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女直人的崛起,朝鲜人的日子就开始越来越难过了。双方是百年世仇,女直人一直被朝鲜人欺负,如今终于有了报复回来的机会,女直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明知相比起朝鲜,攻打辽国更有利可图,但女直人没有任何人反对攻打朝鲜一事。
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就是仇恨,更何况是百年积累下的仇恨,朝鲜人品尝着他们自己种下的恶果。当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因为朝鲜人知道,落到女直人手里没好果子吃。若是落到契丹人或者汉人手里,那还有投降这条路可走,可落到女直人的手里,自尽才是求解脱的最好办法。
女直人不留俘虏,每占一城势必屠城,在这种压力下,朝鲜人也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死阻止女直人南下的脚步。
拓俊京作为防备女直人的边军大战,最近日子过得很不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己已经先后派出三拨信使前往开城催粮,但得到的结果却都是音讯全无。信使去了开城就没了回信,这让拓俊京百思不得其解。
朝中李资谦跟韩安仁不对付这事拓俊京也是知道的,但韩、李二人也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在抵抗女直人入侵这件事上,两个人的态度是一致的,断然不可能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起分歧。
可粮草迟迟不至,因为开始影响到了军心士气,虽然眼下还不缺粮,但随着粮草日渐减少,军卒们的士气也在不断减弱,一旦达到临界点,大军甚至有可能不战自溃。眼下拓俊京不可能带着大军回返,女直人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只要朝鲜边军露出丝毫破绽,女直人就会猛扑上来撕咬。可拓俊京不回一趟开城实在是不能心安,在这种情况下,拓俊京将军权交给了自己的亲信,嘱咐副将在自己返回之前坚守不出,随后带着一千马军匆匆赶回开城。
开城的东南北三面分别是交州道、杨广道跟西海道。拓俊京自北而来,自然要经过西海道,因为是在自家地盘上,再加上拓俊京又急于返回开城催粮,结果路上就出了意外。在通过黄州的时候,拓俊京的人马遇到了伏击,一千马军被堵在了一条羊肠小道内,全军覆没不说,拓俊京也做了俘虏。
“你,你们是周人?”听着身边那些士卒所说的汉话,拓俊京又惊又疑。
“哟~看来这回还逮着条大鱼啊。”正在听手下汇报战果的秦八郎闻言笑道。原本秦八郎以为这次来了朝鲜会经历几番恶战,可没想到朝鲜的反应是如此迟钝,都城都被占了半个多月,四周围的郡县却像是压根就不知道。枉费他先前还对这次朝鲜之行有所期待,可正应了那句话,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对于放弃指挥对西夏作战而跑到朝鲜来的这个决定,秦八郎此时后悔无比。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拓俊京怒声喝问道。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自家的地盘上遇到大周的军队,开城直到现在还没有传出任何消息,难不成已经被周人攻破?他们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你是何人?我们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秦八郎慢条斯理的问拓俊京道。
“……开城如何?我王如何?你大周因何不宣而战!”
“看来你这家伙在这鸟地方还算是个人物。”
“回答我!”拓俊京怒吼道。
俘虏,就要有点俘虏的自觉,惹怒胜利者的后果就是自己要吃苦头。拓俊京在朝鲜那是名将,可搁到秦八郎面前,管你是什么身份,惹老子不爽就教训你。
名将的身份并不能保证拓俊京免受皮肉之苦。这不,因为说话声音大了点,拓俊京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也,拓俊京不是个怕死的人,但也不想做个糊涂鬼。在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之前,拓俊京选择了屈服。
“这样多好,犯得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秦八郎很满意拓俊京此时的态度,笑眯眯的说道。
“大人……”
“怎么了?韩五。有话说,有屁放。”
“……大人,小的记得在开城分兵之后,李大人好像特意叮嘱过你尽量不要暴露身份。”被称为韩五的亲兵小声提醒秦八郎道。
“啊……对哦……那现在怎么办?要不然你把他拖到树林子里埋了?我就当不知道。”
“大人,莫说笑。”
“我也没开玩笑啊。”
“……大人莫非忘了来这朝鲜之前李大人曾经对你提到过的关于针对朝鲜的后续计划?”
“呃……有这回事?”
“当然有,就是各军汇合……大人你当时不会是光顾着盯着伏大小姐瞧,别的都没听吧?”韩五怀疑的看着秦八郎问道。
“胡说八道,你小子把当成我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会没听,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去,把军师请来。”秦八郎瞪了韩五一眼狡辩道。
汪旦与秦八郎是挚友,一向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这次秦八郎要来朝鲜,汪旦自然也跟来了。只不过此时汪旦在营地里,并未与秦八郎在一起。从韩五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以后,汪旦的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急忙找到了秦八郎。
“”这世上没卖后悔药的,当然这事对秦八郎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眼下就拓俊京一个人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杀掉就是,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啊,想问题难道就不能想深一点?杀掉这个拓俊京很容易,光凭韩五一个人就能办到。可你想过后果吗?”
“他不就是一个所谓的朝鲜名将吗?”秦八郎满不在乎的答道。
“他不单单是一个朝鲜名将,更是一个手握重兵的边军大将。眼下正是他带着数万朝鲜边军在与南下的女直人对抗,这时候杀了他,万一女直人南下占了朝鲜,这不是坏了我们之前定下的大计划了吗?”
“什么大计划?”秦八郎好奇的问道。
“……还真被韩五说中了,你小子当初在会议上就盯着婉儿瞧了是不是?”
“你少废话,说正经的,这不是有你在嘛。你倒是说说,杀了拓俊京怎么就有可能会影响到什么大计划了?”秦八郎恼羞成怒的问道。
“这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韩五,你辛苦一趟,带人把这个拓俊京送去开城交由李墨处置。”汪旦没好气的瞪了秦八郎一眼,吩咐一旁的韩五道。
“是。”韩五答应一声,下去准备了。一旁的秦八郎不满的说道:“人是我捉的,凭什么要交给那家伙处置?汪旦你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闭嘴!我这么做是在给你擦屁股。”汪旦没好气的答道。
秦八郎当然不是酒囊饭袋,他只不过是对李墨不满。情敌嘛,就算不能真的要李墨的命,可给李墨添点乱还是可以的。汪旦对秦八郎这种小孩子心思感到无奈又好气,可终归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也不能不管他。
随着李墨越来越受重视,秦八郎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而且从本心出发,汪旦个人也觉得秦八郎跟伏婉并不能算是良配。两个人是一起长大不假,但两个人却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伏婉还好点,但同样也是个不肯轻易向人低头的主。这两个人没成亲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程度,这要是真成了亲,那还不得天天在家上演全武行。
在与李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汪旦觉得李墨的性格与伏婉恰好能形成一个互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伏婉本人看上了李墨,就凭这一点,秦八郎就没什么希望了。伏婉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个女人的主意很正,即便是当今圣上都不容易令其更改。可偏偏就是这个李墨,却能让伏婉改变已经做下的决定。
在这种完全看不到任何胜利希望的竞争中,汪旦早就把秦八郎视为了这场胜负的失败者,自然也就对秦八郎要给李墨添乱的举动睁一眼闭一眼。让韩五把拓俊京送去开城,只是想要看看李墨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应对。
……
开城
看到被韩五送到的拓俊京后,李墨有些头疼的直咧嘴。这个突发状况还真是有些事先没有预料到。在李墨的预计里,正在北方率领朝鲜边军对抗女直人的拓俊京肯定会率军返回,但结果要么退回原处,要么突破防线,唯独没有想到拓俊京会被生擒活捉。
想要粮草你派人来催就是了,自己亲自跑来做什么?而且你来就来了,遇到危险你不知道跑啊?
“大人,人已送到,若是无事,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了。”韩五见李墨脸色不好看,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为了避免成为李墨泻火的对象,打算先行一步。
“啊,一路辛苦了,你回去给你家大人带个话,告诉他来开城一趟。”
“啊?大人,若是我家大人问起原因,小的该如何回答?”韩五闻言问道。
“你就告诉他这次开城被破,我们缴获的不光有粮食,还有大笔的金银珠宝。他要是不来,那到时分少了别怪我没跟他打招呼。”
“……大人。小的能知道这次缴获了多少吗?”
“开城是朝鲜的都城,百年积蓄被我们抢到了手,你觉得会有多少?”
“……小的这就上路。”
“去吧,路上小心些,最近路上不怎么太平。”李墨叮嘱道。
“多谢大人提醒,小的告退。”
打发走了韩五,李墨又把目光看向了拓俊京。在李墨的构想里,眼前的拓俊京也是成为朝鲜内乱的一股力量。数万边军,无论投靠了谁或者直接自立,都能叫朝鲜多乱一阵子。
一个李资谦,一个韩安仁,远远达不到李墨的要求。只有两个对手,那只要打倒一个对手就可以,但如果有三个甚至更多个对手,那作为舞台的朝鲜半岛就有塌台的可能。想要彻底将朝鲜半岛纳入大周的治下,杀戮是在所难免。可自己动手容易引来仇恨,也不利于将来的统治,可要是让朝鲜人自己动手,而大周是作为拯救者的身份出现,那大部分朝鲜人就会接受大周的统治。
拓俊京就是李墨为李资谦跟韩安仁找的第三个对手,可惜眼下这人落到了自己的手里,并且还知道了自己等人的真实身份,那就只能被当做废棋了。拓俊京此人还有一点忠君之心,若是放了他,等李墨带人离开以后,他势必会对李资谦跟韩安仁说明事情真相,若是得到他以及韩安仁所代表的南方豪强的支持,李资谦十有**会被剿灭,而朝鲜上下也会因为知道事情的真相而仇视大周,到时万一为了报复大周而投靠了女直人,那李墨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王现今何在?”拓俊京见李墨久久无语,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是问王俣?他现在还活着,不过等我们离开以后,他估计就要没命了。”
“……你周人兴此不义之师,难道就不怕报应吗?”拓俊京义正言辞的质问李墨道。
“报应?征伐你这背盟小国,会有什么报应?”
“我朝鲜与你大周何曾有过盟约?”
“哈哈,你们还真是够健忘的。不过没关系,你忘了我没忘,给你提个醒,在你们去抱辽国那条大腿前,抱的是谁的大腿?你方才说报应,这的确是报应,就报你朝鲜当年背信弃义的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次只是来收这些年来的利息,咱们呀,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拓俊京的确是气糊涂了,被李墨这一提醒才想起朝鲜在投靠辽国以前的确是大周的藩属国,原来的宗主国要教训投靠他国的属国,这在道理上的确也说得过去。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大周的报复心也太强了点吧?
见拓俊京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李墨挥挥手吩咐左右道:“带他去王俣那里,等咱们走的时候一并带上。”
“你要将我王带去哪?”拓俊京闻言急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