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去查
小亭里微风拂过,撩起紫色的纱幔随风轻舞,手持着酒壶的纪武帝,虽是微醺,便衣裹身,他身上的真龙之气,却依旧村得他庄严,不怒自威。
八公主虽得纪武帝的喜欢,却也不敢在他的龙颜下放肆。
她恭顺地向纪武帝深施一礼,“回父皇的话,子瑶是来寻纤尘姑娘的。”
话毕,她伸了伸脖子,往纪武帝桌边那位趴着的姑娘,看了看,那位趴在桌边,睡得稀里糊涂的姑娘,那不是纤尘又会是谁?
与此同时,顾子毅也向纪武帝深施一礼,还不动声色地将趴在桌上的纤尘细细观察了一番。
他见纤尘呼吸均匀,面若桃花,心里虽仍在担心,却也知道纤尘暂时并无大碍,压在他心里的那块巨石也轻了些。
如果说,八公主的到来让纪武帝有些意外,那么看到顾子毅是自己走进思云殿的,这却是让纪武帝更加惊喜。
只那惊喜藏在纪武帝的眼底,没有半分流露。
他将手中的酒壶慢条斯理地放至桌上,再漫不经心地问:“毅儿,你的伤如何了?”
“回父皇的话,伤以无大碍。”
顾子毅今日不过是勉强可以下床而已,他的身体依旧很虚。
他的中气早在刚刚思云殿外吼的那两嗓子给用光了,他回的话声音虽然大,却中气不足,虚飘飘的。
已无大碍?纪武帝才不会相信他的鬼扯。
挨了一百个板子,没死已经是他命大,还这么快就强撑着身子找到这里来,看来,这小子对纤尘这姑娘用情至深。
“父皇,纤尘这是怎么了?”顾子毅担心的问。
纪武帝对纤尘那真真只有一点点的酒量,很是鄙视。
他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纤尘,又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酒量太小,醉了。”
原来如此,顾子毅和八公主悬着的心跟着也放了下来。
“父皇,纤尘姑娘醉了,不如就由儿臣将她带回荣安宫吧。”
思云殿绝非久留之地,只有将纤尘带回荣安宫,顾子毅的心才会彻底放下来。
纪武帝又将顾子毅打量了一番,心里甚是满意。
这儿子还是他的儿子,只是这二十几年来,纪武帝还没见过顾子毅这般白白胖胖过。
“嗯,不错。”纪武帝点了点头,他扫了眼纤尘又才看向顾子毅,“看来,纤尘这姑娘很会照顾人,短短几日竟将你养胖了一圈,看你这一身膘长得可真足。”
顾子毅额前黑线,什么膘不膘的,自己又不是猪。
再看那纪武帝,看顾子毅的眼里尽是欢喜,弄得顾子毅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僵着一张脸,行着礼候着结果。
接着纪武帝将身子前倾了倾,凑向顾子毅,眸光瞬间发生了变化,满眼的不屑。
“你,就凭你现在这个只长了膘,伤没好全,中气不足,虚有其表的身子怎么将她带回去?”
顾子毅承认自己现在还很虚,头重脚轻,身子轻飘飘的,不过被自己的父皇毫不留情的撮穿,他还是很囧了囧。
他很想豪言壮语,“我能将她抱回荣安宫,没问题。”只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的心里都在打鼓。
顾子毅不语,就听见纪武帝继续说:“还是你觉得,朕这宫里的轿辇是拿来装样子的?”
原来父皇不仅不问罪纤尘,还给纤尘安排了轿辇?顾子毅和八公主面面相觑,二人心里一喜,悬着的两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谢父皇!”
兄妹二人很齐心,异口同声,连挂在脸上激动的喜悦都是一样的。
看到这兄妹二人关系好,纪武帝很受用,脸上却是云淡风轻。
他云淡风轻地问:“你们怎么知道,纤尘姑娘会在此处?还这么快就找来了?”
纤尘是被骗来思云殿的,纪武帝信。
可是,顾子毅他们这么快就准确的找来了思云殿,定是没走一点弯路,这就耐人寻味了。
顾子毅和八公主也都知道,纪武帝若要将纤尘带来思云殿,遣李公公来唤一声即可,绝不会多此一举,找个宫女冒充云华宫的人,将纤尘骗来思云殿。
纤尘会出现在思云殿,定是被人算计了,算计她的人心肠歹毒,算着今日是云妃的生辰。
每逢云妃的生辰,思云殿都是禁中之禁,思云殿里的宫女太监都会被遣走,独留李公公陪着纪武帝在殿里思慕云妃,旁人不得打扰。
纤尘的突然闯入,必然会引得龙颜大怒,不死也会脱层皮。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那算计之人怕是万万没想到,纤尘只是在思云殿里喝醉了酒而已。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八公主比顾子毅清楚,于是她抢先了说:
“回父皇的话,今日一位云华宫的宫女来到荣安宫,她说云妃娘娘要见纤尘,就要领着纤尘离开荣安宫。
子瑶鲜少与云华宫打交到,自然也不太认得云华宫里的宫女,子瑶觉得那位宫女生得实在是面生,便告诉了纤尘。
纤尘也觉得,云妃娘娘这个时候遣人来唤她去云华宫,有点蹊跷,就给了我一片茶色的琉璃。
她告诉我,她会在路上撒下荧蝶粉,只要将这片茶色琉璃放到眼前,就可以看见她留在地上的荧蝶粉,我们便可以顺着荧蝶粉的轨迹找到她。”
八公主说完,就将自己手里的那片茶色琉璃递给了纪武帝,“父皇您看,就是这片茶色琉璃,将它放在眼前,就可以看见纤尘留下来的荧碟粉。”
纪武帝接过那片茶色琉璃拿到眼前看了看,只觉得这片琉璃其实很普通。
当他按八公主所说,将琉璃片放置眼前时,他竟在地上看到了一条细细的荧光光带,从屏风处一直延伸到了小亭里,纤尘趴着的地方。
纪武帝暗赞,纤尘这姑娘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他将那片琉璃片放下,再看向纤尘时,眼里多了分赞赏。
旋即,他的脸又沉了下来,一本正经地对顾子毅和八公主道:“今日的事切勿伸张,那宫女朕会派人去查。”
“父皇,你若要查,今晚之前是最好的时机。”八公主赶紧补充,眸子里神采飞扬。
没等纪武帝追问,她继续道:“纤尘在那个宫女的身上和头发上也都留下了荧碟粉,过了今晚,如果那宫女洗了头换了衣裳,留在她身上的荧碟粉就没了。”
纪武帝龙心再次被纤尘的聪慧一震,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又暗自叹赏,好一个心思缜密的姑娘。
接着,八公主就指了指纪武帝手里那片茶色琉璃,“父皇,你既要查那个宫女,那这片琉璃就留给你吧,它定能帮到你。”
“嗯。”纪武帝将那片茶色琉璃握在手里,“你们都下去吧,过会轿辇来了,朕就遣人将纤尘姑娘送回荣安宫。”
就在这时,李公公回了思云殿,“回皇上,轿辇已在外面候着了。”
李公公考虑事情向来周到,他这次一共叫来了三顶轿辇。
有皇子公主在此,叫来一顶轿辇,若被纤尘坐了,皇子宫主跟着纤尘的轿辇,一路走路回了荣安宫,这是要被传了出去,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是非来。
先且不说这宫里会炸开了锅。
朝堂上,还不知道那些个酸腐大臣们,又会端出多少祖宗规矩,多少体统来说纤尘姑娘的不是,说不定还会治纤尘姑娘的罪。
李公公现在的一颗心,可是偏着纤尘的。
纪武帝前些日子安排李公公候在荣安宫里,听候纤尘的差遣,那几日他和纤尘相处下来,便打心底觉得纤尘是个实打实的好姑娘。
纤尘与下人的关系处得很好,分寸拿捏得也很到位。
李公公没在纤尘的眼里看到她对宫女、太监、下人的轻视,也没在她的眼里看到她对皇权贵胄的刻意巴结。
这让李公公觉得纤尘是个心术很正的姑娘。
李公公是个太监,无论是朝堂百官还是宫中太医,平日里对他虽都多有巴结,可是他知道,他们那些人,其实打心里就瞧不起他这个阉人。
纤尘却是不然,纤尘待他和待旁人都是一样的,她不会因为自己是纪武帝身边的红人而刻意巴结他,也不会因为他是个公公而瞧不起他。
年轻的时候,李公公是御花园洒扫的小太监,经常被派去打捞莲池里的淤泥,疏通莲池里的水道。
天长日久下来,就落得了个腰腿痛的毛病。
现在他的那双腿,已然成了一双老寒腿,一到换季或者是变天,要下雨的时候就会疼。
宫里的太医们虽也客客气气给他瞧过几次,也开过几次方子,作用不大且不说;他们给他瞧病就是没有纤尘给他瞧得仔细。
纤尘给他调制的药膏,其效果,确实也比太医院那帮太医给他开的药膏效果好上许多。
前几日变天,他腿痛的时候,就将纤尘给他调制的药膏敷在腿上,膝盖上。
不多会,贴了药膏的地方就会发热,随这一股温热涌入身体,他身上的疼痛也会明显减轻。
李公公的老寒腿,终于也能在下雨天不痛了,晚上还能睡个安身觉,这让他很开心。
最让李公公感动的是——
纤尘说,“李公公,我不会在宫里待很久,老寒腿治标不断根,我将调制药膏的配方和方法教给你,以后我不在这宫里的时候,你就可以自己调制了。”
太医院的那些个太医们,谁有个本是不是藏着掖着的?
尤其是那姚院判,纪武帝给了他多少好处和殊荣,他都不愿意将他的一身本事真正传授出来,死了都要带进棺材。
可是纤尘与他们不一样,她手把手将药膏的调制方法教给了李公公。
为此,李公公差点感动得老泪横流;故此,他的一颗心就这样偏向了纤尘,心甘情愿地帮纤尘。
看着三顶轿辇载着那三个孩子远去,纪武帝那微醺的状态一扫而过,沉着一张脸,唤了声,“无影。”
一个身穿玄色紧衣的暗卫,好似凭空突地就出现在了纪武帝的面前。
纪武帝将手里握着的那片茶色琉璃,递给了那个暗卫,“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