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虎贲、虎威二军相继赶到京城,原本惶恐不安的民心这才得到稍微的安抚。天子柴冲原本已经打算迁都的念头也暂时打消。起初被金兵南下的消息给惊着了,后来陆续传回的消息说此次南下的金兵不过两万,迁都的事情也就没人再提,毕竟上回被金兵兵临城下的时候大周的主力未在京城,天子柴冲除了愤恨金人的狡诈外,实际上对大周兵马的战力还有一点信心。
这次虎贲、虎威二军赶在金兵赶到之前回到京城,这无疑是增添了柴冲教训一下无耻金人的信心。为了对付安西,柴冲登基之后掌握的军队有四支,虎威、虎安、虎贲以及平西,每支人马皆有近十万人马。
如今虎安军被金人用诡计击败,残部在孙立的率领下死守大名府与降金的平东军激战。平西军要监视安西军的动向留在了河东,天子柴冲能够动用了也只有虎贲与虎安二军。只是这二十万对付两万,就是金人再强悍,大周以五个换一个也不会输。
柴冲知道,因为上回金人的背盟南下,自己在民间的声望下跌十分严重,而且更麻烦的是为了满足金人所提的要求,他把群臣甚至宗室都得罪的不轻。为什么要在时隔一年后就对安西发难,不是柴冲不明白休养生息的道理,而是他必须要找理由将兵权牢牢的抓在手中。有安西李墨这个例子在前,柴冲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兵权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金人又背叛了他的信任,再次挥军南下,这让柴冲不由恨得牙根痒痒。早知这样,金人之前派人前来索要援助的时候大周就不该借机提出条件,谁能想到这帮蛮夷连这点谈判的规矩都不懂呢。不过现在事已至此,柴冲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向金人服软,即便是想要继续维持周金的结盟,那也必须是在击败了此次南侵的这伙金人之后才能考虑的问题。
虎贲军,是柴冲自他老子那里继承的遗产,与虎贲军相比,龙骧军的下场就惨了点,不过这也要怪龙骧军的不识时务,为了拉拢这两支老牌劲旅,柴冲可是下了不少的工夫,只是由于两军的选择不同,其结果也就不一样。
柴冲对虎贲军的信任,那是远远高过了自己招安组建的虎威军。对虎威军,柴冲甚至有点后悔去招揽那些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简直就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尤其是那个宋江,要不是当前的形势不允许,柴冲甚至有想办法除掉宋江的念头。
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官职私相授受乃是大忌,可宋江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为了收买人心,宋江往往是先予官职,再上奏朝廷。这要是搁在非常之时柴冲还不会跟宋江计较,但宋江在成为博州节度使后还是如此行事,这在柴冲的眼里就成了拥兵自重的表现了。而宋江对此却毫无知觉,身边的谋主吴用原本只是一乡村教书匠,又怎么会懂得这其中的门道,他没意识到,自然也就更不会去提醒宋江。
误会这东西往往会积累,由小到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柴冲觉得宋江有不臣之心,宋江觉得柴冲赏罚不公,经年累月之后,宋江生出异心也就不足为奇。
虎贲、虎威二军赶回京城之后,按照柴冲的意思,是让虎贲守城,虎威出战。但这中间却又出了一点插曲,作为虎威军主将的宋江竟然不慎落马,摔断了一条腿,在这种情况下,柴冲自然不好再让宋江率领虎威军出战,只得临时调整了部署,换虎贲军出城迎击南下的金兵,而宋江则率领虎威军守城。只是柴冲不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葬送了他的帝王梦。
……
仗着人多势众,虎贲军的辛从忠、邓宗弼等人在金兵安营扎寨之后立马率兵出城,在辛从忠想来,十万对两万,就是用人堆,那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对上次金兵南下一事,不光光是天子柴冲脸上无光,感到耻辱最深的莫过于辛从忠这样的将门之后。现在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辛从忠等人自然不愿放过。原本得知被天子安排守城,辛从忠等人还有些失望,但在得知虎威军的宋江落马摔断腿的消息以后,辛从忠等人很不道德的暗自叫好,倒不是二者之间有什么私仇,而是宋江这一摔断腿,他们的机会就来了。
十万虎贲来到金营外,辛从忠远远的就看到了金营营门上高悬的免战牌。辛从忠冷笑一声,吩咐左右,“骂阵。”
立刻,便有数十名嗓门大的兵卒来到军前,张嘴开始问候金人的家眷。骂人无好嘴,那些骂街的具体内容都是需要打上马赛克的,总之是脏得不能再脏,辛从忠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可叫辛从忠没想到的是,那帮金人的脾气可真好,任凭虎贲军骂翻天,就是不出战。
免战牌这东西并不是护身符,并不是说你挂上了免战牌,别人就不能打你。骂阵只是第一步,如果不能奏效,激出守军出战,那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强攻了。
辛从忠见金兵缩在乌龟壳里不肯挪窝,那就只能对金营发动强攻。随着一身令下,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虎贲军将士立刻对金营发起了猛攻,誓要砸碎金兵的乌龟壳。
……
京城皇宫
天色已晚,柴冲却并没有安歇,还在等候虎贲军的捷报。白天时就得知虎贲军出城迎战,只是到了此时还未得到结果,这让柴冲不由得感到有些不安。身边的小黄门已经派出去好几个,但每回回报的消息都是正在激战当中,可具体怎么样了,柴冲却不知道。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毫无睡意的柴冲眼睛望着宫门方向,期待着报捷的好消息传来。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宫门的方向看,忽然感到肩头一沉,回头看是自己的爱妃方嫣然将一件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上。
“嫣然,你怎么来了?”柴冲温言问道。
“听说夫君晚上没有吃什么,妾身过来看看。”方嫣然轻声答道。
对方嫣然,柴冲那是宠爱有加,虽说方嫣然的身份敏感,但柴冲却不在意。更何况方嫣然的真实身份也只有几个有限的人知道,李墨不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也不屑用这种小事威胁别人。在整个后宫之内,除了皇后外,就数方嫣然的身份最为尊贵。
看着柴冲将自己送来的肉粥吃了个干净,方嫣然微微一笑。可惜夫妻二人还没说些贴心话,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柴冲见状不由皱眉,这里是皇宫大内,如此喧哗成何体统?当即起身来到门外,只是这一看,柴冲不由又惊又怒,就见门外的空地上,数百全副武装的军士手持利刃对准了自己。
“尔等要做什么?不怕诛九族吗?”柴冲怒声呵斥道。
“圣上息怒,他们当然害怕被诛九族,但同时他们也不想做亡国之奴。”人群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人群分开,一个身穿王服的年轻人走上前来。
“柴构……你想造反?”柴冲冷声问道。
“呵呵……非是我想造反,而是圣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心寒,将士们在外为圣上浴血厮杀,可圣上却将叛贼之女收纳后宫,这让我大周将士情何以堪。”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圣上不必狡辩,贵妃方嫣然究竟是什么人,圣上难道不知吗?”
闻听柴构此言,柴冲心里不由一突,知道方嫣然真实身份的没有几个,而这柴构明显不在这几人之列,那这柴构是如何知道方嫣然真实身份的。是真的知道?还只是出言相诈。
不等柴冲判断明白,就听柴构已经大声对众人说道:“贵妃娘娘在入宫之前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江南摩尼教圣女。圣上,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何你堂堂大周皇帝要收纳一个邪教妖女入后宫吗?莫非你想要将我大周社稷拱手让与邪教不成?”
“荒谬!你倒是说说,这是你从哪来听来的胡言乱语。”柴冲厉声喝道。
“呵呵……小王既然敢当众这么说,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带上来。”柴构微微一笑,扬声吩咐道。随着柴构的话音刚落,有一人被人推到了人群的前面。柴构一指那人,对众人介绍道:“此人曾是摩尼教护法之一,方嫣然是邪教妖女一事,就是他亲口招认。圣上,莫要执迷不悟,如今我大周内忧外患,实在不是你任性胡为的时候。”
“……人是你找来的,我又怎么能确定这人不是你找人假扮。”柴冲嘴硬的说道。
“……唉~既然圣上执迷不悟,那请恕小王得罪了。”柴构闻言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立刻便有军兵上前,柴冲见状厉声呵斥道:“尔等想要欺君罔上吗?”
“非是我等大逆不道,而是圣上实在是太叫我等失望了。”
……
就在柴冲被柴构带人软禁在了龙德宫时,出城与金人交战的虎贲军也遭遇了不测。金人守营不出,辛从忠等人正率军猛攻金兵的营地,那注意力大多都放在破敌的上面,却没想到后阵遭到了突袭,而且突袭的敌人竟然是虎威军。
原本辛从忠对后路并不担心,不管平时有什么矛盾,但虎威、虎贲皆是大周人马,但万没想到,虎威军会在这时行倒戈之事,与金兵一同对虎贲军发难。虎贲与虎威的人数相近,可再加上了金兵,虎贲军首尾不能相顾,被杀得大败,不得不落荒而走。虎贲军中除了张应雷、陶震霆见机得快,率领残部脱离了战场,主攻金营的辛从忠与邓宗弼此时皆陷在乱军之中无法脱身。
眼见自己的兵马被分割包围,辛从忠心急如焚,可身边可用之人又太少,想要回天却是有心无力。
“将军,撑不住了,还是先到安全地带再商议对策吧。”亲兵大声建议自家将军道。
“放肆!本将何时做过逃兵!”辛从忠怒声喝道。
正说话间,辛从忠就看到邓宗弼正被人围攻,也顾不得去理会说错话的亲兵,挥舞手中蛇矛杀了过去,将邓宗弼救下。
“老辛,咱们中计了,圣上有可能已经凶多吉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带着人快走。”邓宗弼喘着粗气对辛从忠叫道。
“……好,那咱们一起杀出去。”辛从忠答应一声,与邓宗弼一起向着西北方向杀去。有辛从忠跟邓宗弼带领,虎贲军的三百来人杀出了重重包围,众人不敢停留,快马加鞭一气奔出去将近百里,辛从忠这才驻马想问邓宗弼对下一步有什么想法。不想还没张嘴,就见邓宗弼在马上晃了两晃,身子一侧就往马下栽去。
“老邓!”辛从忠急忙上前接住了邓宗弼,刚一碰到邓宗弼的后腰,辛从忠就感到手上湿腻,低头一看,满手鲜血。
“老邓,你受伤了?”辛从忠惊慌的叫道。此时身边除了几百残兵,无医无药,若是耽搁了治疗,邓宗弼这条命就有可能搭上。
“快,速去附近寻找大夫。”辛从忠急声吩咐道。
“别,别忙活了,我这伤恐怕没救了。”邓宗弼一把抓住辛从忠的胳膊,努力喘了两口气才说道。
“别瞎说,那只是一点皮外伤。”辛从忠闻言安慰道。
邓宗弼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对辛从忠道:“老辛,别安慰我了,我自个的伤势自个清楚。”
顺着邓宗弼手指的方向一看,辛从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自己方才摸到的血并不是伤处,真正的伤口在邓宗弼的小腹,用来裹住伤口的衣襟此时已经叫血给浸透了。
“方才你没赶来之前,我这肚子叫人开了一道口,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肠子都有可能会流一地。老辛,我估计是要不行了,你要好好活着,咱们虎贲军这个仇,还需要你来报。”
“老邓……”辛从忠感觉自己眼眶有些发酸,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