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什么地方?”高坐马上的完颜宗望询问身边亲兵道。自决定退兵开始,完颜宗望就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他这回搬空了大周的国库,两国之间脸皮已经彻底撕破。为了保证这次南侵的收获不会得而复失,完颜宗望自然不敢麻痹。
而叫完颜宗望感到困惑的是,大周的反应实在是出人意料,对于自己这帮“强盗”竟然不闻不问,走了就走了,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这么档子事似的。可越是这样,完颜宗望就越是不敢大意。直到金军离开了河北,进入了南京道,完颜宗望紧张了一路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
“回大帅,前面就是霸州,要不要让弟兄们休整一两日?”亲兵闻言建议道。
“怎么?累了?”
“呵呵……是有点累,这一路紧赶慢赶,眼下总算是会到了自家的地盘。”亲兵小心翼翼的答道。
“也好,那就休整两天再走。”完颜宗望想了想后决定道。
完颜宗望的这个命令一下达,顿时就引来了将士们的欢呼。也难怪,从大周京城撤兵开始,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别说那些兵卒,就是整日骑马的将官也有些吃不消。现在大帅总算是松口可以好好休息,全军将士立刻拿出最后的精力赶到了霸州,也顾不得去清点自己这回的收获,简单吃了点饭食之后就钻进了被窝,一心要把这段时间所缺的觉给一气补回来。
完颜宗望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但他好在还记得自己一军主帅的身份,在确定夜间巡哨没有差错之后,这才回到自己的营帐。
霸州城近在咫尺,但完颜宗望却没有选择进城休息,而是下令将大军驻扎在城外。而霸州城内的官员也不敢强求,亲自带人送来米面牛羊之后就乖乖退回城中,为了让完颜宗望放心,霸州城更是四门紧闭,等待大军离开之后才许城中百姓出城。完颜宗望对此很是满意,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霸州的官员,但他还是狠狠的夸奖了一番,承诺等回去以后一定在圣上面前替那个官员美言几句。
……
夜,已深,霸州城原本紧闭的四门缓缓打开,一队队骑兵冲出霸州城,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向完颜宗望的大营包抄过去。
完颜宗望此时并未安睡。有的人就是这样,精神亢奋的时候就是身体在疲乏也不容易睡着。脑子里想着这次回去凭借这次的收获,自己可以收买到多少人心,日后又要怎样跟吴乞买掰手腕这类烦心事,完颜宗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不着的完颜宗望索性坐了起来,伸手去拿放在案上的酒碗,却意外的发现酒碗里的酒出现一圈一圈的涟漪。完颜宗望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急变,跳起身取过战刀就冲出了营帐。果不其然,就听营门隐隐传来万马奔腾之声。
“快,敲警钟!敌袭!”完颜宗望急声大喝。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营中警钟大作的同时,营外的喊杀声也传进了完颜宗望的耳里。完颜宗望顾不得多想,翻身上马就开始召集人马。但叫完颜宗望惊愕的是,自己麾下这些人马睡得也太实在了吧?敌人都杀到眼前了,但反应过来的人却少之又少,大部分营帐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带着一丝疑惑,完颜宗望挑开一座营帐伸头进去一看,就发现那些士兵还在呼呼大睡。完颜宗望怒声大喝,抬腿踢人,好不容易踹醒了几个,但那几个被踹醒的却是在揉了揉眼睛之后又倒头就睡。
“该死!”完颜宗望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而自己手下这些士兵的反应又实在反常。虽然心疼这次南侵的收获,虽然不舍得丢弃手下的士兵,但为了自己不做俘虏,完颜宗望咬了咬牙,带着数百亲兵冲出了营地,消失在夜色中。
……
完颜宗望落荒而逃,可他手下那数万金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统统在睡梦中做了安西军的俘虏。要说安西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还要归功于耶律宁。在南京道,声望最高的不是辽帝耶律定,而是丞相耶律宁。耶律定兵败被俘之后,耶律宁就成了南京道辽人的主心骨。而耶律宁也知仅凭南京道的力量实难抵挡金兵,并且比起耶律定的冥顽不灵,耶律宁的脑子要更加活泛。原本耶律定占据南京道,耶律宁还有个容身之处,可耶律定败了,在耶律宁的眼里,这也就意味着辽国的气数已尽。
耶律宁并不想死抱着辽国那块破败的招牌拖人下水,在现实面前,耶律宁选择了向安西低头。不管怎么说,安西李墨娶了自己妹妹耶律余里衍,那在对待辽人的态度上,相信李墨也会尽量一碗水端平。
让耶律宁向金国低头不可能,但向李墨这个辽国驸马低头,耶律宁还是能接受的。也正是托了耶律宁的福,安西军才能顺利隐藏在霸州城内。
完颜宗望以为抓住了耶律定就代表着南京道成为了自家的地盘,可他又怎么会想到,南京道大多数人只是畏惧金人的残暴,口服心不服,有了耶律宁的出面,那些不肯向金人屈服的人自然会选择配合安西军行动。
而安西军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消灭金国之中女直人的力量,二就是为了金兵这次从大周所劫掠来的钱财。
大周的国库啊,积蓄了上百年的财富,谁会不动心?要建设就需要有钱,可钱不会大风刮来,必须要通过双手去挣。攻打大周虽然不是不可以,但名声不好,安西上下既然已经动了要与大周争夺天下的念头,那授人口实的事情还是能不做就不做。
金兵南侵,搬空了大周的国库,这对安西来说实在是办了件好事。一来大周没钱了,那短时间内就没办法找安西的麻烦,安西也就有了更加充足的准备时间。二来就是从金兵的手上抢钱比从大周手上抢钱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说白了,安西军就是来截金国的胡。
感谢大周的慷慨,感谢金国的辛苦,安西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知道完颜宗望不可能老老实实的把钱交出来,所以安西军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其实安西可以在河北动手,但河北终归是大周的地盘,至少眼下还算是,在河北动手,难保日后大周不来跟自己扯皮。但在南京道动手就没有这个担心了,虽然大周日后还是回来找安西商量归还的事情,但主动权掌握在安西的手里,还不还,还多少,那都是安西说了算。
完颜宗望跑了就跑了,安西军这回的目的是大周的国库,只要那些钱财没有跟着一起跑了,那安西军此行的目的就算是达到。
不怕完颜宗望日后报复,他就是想要报复,手上也无兵马可用啊。甚至可以说,完颜宗望想要保住自己在金国的地位,回头他还要来求安西放人。
而让安西军这次可以达到兵不血刃的最大功臣,并不是安西军的将士,而是要归功于安道全所提供的麻沸散。自从被李墨举家送到西京道以后,安道全就深居简出,平日里不是待在自己的家中研究医理就是去医馆教导学生。这次受李墨之托,安道全带着学生大量制作麻沸散。而这种具有延时效果的麻沸散实在是太好用了,混在霸州送进金营的食物里,金兵吃了就算是感到有些疲累也只会认为是长途跋涉后突然休息的反应,而不会怀疑是有人在饭菜中下药。
麻沸散不是毒,完颜宗望让人试毒自然也就试不出什么结果。可等到麻沸散发挥了效力,金兵也就在睡梦中成了安西军的俘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阶下囚,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财转眼成了别人的战利品。其中一部分女直人那是气得嗷嗷叫,只是手无寸铁,在被安西军连斩了数百人之后,剩下的人终于认清了事实,老实了下来。
原本安西军就有三万女直战俘,而这回又得了完颜宗望手下的四万女直战俘,这加在一块就有七万人了。金国女直人人口稀少,若是李墨狠狠心,把这七万人全给宰了,那对金国来说就是个巨大的打击,没个十几年根本恢复不过来。
而这一点,不光安西明白,金国自己也明白。在得知安西手上掌握着大量女直战俘的消息以后,原本已经答应完颜宗望之请准备出兵相助的完颜宗翰当即下令大军止步,把这件事回报给了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完颜阿骨打原本就身体不好,常年征战,身上落了一堆的病,在被这个消息打击到后,当即卧床不起,金国上下不由一阵慌乱。好在完颜阿骨打身体虽然垮了,但脑子还算是清醒,在床榻上还是坚持派出了使者出使安西,希望可以从安西的手上换回自家的子弟兵。
金国的下任皇帝吴乞买看到了机会,有意接过这次与安西谈判的事情,只是完颜阿骨打也不是白给,一眼就看出了吴乞买的企图。虽然碍于当初的约定将皇位传给了吴乞买,但这并不意味着完颜阿骨打就愿意看着吴乞买削弱自己后代的实力。
在现任皇帝没死之前,下任皇帝的意见还是只能保留。完颜阿骨打拒绝了吴乞买的毛遂自荐,而是任命自己的四子完颜宗弼为特使,出使安西。完颜宗弼得到圣旨之后不敢耽搁,立马率领使者队伍前往安西大同府。
金人想要和谈是在李墨等人的意料之中。与金人打交道不少年的李墨等人很清楚金国女直人不仅有强悍的体魄,更有一颗狡猾的头脑,什么时候强硬,什么时候服软,这些女直人心里都明白得很。
唯一让李墨感到有些意外的就是金国的特使会是完颜宗弼。这完颜宗弼就是金兀术,也就是岳飞传里的头号大反派。如今岳飞就在自己帐下效命,出于个人恶趣味,李墨命岳飞负责接待完颜宗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岳飞与完颜宗弼之间虽然没有私仇,但老话说得好,天生的冤家,宿命的对头,这二人谁看谁都不顺眼,要不是这回完颜宗弼是使者的身份,两个人保不齐真能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
完颜宗弼的来意李墨不用猜都能猜到,不过眼下李墨没工夫去搭理完颜宗弼,霸州的收获已经让李墨笑开了花。
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呢?
完颜宗望这回做了安西的运输大队长,把大周的国库给搬到了安西。大周积蓄了百年的财富,这下全都成了安西的家当。相比起大周江南的富庶之地,如今的安西还是很穷,李墨正愁无钱用来发展。而完颜宗望就是安西的及时雨,本来安西的发展因为受钱财所限只能分阶段进行,可现在好了,有了大笔的金银作为后盾,安西的发展至少可以加快十年,就凭这一点,李墨就必须要好好感谢一下完颜宗望。
而除了大笔的金银,安西军这次还收获了大量的古玩字画。这些东西虽然不能马上换做金银使用,但其中一部分所代表的价值却远远不是用金银就可以衡量的。那些古玩字画除了来自大周国库珍藏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来自京城各大家族,有一些甚至是各大家族的传家之物。当初为了讨好金兵,大周君臣搜刮了各大家族中的珍藏之物,而如今李墨把这些珍藏又抢了回来,即便不能立马得到各大家族的效忠,但结下一个善缘,为日后双方见面提前做个铺垫,那样也就足够。
这次金兵南下,大周损失惨重,除了钱财上的,更重要的就是天子威信扫地,颜面尽失。而金兵则是白忙一场,担了个强盗的恶名,可到头来却被安西军给截胡了。收获最大的自然就是安西军,不管是名声还是实际利益,安西军这回都赚了个盆满钵满。