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是个老实人,但同样他也有建功立业之心。这次李墨会让他率军突袭明州,一来是补偿栾廷玉这些年来的任劳任怨,二来就是栾廷玉的本事足以胜任这个任务。铁棒栾廷玉,江湖绰号分几类,有的是形容这人的特长,有的是形容这人的为人,而能被以武器来作为绰号,就说明此人对这种武器的使用有着独到之处。
栾廷玉没有辜负李墨的期望,乘坐阮氏三雄的战舰登陆以后几乎未作任何休整,直接带着随他一同上岸的队伍就杀奔了明州。当时的明州城中并无大将,而且由于杭州城的存在,明州的摩尼教并没想到官军会自海上来。结果先被栾廷玉手下装扮成百姓的先锋夺下了城门,随即栾廷玉杀到,把刚反应过来准备组织抵抗的明州守将堵在了官衙中。
明州易手,消息甚至还未来得及传至杭州,方鼎这时却带着残兵败将来到了明州城外。
栾廷玉原本想要请君入瓮,将方鼎一行人放进城里再关门打狗,可没料想明州果然有被摩尼教作为根基的资格,眼看着方鼎一行人即将进城,却在这时自城中蹦出一伙百姓冲着方鼎大声示警,方鼎如同惊弓之鸟,当即便带着人遁走,栾廷玉之前所做的安排全成了无用功,气得栾廷玉暴跳如雷,当即亲自带队去追。
方鼎一伙人原本就是已经筋疲力尽,还指望着到了明州好好休整,却不想官军如此狡诈,竟然不声不响的就拿下了明州。可即便心里再是不忿,方鼎等人也不愿束手就擒,干脆躲进了深山跟官军玩起了躲猫猫。
还别说,栾廷玉一时还真就奈何不了方鼎等人,不过这回栾廷玉也是发了狠,拿出了不抓住方鼎绝不收兵的决心,带着人在深山里对方鼎一伙人围追堵截,而随着闻讯赶来支援的谛听营抵达,方鼎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之前仗着地形熟还能与官军周旋,可随着大量擅长追踪的官军斥候的加入,方鼎这边的优势逐渐被抵消。一开始还能时不时做出的反击行动现在是没有了,就剩下整日里的东躲西藏。
方鼎心知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否则迟早他们这帮人会被官军一一擒获,为了给摩尼教留下一些火种,方鼎决定化整为零,分散突围。为了吸引官军的注意力,方鼎更是坚持留在了最后,只不过他这一留下,就再也没有离开的可能。
方鼎一辈子杀人无数,这杀得人多,仇家自然也就多。有的人无力报仇,也只能心中暗恨,可有的人有能力报仇,原先方鼎出外行走前呼后拥,那些人找不到机会,可现在方鼎势弱了,那帮人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呼朋引伴的积极配合官军的行动,终于将方鼎堵在了深山老林中。
方鼎武功高强,寻常的高手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可老话说得好,打了小的,老的就会蹦出来。混江湖的谁没有几个朋友,而方鼎为人骄傲,平时有摩尼教撑腰,自然不惧那些仇人的怨恨,可现在摩尼教靠不住了,那些跟方鼎有仇的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饶过方鼎。
墙倒众人推!
有人肯主动效力,栾廷玉自然不会阻止。早就听闻摩尼教教主方鼎武艺出众,只是可惜一直无缘一见,现在机会难得,栾廷玉当然不会错过。更何况这些赶来助拳的人中有一人手持李墨的亲笔书信,叮嘱栾廷玉将诛杀方鼎的机会让给来人。
童飞是李墨在杭州城时结交的朋友,不过二人来往的时间也并不是很多。童飞的师父一眉道长死在了方鼎的手上,而童飞为了报仇这些年也是四处拜师学艺,在得知李墨奉旨平定江南之时,童飞就第一时间赶来效命。随同童飞一同来的还有不少江湖上出名的好汉,不过这些人的手段多是江湖手段,个人的武艺不俗,但领兵的本事却是差强人意。所以李墨也就没让这些人领兵,而是将其统统打包归入了谛听营。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以童飞为首的这帮人在战场上的作用并不显得有多重要,但若是搁到谛听营里,刺探军情、传递消息,那绝对是一个顶仨。
“狗贼!你也有今日!”童飞望着被团团包围的方鼎出声喝道。
“你是何人?”方鼎不愧是一教之主,即便如今陷入困境,依然虎死不倒架,面无惧色的问道。
“我叫童飞,我的师父是一眉道长。狗贼,当日你用诡计胜了我师父,今日我就要替师报仇,送你下黄泉去向我师父当面赔罪。”
“哼!就怕你有心无力,到时是你师徒团聚。”方鼎冷哼一声道。
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架不住狼多!方鼎虽然武艺高强,可他平日里得罪的人太多,势大的时候无人敢惹,可如今倒霉了,那些平日里对他恨之入骨的人自然要来狠踩一脚。
……
力战而亡!方鼎带着与他同归于尽的童飞一起下了黄泉!
李墨得知童飞战死的消息以后,只是长叹了一声,下令将童飞葬在了他师父一眉道长的墓旁。自一眉道长死后,童飞一心报仇,整日里这脑子里就不想别的事情。李墨原本以为经过一段时间的流逝可以让他多一些念想,却不想在见到童飞以后,李墨立刻明白自己的希望落空,这家伙还是一心要报仇。
方鼎一死,虽然还有方晴等人侥幸逃脱,但摩尼教此时已经难成气候,杭州失守让摩尼教失去了大批的中上层教众,而明州的失守也叫摩尼教失去了最后的根基,即便在江南其他地方尚有一部分残部,可再想要闹出多大的动静,已经不太可能。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墨知道这次抗旨会给胖子得到收拾自己的借口,但有些事是必须要去做的,李墨对抗旨这件事并不后悔。
可有一人却是把李墨给恨到骨子里了,这人就是包道乙。作为宁王柴勇的亲信,虽然柴勇失手被擒,但包道乙却不愿学司行方那样束手就擒,再加上包道乙的爱徒郑彪死在了李墨的手上,他就更没理由向李墨低头了。
司行方与包道乙分道扬镳以后,包道乙转而投靠了摩尼教,原本指望着依靠摩尼教跟李墨继续作对,却不想摩尼教会如此的不济事,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被官军击败,教主方鼎更是力战而亡。
杭州的失守,对摩尼教来说是个重大的打击,可对包道乙来说有何尝不是。先是宁王的臣子,后又转投了摩尼教,要是再投他人,那就真成三姓家奴了。包道乙心高气傲,自然不愿那样,可他不愿意不代表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不愿意。
当初那些选择跟随包道乙一同投靠摩尼教的人没想到会被闪得如此苦,早知这样还不如随司行方一起投降官军,至少还能落个忠臣的好名声,哪像现在四六不靠。尤其是在见到包道乙依旧一副要与官军顽抗到底的态度以后。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当初这帮人愿意跟着包道乙是为了自家的前程,与包道乙一样不肯向官军低头的人并不是很多。不愿意投降官军,那是因为李墨手下猛将如云,即便他们去了也不知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才是这帮“有志气”的人不肯随司行方投降官军的最大原因。可眼下情况不同了,没有摩尼教来吸引官军的注意力,那官军下一个要打击的目标必然就是以包道乙为首的这支反动武装。原本兵强马壮的时候就不是官军的对手,现在自然更加不是,可看包道乙的架势,他是准备跟官军死磕到底。
不愿意跟包道乙一条道走到黑的众人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杀了包道乙,然后献出了歙州,以期可以以此在李墨的手下占据一席之地。只是李墨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对这些“有志气有抱负”的人并无多少好感,在接收了歙州之后就翻了脸,下令把那帮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有志之士统统关进了大牢。
李墨现下可没有闲情逸致去收买人心,朝廷的圣旨又来了,而那内容却叫李墨紧皱眉头。原本以为这回来的圣旨会是问罪,却不想来的却是嘉奖,对李墨率众抗旨一事只字未提,仿佛李墨这回抗旨真是跟朝廷事先商量好的似的。
“太好了大人,看来朝廷并不怪罪大人这次的抗旨。”卢俊义一脸高兴的对李墨说道。只不过他的话并未引起他人的共鸣,哪怕是林冲、徐宁这种老实本分人,也没有出声赞同卢俊义的话。
“你们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卢俊义纳闷的看着众人问道。
“员外,你未在官场待过,所以对官场的一些事情并不清楚,这朝廷对咱们抗旨一事一言不发,不是说朝廷不计较此事,而是已经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只不过眼下未到发作的时候罢了。就如军中处罚那些犯错的官兵,罚不过夜才是说明所犯之错可恕。”关胜轻声对卢俊义解释道。
有关胜为卢俊义这个官场小白解惑,李墨自然也就不必浪费口水。而卢俊义在听了关胜的解释以后犹自不敢相信,“可,可这结果不是好的吗?”
“可惜朝廷没有员外你想的那样简单。”关胜苦笑一声,随后问李墨道:“大人,不知朝廷这次除了褒奖外还有什么新的旨意?”
“除了褒奖我等这次解决了摩尼教这个大患外,还说了一件事,取消先前命我等入蜀的任务,命我率部北上,先解决河北齐王柴英,为朝廷支援辽国打通道路。哦,对了,朝廷是命我率领本部北上,并不包括你们龙骧军。”
“那朝廷准备如何安排我们?”关胜闻言连忙问道。
“朝廷为防备巴蜀进入荆湖一带,准备调龙骧军前往京西参与驻防。”
关胜听后沉默不语,但李墨手下的高宠等人却不是只有武勇的匹夫,关胜不说话,可不代表他们也要沉默。果然没等李墨开口,高宠已经忍不住跳出来叫道:“大人,看来朝廷这回是准备把矛头对准我们了。”
“三郎,朝廷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如今朝廷內患未除,暂时还轮不到我们的头上。即便当今圣上已经将我视为眼中钉,可眼下他还需要我替他平定叛乱,自毁长城的事情他暂时还不会去做。”
“大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好端端的将龙骧军调走,不就是想要借平叛来削弱我们的实力。要知道在京城里可是有二十万禁军闲着的。”
“……那你还想要再抗一次旨?”李墨不紧不慢的问道。
高宠被问得哑口无言,之前抗旨还可以推说战机难得,有摩尼教这块挡箭牌立着,可现在要是再抗旨,那可就找不到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了。恐怕朝廷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明目张胆的来削弱李墨手中的人马。
见高宠不再吱声,李墨转而看向关胜等人说道:“既然朝廷已经下旨,众位还是准备一下,过两日就开拔吧。”
“大人,我等若是走了,那公主……”关胜想了想,问李墨道。
李墨并未马上回答关胜的问题,反倒是看了一眼林冲、徐宁以及呼延灼,叫李墨失望的是,这三人此时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公主的去留自然要由公主自己决定,待我问过公主之后,再与你答复。”
“大人所言有理。”
……
等到散帐以后,王寅、石宝、高宠等李墨的亲信并未马上离开,见此时帐中没有了外人,石宝忍不住问李墨道:“大人,咱们不拉拢龙骧军了?”
“没那个必要了,龙骧军已经做出了选择。”
“啊?什么时候的事情?”石宝闻言一愣,不解的问道。
“石宝,你没注意到方才龙骧军的几人对圣旨里要调他们离开的意思没有异议吗?”王寅轻声说道。
“啊?这又能说明什么?”
“没有异议就说明他们选择要跟着朝廷走,而问一声公主的去留,也不过是表示一下最后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