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童掌柜
童掌柜浅尝一口香茗,端着茶盏抬眼看向纤尘,“妹子,坊间的传闻我都听过了,童大哥问你,你这次回纪国是不是为着替你娘报仇来的?”
童掌柜果真是长了张粗汉子的脸,却有着颗七窍玲珑的心,他一来便猜中了纤尘的心思。
也是,纤尘若不是为着报仇,她回冉府时就不会将自己弄得又丑又憨,搞出那么多事来,她做的那些事不都是在告示世人,她在报复冉府吗?
这个话题有点沉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跟着凝重了起来,“是”纤尘不做多的解释,短短的一个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童掌柜将茶盏放下,打量了纤尘片刻,看得出来这姑娘的决心不小,“妹子,无论你做什么,童大哥我都无条件支持你,你记住了,纪国的‘闲鹤楼’就是你的大后方,就是你的家,累了,倦了,你就回家里来歇歇。”
纤尘的眸子瞬间盈满了泪水,这是被人关心,而生出的感激的泪;也是因亲人的凉薄,而生出的痛苦的泪;更是因为祖母的恳求,而生出的无奈的泪,多股泪水相汇,本应该是涓涓细流趟过纤尘的脸,却见她硬生生地将这条细流断流在眼底。
祖母的话在纤尘的耳边萦绕,“尘儿,对祖母来说,你和他们都是祖母的亲人,那手心和手背都是肉呀!……”
祖母悲伤的脸在纤尘眼前浮现,豆大的泪珠子在祖母爬满皱纹,沟壑纵横的脸上落下。
纤尘不忍,也不甘,她端起手里的茶,当做了酒一饮而尽,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童掌柜也是神情复杂地看向纤尘,若仇人是旁人那手刃仇人无可厚非,可是仇人是至亲,这仇报与不报伤的可都是眼前这姑娘。
“妹子,童大哥可得提醒你,你的仇人可是你的亲爹和你二娘,这仇若报不好伤己,伤心,还会招人口实,说你不孝,残害骨肉至亲,你需谨慎,不可乱来。”
纤尘的心比黄连还苦,童掌柜字字珠玑如刀如箭刺痛着纤尘的心,若仇人是旁人她早就一刀下去,要了仇人的脑袋,可是仇人是家人,是亲人,这仇又让她如何去报?
没回府前,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忽视冉府里那一文不值的亲情,可是回到了府后,她才发现,她自己心里还挂念着祖母,所有让祖母伤心难过的事,她都不忍去做。
“童大哥,你的茶不错,茶条粗壮,没有虫眼,油润光泽,朱砂鲜红,叶是好叶;汤色润如翡,晶莹剔透,汤是好汤;味甘鲜美,唇齿留香,余香绕舌,是为极品‘凤凰单从’;只是我现在不想喝茶,我想喝酒,你可愿陪我共饮?”
童掌柜知道纤尘心里苦,在他还没来纪国前,他就觉得纤尘练功太拼命,对,是拼命,人家练功是吃苦,她是拼命,那时他还不知道,纤尘为什么会那么拼命的练功习武,背看医书,现在他懂了。
冉府里纤尘的那个二娘可是来自医学世家,在一个善医懂药的人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不懂医药怎么行,光懂医不会自保又怎么能活得下来?
“好,你若想醉童大哥陪你。”
童掌柜原名童标,是闲城“闲云野鹤”楼大掌柜刀叔的首席弟子。
刀叔的每名远播,大家都知道他是大洲十国餐饮业的翘楚,闲城“闲云野鹤”楼的大掌柜,煲得一手靓汤,他做的佛跳墙更是天下无双,却鲜少有人知道,刀叔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问月刀的传人。
刀叔一把问月刀,弯如月,寒如霜,月光皎皎刀光灿灿,刀起云涌,刀落拨云见日,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无人能及,这个童掌柜更是刀叔问月刀的传人。
纤尘的功夫也是向刀叔学的,这也是为什么纤尘的兵器是刀的原因。
纤尘的医术跟着闲庄庄主学,她的剑术也是闲庄庄主教的,只是庄主的剑术和庄主的医术相比,那剑术就显得非常、非常的普通,于是,纤尘就缠着刀叔学了刀术。
闲庄庄主与刀叔是好友,见自己的弟子执意要学刀术,闲庄庄主亲自找到刀叔要刀叔教纤尘武功和刀术,刀叔也很喜欢纤尘,觉得她是个习武的材料,便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一身功夫传授给了她。
纤尘是庄主的徒弟,刀叔便一直没收纤尘入门,要不然,论辈份眼前这位童掌柜该是纤尘的大师兄了。
纤尘白天在闲庄庄主身边学习医理,晚上就跟着刀叔练习功夫,每天鸡没叫就见她在背医书,狗都睡了她还在练功,听说很长的一段时间,纤尘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足两个时辰。
纤尘的苦,童掌柜懂,他拿来两坛店里最好的“浮生醉”,扒开坛塞递给纤尘一坛,“这酒适合你,‘浮生醉’浮生一醉,如梦一场,过往兮,全是云烟,只看眼前。”
“说得好,只看眼前,来干了。”纤尘将酒坛子扬起与童掌柜的酒坛子碰了一碰,便仰头张嘴,高举酒坛将酒水往自己嘴里灌了下来。
通常有心事的人都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下一口酒便可以醉到天明,纤尘却是不敢醉,她大口大口地喝酒,喝完一整坛豪言道,“痛快!”便也没再要第二坛。
纤尘将脸上洒落的酒水擦去,目光犀利地看向童掌柜,开门见山地问:“童大哥,刀叔把你留在纪国是不是另有目的?”
童掌柜拿着酒坛子的手僵了僵,旋即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喝了一口酒,转头看向纤尘,“何以见得?”
酒劲上头,一团绯红晕染了纤尘的脸,她似醉非醉摇头晃脑,还能保持清醒,“我一共才来‘闲鹤楼’两次,就见到了除你之外,三个刀叔的亲传弟子,若刀叔不是另有安排,又怎么会派出这么多亲传弟子来纪国,而且,你作为他问月刀的传承人,原本一直留在闲城,可是三年前却突然被刀叔派来了纪国,是不是三年前纪国和闲城发生了什么?”
童掌柜爽快一笑,“哈哈哈……果然是闲庄庄主的嫡传弟子,这洞察力童大哥佩服,不错,师父是给了我们任务,不过这任务暂时不能给你说,这是师父和我们的秘密,你只要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会伤害闲城,伤害庄主,伤害百姓就行了。”
“是不是与我师父有关?”第二波酒劲上头,纤尘的话刚问完就醉了过去,“噗咚”一下趴在了桌上。
童掌柜看了眼醉倒在桌边的纤尘,无奈地摇了摇头,“酒量还是那么差,不过比起以前好多了,好歹这次你喝了一整坛。”
童掌柜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酒坛子,咕咚咕咚几口喝完,又看了眼醉得一动不动的纤尘,在纤尘的脑门上轻弹了弹,“妹子,是和你师父有关,不过师父不让我们说,我师父让我们来纪国找一件庄主曾经在纪国丢失的一样东西,三年了,一点头绪都没有,看来也是无望喽!”
“什么东西?”纤尘立马坐直了起来,双瞳炯炯地看向童掌柜。
童掌柜一惊,吓得手里的酒坛子都落在了地上,半晌才回过神来,“臭丫头,人家是诈死,你是诈醉……装醉就算了,你这一惊一乍的,吓死你童大哥了知不知道?”
童掌柜将纤尘数落了半晌才平抚了心情。
纤尘笑嘻嘻的听着数落,两个眼珠子调皮地转来转去,讨好着童掌柜,她已经知道了,童掌柜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不知道他们要找什么东西,便问道:“童大哥是什么东西,兴许我能帮你们找到呢?”
童掌柜剜了纤尘一眼,没好气地道:“就不告诉你。”
这便是童掌柜,守口如瓶,若纤尘不耍点小手段,只用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这种方法,简直就在他的嘴里套不出一个字来。
既然童掌柜坚持不说,纤尘也没辙换了个话题问道:“童大哥,你可知道,我师父十年前为什么会被东阴人追杀,那雇东阴人追杀她的人又是谁?”
“呵呵呵……”童掌柜爽朗一笑,“小丫头真的是长大了,知道你师父当年是被追杀的,而不是误杀,看来在交州剿灭东阴人的功劳上应该有你一份吧?”
“哈哈哈……果然是刀叔问月刀的传承人,这推断力让纤尘佩服。”纤尘用刚刚童掌柜赞扬她的话,回赞了童掌柜。
童掌柜接下来说的话让纤尘彻底泄了气,“十年前,你师父就已经猜到东阴人追杀她,不是误杀,这一切定是有人幕后雇凶,后来她也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只是她原谅了那个人,也不让我们追查此事,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那时候你还小,她便没有将事实告诉于你,你长大后,这件事都已成过去,也就没人再提。”
“可是我师父的那张脸被毁了,她真的就原谅了那个幕后真凶吗?”
纤尘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每每刀叔看到师父那被毁了的半张脸,眼里就有抑制不住的痛苦和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