所图。”
“那是自然。”苻宏说道,“先生以为,他想要什么呢?”
“敕封。”卫彬淡淡说道。
苻宏听了,神色为之一凛。
敕封的意义,苻宏当然知道,现在苻宏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因为一旦敕封,就等于承认了段业对于凉州的合法占有,也承认了他的名分。
以段业现在的实力,其实想夺回凉州,对于如今腹背受敌的苻宏来说,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只要没有敕封,没有正式承认,事情就留个尾巴,总归有一日,如果有机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
可是现实问题是,苻宏真的很缺钱。
这二年,基本没有打仗,总算让苻宏稍微缓过来了,而且关中粮食也算大丰收,吃饭问题,是解决了。
可问题在于,长安这个地方,养活了这么多人,包括很多不事生产的常备军,这些人花钱可跟流水一样。而如今很多控制区域沦陷,造成财政收入减少,而且往来的商旅,也宁愿绕路,不愿过境。
商人不过境,就没有税收,当然就差钱了。
苻宏艰难的抿了抿嘴,道:“先生,您看这事情……”
卫彬看了苻宏一眼,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老奴却是不敢妄言,但有一句话,请陛下千万记得。”
“请说。”
“此事不管陛下做出什么决定,都有道理所在,但是陛下务必乾纲独断,而非廷议,因为此事,是商量不得,高调不得的,陛下一旦心有定见,就要马上去办!”
卫彬的意思也很明显,段业如今是趁着苻宏缺钱,拿苻宏不太可能拒绝的诱惑,来换取自己的一个名分。说白了,这就是一桩生意。
这生意,当然就有赚有赔,不能妄言。可问题在于,拿凉州的名分来换,这赌注有些大。
而且,一旦廷议,迁延时日,人多嘴杂不说,还有个问题,就是万一办砸,责任是谁的?
卫彬的意思,就是这种大事情,你要有担当,要自己扛起来!这是卫彬对苻宏的一个忠告和提点。毕竟卫彬侍奉苻坚父子多年,本身就很有感情,而他虽然是阉人,但是并非那种宦官出身,而是别有缘故,所以苻坚也好,苻宏也罢,对卫彬都是非常敬重的。某种程度来说,苻宏几乎已经把卫彬当做可以指点,批评自己的长辈了。
“朕,明白了。”苻宏默默点头。而他心里,也暗暗下了决心。
……
“公主。”秋儿看苻宝一直盯着镜子发达,窃笑一下,然后正色喊道。
“啊?”苻宝紧张的一拍胸口,回头一看,见是秋儿,不由嗔道:“你个死丫头,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怎么了?”
秋儿这个时候严肃起来,道:“公主,最近江陵方向有异动!”
“喔?”苻宝一听是正事,也严肃起来,“他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倒是没有。”秋儿犹豫了一下,“只是最近,咱们的眠月楼,很久没人去了。”
秋儿说的眠月楼,是苻宝出钱在江陵开的一家妓院,里面的姑娘可是红遍荆州,但其实,苻宝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收集情报。
这眠月楼过去可是帮了苻宝不少忙,因为桓家年轻人,总是喜欢去那里,有时候不知不觉说出去的只字片语,就能派大用场。
“这个嘛……桓冲死去不长,他们大概还在守孝吧。”苻宝犹豫了下说道。
“可是,之前桓石虔可是去过啊,如果守孝,那时候为什么不守?”
“有道理。”苻宝严肃起来,“你说说他们是怎么回事?”
秋儿摇摇头,“奴婢不知道,但是桓家子弟,这么长时间不出现,也没在江陵寻欢作乐,恐怕他们想干点什么大事吧,奴婢觉得不对劲,才来告诉小姐。”
“这样啊。”苻宝摸了摸下巴,“哎!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成都找我们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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