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是无情的,这一场大火,乞伏部晶锐尽丧,乞伏国仁葬身火海,随行的勇士们也无一例外。
乞伏公府,在数十亲卫的拼死护卫下,冲出重围,而段业看见远处的三道绿光后,淡然一笑,道:“算了,别追了,留他一条生路吧!”
崔浩忙道:“大人,养虎为患,不可啊!”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看见了吧!檀道济已经得手了,我们不必追穷寇,免得伤到我们,可就不划算了!”
段业说的很自信,只是呢?这一次,他似乎自信过头了。
乞伏公府身边,已经只有几十个人了,而且,那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他们身经百战,血里來尸里去,从就沒个怕的,可是现在,他们几乎每个人,都在低声呜咽。
方才的一幕,实在太惨了,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乞伏国仁大王,不可战胜的大王,居然在段业的大帐内,被活活烧死,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但是它就是发生了,大家亲眼所见。
联想到之前,他们的骄傲乞伏炽磐被俘,他们的部族的二号人物乞伏乾归被俘,如今领袖乞伏国仁又被大火活活烧死,难道整个部族,真的要就此灭亡么。
好男儿一般不哭,可是到了这等绝望的时候,流泪,也是在所难免。
但是,乞伏公府,依然面色平静,就像沒事人一样,只是如果你离他比较近,就可以发现,他只是死死咬住下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已。
父亲兄长被俘虏,伯父又被活活烧死,他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愤怒,怎么能不感到彷徨。
可是?那些人是兵,他们有伤心失望的权力,他们有撑不住了放弃的理由,但自己沒有,谁让自己是姓乞伏的呢?既然身为乞伏部最后的希望,乞伏炽磐有理由扛起这个责任來。
想了想,乞伏公府突然勒住马缰,众人见他突然停住了,都有些不解,好不容易,才从那个火葬场跑出來,摆脱那些如同蝗虫一样的追兵,不赶紧跑回去,你还要干什么呢?
随军的焦林低声道:“三公子,前面里勇士堡还有十多里路,咱们得一点赶回去啊!”
焦林沒说出來的话,是大家都已经疲惫不堪,精神上受的打击更是不少,现在几乎沒有作战能力,为今之计,还是赶回到老巢,先休整一番再说。
这番话自然也是大家的心声,正常來说,也该是这样,可是?乞伏公府却突然勒转马头,朗声道:“各位,各位兄弟,现在我们乞伏部已经到了多么危险的时候了!”
这番话,乞伏公府是用的部族自己的语言说的,因为现在,也只能靠着这些,來动员他们了。
“我的伯父战死,父兄不幸落入敌手,我们得勇士不少都已经英勇的战死了,我们乞伏部几百年來,从沒有面临这么危险的境地,各位,你们还有信心吗?”
出乎乞伏公府意料的是,昔日看乞伏国仁和大哥乞伏炽磐这么动员时,只要这么一问,下面一定是齐刷刷的有,而且那股子气势,瞬间就上去了。
可是轮到自己喊时。虽然说众人也勉强的应了几声,可是松松垮垮的,哪儿有一点点的勇气。
看起來,有些事情,不是谁都做得來的,如果是乞伏炽磐在这里,恐怕几句话,就把大家的心气给煽起來了,那些勇士们,就会愿意为他去死。
这种能力,有个专门的形容,叫做领袖魅力,段业有,吕光有,乞伏国仁和乞伏炽磐也有,哪怕是自己父亲乞伏乾归,也有,可是为什么就是自己沒有。
现在,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乞伏公府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乞伏炽磐比起自己,武功不相上下,文上稍微好点,但是也沒有比自己强多少,凭什么他就是众望所归,而自己几乎从來沒被考虑了,有些东西,还真就是不能缺少的。
但是过去沒有,不等于现在还沒有,就在这一刻,乞伏公府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忽然从腰间拔出那把从学会骑马时候就带着的匕首來,众人都被这个动作更弄蒙了,方才明明是想要说话,这个时候,却又对着一把匕首看着什么呢?
事实上这把匕首,对于乞伏公府來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那是父亲乞伏乾归送给自己的礼物,多年以來,他一直是随身携带,包括睡觉时候,也会放在手边。
但是正因为这把匕首的意义太过于重大,象征意义大于实质意义,所以说,乞伏公府却是从來沒有动过这把匕首,换句话说,这把匕首从未见血,乞伏公府只是时不时打磨一番,确保它的锋利罢了。
难道,这把匕首,第一次饮血,却要饮自己的血么,乞伏公府苦笑一下,笑容里却满是无奈,眼下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
终于下定了决心,乞伏公府大喊一声,匕首斜下一拉,顿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原來,乞伏公府居然一下子削掉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
在众人的惊讶之中,乞伏公府很的跳下马去,捡起那根断指,然后把匕首放回原位,再举起自己的指头,高声道:“你们看!”
大家都傻眼了,他们都确定自己沒有看错,方才,乞伏公府的确割下了自己的指头,那血还一滴滴朝下流着呢?
乞伏公府的身子虽然都疼得有些颤抖,可是他还是朗声道:“各位兄弟,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是刚才,公府沒有办法,只能自残躯体,因为公府想以自己的鲜血,问问你们,问问你们还有沒有血性!”
众人都沉默了,这个画面,不可谓不震撼,他们沒有想到,一向來显得大大咧咧,给人印象并不好的三公子乞伏公府居然干得出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为了这样的理由。
乞伏公府扫视了一眼,然后接着说道:“各位兄弟,沒什么可说的,乞伏公府不愿意当人家的奴才,也不愿意就此束手就擒,乞伏公府想要和他们战斗到底,你们愿意不愿意!”
似乎只有鲜血,才能震撼这群汉子,也只有到了这个地步,才能激发起他们的血性,这一次,乞伏公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人都齐声高呼“愿意”。
“我们勇士堡还在手上,那里有我们的妻儿家小,那里有我们祖宗的基业,如今如果再败,我们乞伏部就要完了,我们就算死了,在地下也会对不起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图腾,我们要回去,回到勇士堡,和他们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焦林激动地热泪盈眶,第一个大声喊道,而其他人马上群起响应,他们的心气,终于回來了。
虽然同样是返回勇士堡,但是,气势依旧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不再是败军之师的样子,他们全部都斗志高昂,充满信心,因为他们有了新的领袖。
所谓蛇无头不行,如今这支队伍既然有了新的领头人,也就不再如方才那般死气沉沉。
焦林这个时候,脸上也带着微笑,因为他发现,乞伏公府,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有一个男人的勇气,和一个领袖的格局,几乎在他把自己的无名指割掉的一瞬间,他就成长了。
“三公子,我们似乎还是得一点回到勇士堡!”虽然心情很好,焦林还是不忘了提醒。
“嗯!”乞伏公府显得兴致很高:“有焦松在勇士堡,还担心个什么呢?”
焦林苦笑一下,道:“三公子,我担心的便是焦松啊!”
“怎么说!”乞伏公府有些不解:“那可是你的亲戚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放心!”焦林道:“三公子,焦松其人,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又刚愎自用,这一点,勇士川几乎无人不知,可是多年以來,碍于我焦家的面子,大王过去,也是着力提拔与他。虽然我和他有血亲关系,但是私是私,公是公,焦林必须告诉公子,焦松靠不住,我们必须赶紧回去,接管勇士堡防务,不然的话,恐怕会出大问題!”
乞伏公府一想有理,焦松那小子,的确一向让他很不爽,而且那小子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儿,看起來也的确是那种办事不牢的,勇士堡可是乞伏部最后的希望了,如果真的丢了,那也就真沒戏了。
况且,方才停下來,毕竟是为了动员而已,现在还是在逃跑,也不能久留,不然段业的人如果追回來了,那可就真麻烦了。
因此,乞伏公府马上下令,众人再加把劲,以最速度,赶回勇士堡。
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出现在了东边的水平线上,第一抹阳光,却有些像残阳一样,显得有些阴沉。
乞伏公府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熟悉的勇士堡,已经出现在视线内,只需要再过一盏茶的功夫,自己就能回到熟悉的床上,先睡上一觉再说。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总得先休息好,再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